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小的真的没骗你啊！”韩老五欲哭无泪地看着肖牧雨步步逼近，手中匕首寒光闪闪，一看便知定是劚玉削铁的神兵利器，颤声求饶。

两人所呆的地方，由于有着大批高大的量天尺遮挡，所以天边的闪电看得并不是很分明，但是那滚滚不绝的雷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雷声更大了，轰轰振耳，韩老五脸色陡然大变，如果说之前的惶恐里还略带有几分希冀，那么现在只剩下惊愕和惧怕。

肖牧雨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怕死求饶，走上前来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戏谑道：“你这么胆小也能混江湖？”

“不，不，不是，那是雷尘风暴！”韩老五上下排牙齿打着颤，手指指着惊雷传来的方向万分惊恐。

肖牧雨楞了一下，问道：“什么雷尘风暴？很可怕吗？”

“啊！快走！我们会被雷尘风暴碾成粉末的！”韩老五答非所问，抬腿就跑，慌乱之下忘了自己腿上还插着一支滴血的利箭，根本使不上劲，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肖牧雨见他神色甚是恐慌，绝非作伪，于是伸手扶起他，一改之前的戏谑语气，正色道：“不要惊慌，仔细说清楚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老五胡乱抹了下脸，稍微缓解了一下情绪道：“这个季节，沙漠里绝对不会出现雷电天气，况且又是如此密集的雷声，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传说中的雷尘风暴来袭！长期生活在镰刀沙漠周围的人，都听说过雷尘风暴的可怕，不过据传已有上百年不曾出现过，这次不知怎的又出现了。这玩意所到之处，不论是人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全都会被搅得粉碎，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

一口气说完，韩老五略微有些喘息，他喘了口气，又道：“所以，我们得乘它还没有到达这里前，赶紧离开。”说完，韩老五又想到自己那条中箭的腿几乎不能动弹，走路都成问题，还谈何离开，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肖牧雨来镰刀沙漠的主要目的就是寻找玄狐瓜皮，现在瓜皮已经顺利找到，按理说他已完全没有必要再留在大漠，再加上传说中的雷尘风暴肆虐，他就更没有不离开的理由了。可是，要千云还在沙漠中与人生死相搏，肖牧雨怎能不闻不问，若是他就这么走了的话，这辈子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再说这件事和他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千云又是结拜兄弟要百风的亲哥哥，要若颜更是对他那位大哥牵肠挂肚，如果知道肖牧雨为了逃命弃他大哥而去，想必会很伤心很失望吧！

一时间肖牧雨思绪纷杳而至，他理了理头绪，下定决心，不管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要千云丢掉性命，想到这里他拍了拍韩老五又问道：“你刚说的那处暗室能否抵挡雷尘风暴？”

“可以，那个暗室在地下数丈深处，雷尘风暴再厉害，也不可能钻到地下去。”韩老五点点头，愕然地回答道，“莫非大侠打算躲到暗室里去？”在他想来，肖牧雨听到雷尘风暴的恐怖，定会第一时间舍他而去，远离这片大漠，而他刚刚还在懊恼自己一时冲动，把雷尘风暴来袭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肖牧雨笑眯眯地说道：“你看，你的腿受了这么严重的箭伤，即使我现在帮你止血疗伤，也断然走不快，我又怎能丢下你独自离开呢？那样的话，我即使保得性命，也会心怀愧疚啊！”肖牧雨话音里自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韩老五听得很受感动，懵懂间浑然忘记这腿本就是他射伤的。也不怪肖牧雨没有说实话，他虽初入江湖，但是受巴爷调教多年，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防人之心呢。

韩老五一脸不可思议，激动的声音都变形了：“大侠，你真的愿意帮我疗伤还带我走？”

肖牧雨笑道：“不要叫我大侠了，我叫肖牧雨，事不宜迟，我立即替你拔箭止血，可能会很疼，你多忍耐点，这箭无法折断，只能割开皮肤扩大些伤口面积，以便箭杆拔出来的时候少挨些痛苦。”这话肖牧雨说得真真假假，他手中的匕首乃是天下有数的名刃，乌水金打造的箭杆虽然非常坚硬，但也应该可以切断，但他一来不舍得磨损匕首的锋刃，二来也不舍得浪费一支乌水金箭，不过谁说拔箭一定要切断箭杆呢？只是可怜的韩老五又哪能知悉这些。

韩老五撕下一块衣襟揉成团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揍（就）模仿（麻烦）肖供给（公子）了！”说完紧紧闭上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匕首被擦得雪亮雪亮，几可映出韩老五咬牙启齿的神情。刀锋轻轻划过，就像情人的吻一样温柔，许是麻木了太久，韩老五丝毫未曾感到疼痛。肖牧雨收起匕首，一手握住箭尾，一手握住箭尖，用力一抽，一支秃尾的长箭黏着几根模糊的血丝掉在沙地上。韩老五只觉得中箭的地方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再无其他感觉。下一刻，被贯穿的伤口处飙出一缕血箭，痛楚才再次来临，不过却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撕心裂肺，韩老五惊讶得睁开眼，嘴张得老大老大，塞在嘴里的衣襟沾了好多口水，悄然滑落。

肖牧雨五指摊开，一枚精致的黑色羽翼，静静地躺在手中，不过因为角度的缘故，韩老五并没有瞧见。他抬起头，朝韩老五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渐去渐薄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肖牧雨没有再说什么，探手在怀中掏了掏，等他再伸出手时，手中黑色羽翼已换成了一瓶金疮药。

看着肖牧雨忙碌不停的样子，韩老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肖公子，怎么一点都不痛？”

“怎么？要不再来一下？”肖牧雨看了眼地上湿漉漉的衣襟，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嘻嘻，不敢，不敢，肖公子您别介意，我就随便问问。”韩老五倒也机灵，重新撕下一块衣襟递给他，谄媚地笑道。

摆脱死亡威胁的韩老五，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说话也利落了很多，虽说还是有点讨好的意味。

肖牧雨替韩老五包扎完毕后，捡起地上的秃尾长箭，两手一抹，顿时又成了一支完好的长箭，漂亮的羽翼，漆黑的箭身，修长的箭杆，完美无缺。

韩老五并没有看到之前的事，瞧着完整的长箭，心头难免疑惑，不明白长箭从他腿上抽出的时候为何没什么感觉，可又不敢再问什么，生怕肖牧雨再给他一箭，于是爬起身尝试走了两步，虽说还是有点疼痛，但是慢慢走路已无大碍。

肖牧雨时刻关注着雷声的变化，仔细听来，声音似乎比起先前要大一些，看来雷尘风暴已慢慢往这边靠近，心里有些焦急，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笑道：“既然你的腿已没什么大碍，我们就赶紧先去找到那个暗室吧。”

推开一丛低矮的灌木，韩老五转头道：“肖公子，注意周围的灌木，方才韩珏他们在灌木丛里设置了好多陷阱，不过这株灌木是安全的。”

“还算你韩老五有点良心，我知道了！”肖牧雨随口应道，对于在雪杉森林里摸滚跌爬了一年多的他来说，这些灌木丛的异常又岂能瞒得住他那双眼睛，迟迟没有点破，就是想看韩老五如何处理，如果韩老五想着利用这些陷阱来陷害他的话，肖牧雨虽说还得依赖他寻找暗室，不会杀他，但少不得会让他吃尽苦头，现在看来韩老五倒非十恶不赦之辈。

二人在林中七拐八拐，兜兜转转，不久来到一株异常高大的量天尺前，这棵量天尺比周围的任何一棵都要高大，抬头看去，几乎看不到顶，足有二三十丈高，底部腰身也很粗壮，估计需要十多个人手牵手才可合围。

韩老五围着这棵量天尺转了一圈，来到一株枯褐色的灌木丛前，枝条上长满棘刺，零零星星地挂着几个浅红色的果子，圆润小巧，和人的眼珠子差不多大小，看上去很可口的样子。韩老五小心地扒开灌木，探头仔细看了看，转身退了两步，搓搓手欣喜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公子退后一点，屏住呼吸，我先将这些果子弄掉。”

肖牧雨不明白他为何要与几个果子过不去，不过还是依言退了约有一丈多远。韩老五抽出腰间长刀，甩了出去，正好砸在那株灌木丛中，“嘭嘭嘭”几声脆响过后，几蓬淡黄色的烟雾陡然腾起，不一会工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之极的臭味，像是烂草根、臭鸡蛋、腐尸等混在一起翻炒的味道，岂止令人作呕，简直能让人三天吃不下饭。

韩老五举起衣袖捂住口鼻，瓮声瓮气道：“公子有所不知，别看这玩意长得好看，可吃不得。它叫齐齐果，又叫爆炸果，轻轻一碰就会爆开，臭气冲天，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毒。”

肖牧雨早已将蒙气诀运转全身，根本无需呼吸，听完韩老五的解释，不由对这奇怪的果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快步走上前，伸出头去仔细瞅了瞅，发现靠近灌木丛根部还有一颗齐齐果没有爆开，肖牧雨饶有兴致地问道：“可以摘下来吗？”

气味渐渐消散，韩老五以掌为扇，轻轻在面前扇了几下道：“一定不可用力，要很轻很轻地摘取才行。”

肖牧雨依言谨慎地摘下那颗齐齐果，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拈住，迎着西去的太阳，眯起眼细细瞧去，透过齐齐果薄薄的外皮，果实里面似有烟雾环绕，一片氤氲，就好像有炷香在里面燃烧。

韩老五慢慢上前捡起长刀，小声说道：“这种果实虽不常见，不过沙漠里还是可以找到的，肖公子若是有兴趣，躲掉这场雷尘风暴后我们再去找找。”

肖牧雨摸出一个空的丹药瓷瓶，将那颗齐齐果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摇头道：“不必，我只是好奇而已，你方才不是说找到入口了，我们这就走吧！”

韩老五拨开那丛灌木，量天尺根部赫然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树洞，树洞很矮，不到一尺高，别说是人无法钻过，稍大一点的野兽显然也是无法穿过的。

正当肖牧雨纳闷时，韩老五已经趴到地上，手伸入洞里四处摸索，不一会儿，一阵“嘎吱”“嘎吱”声响起，树洞下方的沙地上，又露出了一个方形洞口，约有三尺长宽，足够一个人进出。

韩老五站起身来，受伤的腿微微抖了两下，掸了掸衣衫上的沙砾，得意地笑道：“就是这里了，我没骗你吧，肖公子！”

肖牧雨取出匕首擎在手中，紧了紧背后的黑色长弓，浅笑道：“那就有劳你先行带路了！”

有风从林间穿过，远处雷声更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