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扛起木桶，肩上的份量并不轻，一定是夕舞怕采少了，所以收集了满满一桶花露，他就那么扛着花露，跟在夕舞身后。

其实他可以把木桶放进内天地，那样会省事的多，北辰却没有偷懒，当他扛上木桶时，眼底便陷入了回忆。以前都是族中的几个年轻小伙抬着花露，他们一路有说有笑。

穿过回廊，也没行多少路，两人来到家中的厨房，夕舞去灶边点上了灯油，北辰也卸下木桶，将花露轻轻放在灶台边。

“辰弟你去打些水来，我先收拾一下。”厨房显然许久未曾使用，里面有些杂乱，夕舞弯腰捡起脚边的断木。

“放那就行，也没你们事了，去玩吧，等着美味的露酒上桌。”怔怔地盯着灶台，北辰耳边像是响起娘亲的声音。

娘亲说话很温柔，每年将花露抬到厨房，娘亲都会这么说。

北辰心底一暖：“娘，这次我们给您酿一回香喷喷的露酒。”

他拿起两只空木桶，便出了门。

家院中就有一口取水的井，北辰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月色挺明朗，他恍惚走去井边，双手搬开了那块大石，有好些年未来这打水，北辰不知道井里的水可还清澈。

北辰用锁魂链吊着木桶，慢慢沉到井中，片刻提上来一桶井水。

“水还是干净的，这样就不用跑远取水了。”

这般又提了一桶水，北辰重新搬起大石，封住了井口。

等水打来，夕舞就开始收拾厨房，北辰又去了一趟附近的山林，他砍了些新柴回来，家里的木柴搁置太久，都已经烂透了。

等忙活了半个时辰后，厨房里就焕然一新，灶下也摆满了干柴，特别是空气里流动的那股花香，与往年一般。

灶台上面有两口锅，里边的那口锅很大，这口大锅是专门用来酿造露酒的。

“可以生火了，辰弟。”夕舞站在灶边，在她面前摆着不少碗碟，里面放的是各类香料，此刻她纤手掌着炊具，瞧这架势倒还真是有模有样。

“嗯。”北辰应了声，便坐在灶下生起了火，当温暖的火光照在脸上，他那刚毅的轮廓逐渐柔和，这时突然做起家中琐事，令北辰顿时心生恍惚，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酿露酒的过程其实北辰并不会，他知道夕舞会酿露酒。以往娘亲在酿露酒时，夕舞都在近旁观摩，在娘亲眼中，她早就把夕舞当成了北家儿媳，也幸亏如此，制露酒必不可少的几个秘方，夕舞也都提前配好了。

大火很旺，锅中很快起了白烟，夕舞并不急着将花露倒进去，她端起手边的小碗，拿炊具擀着碗里的辅料下锅。

“嘶嘶嘶”

夕舞娴熟地炒起了白料，在她的轻手翻炒下，锅内很快渡上了一层白色光泽，这是酿露酒的第一步——留香。

露酒的美味在于留住天泽花露的清香，如果热锅让香味丧失的话，酿出来的露酒口感也会大打折扣，越香醇的露酒才越有祈福效果。夕舞方才炒的白料是由食味草配成，这辅料可将气味吸收，因而保证花香不会被高温蒸发。

等到整个锅面都渡上白泽，这时花露就能下锅了。

“呼呼呼”

两人担起木桶，把整桶花露缓缓倒入大锅，淡红的花露犹如琼浆一般，沉在了锅底，北辰又去灶下添几根柴火，花露下了锅，就需要稍大点火慢熬，酿露酒可不止要求在台上操作娴熟，对生火的人其实也算是小考验，火候不能太大亦不可过小，适中才能酿出美味。

夕舞拿着大勺，站在灶边搅动满锅的花露，时而她会端起手边的碗碟，往锅里加一些辅料，现在开始了真正的酿造过程，需时不短，操作却乏味得很，这时酿酒的人就要有耐心了。

北辰在灶下添着柴火，大火燃得很旺，如此两个多时辰过后，空气中的花香逐渐淡去，这就表示留香成功了，花露的香味全都留在了那一锅露酒中。

“娘亲以前也是这样教夕舞的吧。”北辰抬起头，见夕舞在灶上认真投入，他眼前恍然，好像看见娘亲就站在那，手把手地教着夕舞。

从夜里一直酿到天亮，再又到了晚上，两人都一直在厨房忙碌。

“应该是好了，辰弟快来尝尝。”夕舞挽着衣袖，拿碗浅浅盛了些露酒，端到灶下递给北辰。

北辰站起来接过碗，送到嘴边轻抿两口，当香醇的露酒滑入喉咙时，北辰心头一颤。

一样的，这味道跟往年娘亲酿出来的一模一样。

“咕噜咕噜”

“辰弟你慢点喝，小心烫。”

耳边传来夕舞的唤声，北辰贴在碗边的嘴唇微微颤抖，他脑海又想起来娘亲的声音：

“傻孩子慢点喝，小心烫。”

北辰喉间一梗，他大口猛灌，温热的露酒入喉，越烫，越暖到了他的心底……

北辰将碗中露酒一饮而尽：“成功了，跟娘当年酿的味道一样。”

是啊，北辰面上虽未过分流露，但他已经被深深感动到了，夕舞让他再次体会到了他北家露酒的温暖，还有娘亲的温暖，暖到了他的心间……

“那就好，咱俩赶紧给大家送露酒去。”听到北辰这样说，夕舞俏脸说不出的欣喜。这次酿露酒足足花了大半天，等到明天凌晨，便是族人的忌日了。

两人将热腾腾的露酒装进木桶，再简单收拾了下，就抬着露酒出了家门。

在北家墓园，此时每座碑前，都摆上了一个精致大碗，碗里盛满了北家祈福的露酒，在夜里冒起股股热腾的白气。因为食味草收住了香气，所以也不用担心引来山中的野兽。

北辰跟夕舞跪在墓前，他们一齐叩首。

“大家在那边要好好的。”夕舞双手攥在胸前，她合上眼虔诚道。

露酒，能给北家祈祷安康，她希望有了这碗露酒，能够保佑大家在另一个世界平平安安。

“是啊，大家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们，也谢谢你，夕舞。”

北辰心里涌过暖流，今日是族人的祭日，有北家的露酒能替族人祈福，他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