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插剑入鞘，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楚狂潮，一言不发。在混沌地突破到道境六重天之后，他心中就隐隐地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加之刚刚破了杀机凌厉的三剑，四周的环境又是极为广阔的茫茫海域，让他的心态有了某种悄然的变化。

牛二忽然有一种长剑在手，同辈再无敌手的感觉。

面色逐渐缓和的楚狂潮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位从未谋面过的无名之辈，越看越觉得牛二像是一颗浮在水面的石头，飘逸而又沉稳。

身为五大宗门之一的烟雨宗的首徒，修为和见识自然不是一般的年轻修士可比，可在他所知的天下年轻一辈的厉害修士中，竟无一能够有眼前青年的这份独特的神韵。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猛人？楚狂潮心中暗想，这位俯视华夏大地南部诸州和内海众岛所有年轻修士多年的天之狂人内心深处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挫败感，不过被他很快抹杀在了萌芽状态。

云幻衣如一朵莲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了牛二旁边的水面上。这一刻，楚狂潮忽然觉得牛二这块完美无暇的石头才有了那么一丝缺憾，这点缺憾恰恰是来自于云幻衣极致的美。

“你没事吧？”云幻衣看着牛二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牛二显然没有料到这位对他抱有极大恨意的女子会突然用略显关怀的语气问他这么一句，微微愣神后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关怀。”

“哼，谁关怀你了，我迟早要杀了你，但在此之前，你得活着才行。”

“嘿嘿，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你一位这般嚣张的俘虏，倒也有趣。”牛二笑着说道。

……

楚狂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面的一对男女竟无所忌惮的谈笑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让他有些苦笑不得，自己好歹也是名扬天下的烟雨宗首徒，即便对面的二位眼拙不识，可刚才双方确确实实地进行了一番激烈的碰撞，这二人怎么能这般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觉悟。

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尴尬境地，终于，他忍不住冲着牛二喊道“喂，还打不打了小子？”

“呵，随时奉陪。”牛二伸手比划了个请的姿势，面上神情平静如水。

楚狂潮本以为对方会因畏惧烟雨宗的威势而作出澄清解释，却不曾想到牛二此时竟作出一副气定神闲且无所畏惧的态势，于是他轻轻皱了下眉头，又缓缓松开了刚刚握紧的拳头，然后开口说道：“哼，你们在高空窥视我宗仙岛，到底有何企图？若不如实道来，我楚狂潮定叫你们走不出这十里水域。”

牛二看着眼前的这位蛮横的大少，又看了眼那座隐在朦胧烟雨中的仙岛，寒声道：“无可奉告，你若战，那便战。”

牛二逼人的气势让华夏大地南部诸州年轻一辈的狂人微微愣神，回过神后怒极反笑，抚掌连道三个“很好”，紧接着又骂了句不知天高地厚，面目终是阴沉下来。

空气中的水元素忽然躁动起来，一滴透明的水滴在高空凝聚成形，不断变大，然后以垂直的轨迹急急坠落而下，最终停在一把清透似水，刃如禅翼的剑尖上。

楚狂潮手腕轻轻抖动，平伸的剑尖上那拳头大小的水滴急速跳动起来，然后化成一条柔软的水纹缠绕在剑体之上。

“小子，我这把水纹剑自修行以来还不曾真正动用，今日正好拿你试试威力。”楚狂潮剑踏波而立，对着牛二瞬间挥出十三剑，每挥出一剑，便有一道携裹着凌厉剑意的波纹剑影激射出去。

感受到水纹剑中蕴含的巨大威力，牛二伸手把云幻衣侧推出去三丈有余，双脚急踩水面斜着身子向后快速掠出。十三道剑气割裂虚空，如影随行般交织在他的四周。

“这些剑气竟然凝而不散，以独特的运行轨迹相互交织，构成了一个移动的特殊剑阵，水纹剑当真不愧为天下名器之一。”牛二一边拔剑在手一边说道，飞速移动的身体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尾迹。

“哼，还算有些见识，看你如何破我这小剑阵。”

“浮光掠影，一剑三千”，随着一声断喝，牛二猛然顿住身形，长剑自身前左下斜向上斩出一剑，刹那间有无数的剑体虚影衍生于他的剑意之下，与楚狂潮的十三道剑气混作一团。“虚实相化，神形俱无”，他紧随着横剑于胸前，然后左手屈指在上面轻轻一弹，那些纠缠不休的剑体虚影在这一弹之下尽数崩裂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十三道剑气。

消散的剑体残影中，一剑破空而出，剑尖钉在牛二通红的剑刃上发出一声脆响。楚狂潮微微愣神，显然是没想到对方长剑竟能在水纹剑的撞击下完好无损，因为他并不认为一个无名之辈手中拥有能与水纹剑相抗衡的名器，可是当他看向对方的眼睛时，分明发现在那淡然的眼神中隐藏着几分不懈之意。

楚狂潮终于是羞怒异常，对着牛二连劈带砍，顷刻间使出了毫无章法的数十剑。

被剑影包裹着的两人在云幻衣的瞳孔中不停变幻，像一朵浮在海面上的云彩在翻腾着。

不知过了多久，烟雨岛深处忽然响起了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声，而楚狂潮也在二人的最后一次碰撞中倒飞出去，连连变幻几个身形才堪堪站稳在海面上，迎面的牛二冲着他淡淡说道：“烟雨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楚狂潮口中喘着粗气，衣衫不整，闻言后更是耳根发红，完全没了之前乘风踏波的飘逸姿态，同时心中也是郁闷到了极致，自己手中的天下名器水纹剑偏是奈何不了对方手中那把剑体通红的不知名破剑，且随着越战越久，那红色剑体光芒愈盛，且透出一丝极为古怪的吸摄之力，让他颇为忌惮。

但他毕竟是名扬当时的烟雨宗首徒，即便打斗落在下风，但却不可输了气势，特别是对方竟有些不将烟雨宗放在眼中的态势。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就让你见识一番我烟雨宗护岛大阵冰山一角的威力。”随着楚狂潮话音刚落，一块巴掌大小、近乎透明的实质令牌从他脚下的海水中浮出，悬停在了六百丈高的虚空。

此时的牛二并未太在意楚狂潮的动作，他大半的注意力集中在从烟雨岛缓缓升起的巨大黑影上。那，那竟是一头大鹏鸟，他微微瞪大眼睛，即便相隔甚远，他还是认出了那就是近乎存在于传说中的海上霸主大鹏鸟。没想到烟雨岛竟然有一头大鹏鸟，真是难以置信，牛二的心神微微颤动着。

楚狂潮双手齐挥，向令牌中打入一道道真元，随着真元的涌入，那令牌随风而长，眨眼间变成一座三人高的巨碑，与此同时，从那烟雨岛的深处突起一道金光直直落在巨碑上，紧接着在平滑透明的碑面上有繁杂深奥的金色阵纹流转起来。

“烟雨天下，阵。”随着楚狂潮一声断喝，大鹏鸟的身影忽然从牛二眼中消失，他发现自己已独自置身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中，看不见任何外物，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烟雨，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楚狂潮看着身陷阵中有些茫然的牛二，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转身看向云幻衣，却发现那位绝美的女子已然即将消失在远处的海面上。

“嘿嘿，那女子逃了也好，不然还真是不好处置，要是让师傅知道把一位绝色大美人给抓了回去，还不得收拾我……”楚狂潮嘀咕两句，然后整理一下仪容，朝着大鹏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