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的脸在变形。
他的身躯也在变形。
彷佛是从内部开始的扭曲，身体自然而然地开始变化，变白，变白，再次变白……
我能看到他脸上那日趋不甘的怀疑的表情，以及那妄图摆脱这股力量的狠劲。但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他的身体，渐渐化成了粉末，从下至上，都化为白色的粉末，然后，随风飘逝。
我却隐约见到在那最后的刹那，他好像在笑，那是一种解脱的笑……
结束了。
甲子时，刚刚结束。
待在猴哥体内的我欣喜异常，却也因为没了必须要支撑下去的理由，全身的疲惫感一齐袭来，一下子瘫软在地。
“凌风，你还不出来？打算再我体内待多久呢？”猴哥的语气，很是兴奋。
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我出去了，圣魔二灵留在猴哥体内，势必会到处乱窜。而且，灵这种东西，太过危险，还是从三界消散了吧。
经过深思熟虑后，我笑着回道：“再等等，我要把圣魔二灵收回体内，留在你的身体内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要毁掉这两者，只有将他们同时压制在我的身体里，然后，用二者势如水火的力量，同时毁灭了我这个肉体。唯有这样，方能全部消失。这是单独一个圣灵，或者单独一个魔灵所做不到的。
我开始将二者往身体里收，巨大的反噬力险些一下子将我的身体击垮。但我必须咬着牙，用聊天来打消猴哥的疑虑：“猴哥，虽然我们赢了，可是师傅和天瑶已经……都是我的错……”
“不必说这个了，要是他们知道你最后成为了打败如来不可或缺的力量，一定也会很欣慰的。你好了没？赶快出来，我感觉体内的气息有点不寻常了，要不我进来助你一臂之力？”猴哥一边安慰我，一边想要进来。
我急忙阻止道：“别！不用，很快就好，猴哥你再等等。”
要是他进来，看到我这痛苦的样子，一定不会允许我这样，到时又得节外生枝。
孤天瑶已经死了，我也没太多的留恋了，猴哥会守护这个三界的。
恨不能同生，今朝愿同死。
反噬力还在增强，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像要被撕裂了一样。
就快要结束了，只要将这最后的一点点力量收回来，我便会慢慢消失在猴哥的身体里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猴哥不是一只有耐心的猴子，就在这最后关头，他竟然元神出窍，进了他自己的身体。
一切，不必多言。猴哥自然能看懂我在做些什么。
我只能苦笑着，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你何必，如此呢？”他的话里有些哀婉，但很快却又变得乐观了：“你难道不知道俺老孙是天生石猴？嘿嘿，这种事该由俺老孙来做，俺老孙是不会死的！”
什么？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我却没有任何气力再去阻止他了。
是的，他开始慢慢吸收我的力量，利用那最后一点没进去我身体的圣魔二灵的力量做牵引，将我体内所有的力量都给吸了出来，全都进了他自己的体内。
若是平时，我一定能阻止他，但现在，我已经虚弱得连话都不能说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体验过二者相噬力量的我，自然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而他，正在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痛苦。
猴哥朝我笑了笑，说道：“你留在这儿，好像不太合适呢……”
我的身上没了一点气力，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流出。听着他说出这最后的告别语，很像他的风格，很像……
明明都已经战胜如来了，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猴哥在运功，我摇着头，我不想走。但什么都阻止不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我整个人飞了出去，像是翻越时空，一直向后飞了出去。为何，不让我一起死在这儿？
短短的半个时辰，我已经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人，现在，连至亲的兄弟也要失去。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守护不了……
我亲眼见着猴哥如如来一般，慢慢地成了粉末，随风散去。
意识，开始模糊了……
“猴哥——”
我突然感觉有了力气，拼命地叫着，跃身而起。
等到起身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卧室中，看摆设，似乎是个富贵人家。我这是，到哪儿了？
“小姐，快来看啊，这位公子醒了。”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突然跑了出去。
“小姐？公子？”我一脑袋的迷糊，使劲地摇晃着，却只有满脑子猴哥死前的情景。
不行，我要去找猴哥！
我下了床，快速地穿着鞋，便向外跑去了。
“这位公子，请慢行。你大病初愈，最好还是不要妄动得好。”
就在我出了门，便听到了一个甜美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到了她的那张脸，不禁有些恍惚。
“水仙？”
“嗯？这院里确实有些水仙”姑娘眼里很是疑惑。
“天瑶？”我又叫了一遍。
谁知那姑娘倒咯咯笑了起来：“这位公子，想必是刚醒，所以头脑尚未清醒吧？你可知道你已经睡了一个月了？”
“一个月？”我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如果她真是水仙或者天瑶，一个月内是不可能重生的，“今年是什么年份？”
“新元一千年。”
“新元？什么新元？”我记得三界是没有这个记时方法的。
“看来这位公子真是睡糊涂了，所谓新元，是因为传说当年三界大乱，妖魔肆虐，一只猴子和一只老鼠为了拯救三界，将魔灵给打败了。不过这一直是个传说，如今，哪还有人信这个？不过倒是这新元的称呼，流传下来了而已。”
“什么？”我一下子觉得不对劲了，这么说，我已经睡了一千年？
我没时间再和她闲说，想要腾空，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一点法力，怎么回事？那罢了，走，我也要走到灵山去！想着我便向外继续跑去。
“公子，且慢行，你忘了东西了。”那小姐突然给了我一个小石头。
这是，补天石？
我反复认了认石头，确实是补天石。
却隐约听到石头在诉说着什么：“凌风，我是孙悟空，你还记得吗？当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定已经过了许多年了。当年多亏了观音菩萨，我才有机会给你留下这最后一段话。我想，我已经死了，但是，这世界，也不再需要什么神佛了，所以，淡忘这一切吧，安安静静的当个普通人。若是有机会，可以来花果山看看我，虽然我，不一定会招待你……
“你听到什么了吗？”我感觉有些恍惚，便问了问那个姑娘。
“啊？没有啊？”
“是吗？”
“你有没有听说过花果山？”我问道。
那姑娘回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人间如今是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太平盛世，因而也就开发了很多以前从未开发的地方。而这花果山，便是如今人间的第一旅游胜地，听说是因为山顶的那颗大石头总是会散发出五颜六色而吸引了很多游人。而且我还在那儿买到了一把好琴呢。”
“一把琴？什么琴？我可以看看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
很快，那姑娘拿出了那把琴，琴上写着两个字：上邪！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再往外走。
静静地看着天空，我彷佛见到了猴哥和孤天瑶在天上望着我笑。
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