他痛心地道：＂哥哥怎么忍心让你们来供我读书，只是这一次我一定要势在必得，只要有你们的鼓励，我会更加有信心。＂

＂那是肯定的，哥，你放心，我和妹不会去拾废品一辈子的，我们要出人头地。＂

也许在他幼小的心里早埋藏着这种想法，这三个没有爹妈的孩子开始谈着理想和人生。

所有的话题没有谈过自己的妈妈，好象已经不记得妈妈的存在一样的孩子们对生活的向往是空前的怀抱希望。

周云的眼里闪烁了片刻的泪花，他知道为何会有湿润的模糊，他这一刻的确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母亲。

父亲在最需要母亲支持的时候，母亲却离开了，加速着父亲对生活的绝望，这种永远不可原谅，在他心中是深刻的，而在他们仨人心中都有着不可磨灭的打击。

周阳的双眼注视着弟弟，那样的瞬间他全看到了，他悄然离开了，他知道周云的想法，于是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坐在书桌前，那酝酿已久的为父平反的报告就在这个夜晚一挥而就，直到天亮才搁下笔。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更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没合眼皮的周阳在晨晓时打了会盹，心里搁着的事儿让他惊醒得也快。他破例地做着早餐，当周艳步入厨房准备按常规为哥哥做饭时，有些突然看到眼前这一切，道：“哥，还是我来吧，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自从昨晚他们仨在一起吐露着自己的心声以后，周阳是觉得自己有些惭愧，对弟妹的关心不够，他们是那么的懂事，两个人都没读完初中，就结伴去拾荒，时常回来象小叫化一样赃兮兮的，背着两个大蛇皮袋，他是看在眼里了，却又只能让着他们如此去了，不然，这一家子拿什么生活。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当哥。

父亲的阴影在他的脑海里，在弟妹的心里也同样的伤痕，他们仨只有各自找到一种方式去抚平这道伤口，或许两个小的用这种方式忘悼痛苦是弟妹一致的想法。

如今父亲要平反了，才把他们仨从独有的思念中聚拢起来，也才可以知道弟妹真正的心声。

片刻的停顿后，周阳道：“哥哥也该为你们多做点事才对，我知道你俩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哥吃了不少苦头。”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是自由人，你要工作，你还有远大抱负，好好复习，我们真的等着你考一个好大学呢？＂

＂艳子，我会加油的，等着那一天吧！是哥觉得愧欠了你俩，让你们这么早就不得不去谋生，还来承担家里的责任。＂

＂其实，刚开始咱俩是好玩，妈妈走后，觉得家里空荡荡的，不想读书，也不想在家，经常去湘江边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看到有人在江边捡垃圾，所以就好玩也开始捡废品了，在这种时间消磨中来弥补恐惧，坐在家里人都要闷死的感觉。真的很恨娘忍心抛弃我们。＂

周阳觉得妹妹的解释很暖心得疼，而周艳却是说着说着，哭了，周阳很是心疼地为她抹着眼泪，道：“妹，真对不起你们，以后哥要多关心你们。”

周艳道：＂幸好有周云伴在边上，常常逗我，他看到我不开心就带我出去了，其实，你一点都不知道我们也很痛苦，我们经常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你压抑在心里痛，你都从不说，甚至爸爸被折磨得自杀，你都没说，我只知道有一天晚上，从你的房间传来抽泣声不断地喊着父亲的名字，那时应该是爸爸死了，你听到了噩耗，你独自承受，怕撞击我和周云的心灵。＂

听到这些，周阳的眼眶红了，说道：＂是的，没想到这一切你都明白。那日我被通知父亲死了时，已经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只听到一句淡淡的，他自杀了。至于人影也不见了，我无法想象父亲最后的惨状是什么样子，我心如刀绞，我痛恨着绝情的妈妈。我也的确没有告诉你们，直到你们长大些后，再问起父亲时，才告知你们这一切，我想随着时间的迁移，你们有着面对这一切的承受能力，我才和盘托出。＂

说着周艳扑到哥哥怀里开始痛哭起来，他们抱在一起伤心地哭着，周阳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说着，道：＂好了，以后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们仨个已经咬着牙走过了那段可怕的日子，很坚强了，尤其你俩这样懂事，爸爸在天之灵会高兴的。＂

在周阳的心里他是感谢着九酒的，在他最需要鼓励最困难的时候是她一直默默地守候在他们身边，那时他是多么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只有这种凝聚力才不会让这个家离散，但这只能是想象，不是现实。

周阳永远都记得在他一筹莫展为生存而苦脑的日子里，那正是九酒知道周彬噩耗的第二日。她悄悄在深夜走进了周老师的家，亲手放了几个大洋到在周阳手里。

抚摸着他的头，道：＂孩子，别难过，有九酒在不怕。虽然你们已是无爹无娘，但生活的柴米油盐一样都不能少，你们仨个孩子我能帮多少就多少，这些你不要推却，这几个大洋是在战争时期咱木匠逃难备用的，再苦再难的日子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的，我想这个时候是应该能派上用场，解你们的燃眉之急，我们不能再被日子逼疯了，孩子，带好弟妹，记住，九酒在你们身边。＂

周阳已泪如雨下地拿着那几个九酒硬塞在手里的冰凉但暖心的大洋哭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九酒家的血汗钱，此刻却成了他周家的救命钱，他没有推却的余地收下了这几块大洋。

的确，九酒在街道上微薄的工资只能顾上自己家的生活，这些大洋自己再困难的日子都没拿出来用过，即使有想法也只是一刹那，摸着又看着，然后又再藏好它们，此时真是万不得已的，她要这仨个孩子坚强的活下去，她想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该失去的生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仨个孩子走入绝境，这就是九酒义无反顾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