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墨母早早起来亲自为墨婉收拾行李，吃穿用度整整收拾了一马车，墨婉醒后，看见墨母还在指挥搬拿箱子，“娘。”

墨母看见她走了过来,“婉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疲倦的眉眼里柔情难掩。

“娘，我睡醒了，这些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多？”墨婉踮着脚尖往马车里望，除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还有成摞的棉被。

“别嫌多，这些肯定都用得着，管家，小心点放。”墨母说完，接着继续忙活，眼球里充斥着血丝。

墨婉心里暖暖的，潮潮的，眼里水光潋滟，作为墨家独女，自己非但没有常伴双亲膝下，反而欲往千里。别意充斥在胸腔，压抑得不到释放，让人快要窒息，别意、东流水，何者更长？曰：唯别而已。

“墨夫人，你当真以为玄山是穷乡避壌，什么都没有。”成尧信步走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睡意极轻，听觉比常人更是灵敏，风吹叶落都入耳，所以，凌晨墨母就开始命人打理直到现在，还在忙忙碌碌，就好像打转的陀螺。

“让成尧公子笑话了。”墨母盈盈施礼后继续忙碌，对成尧的话置若罔闻。

“臭小子，我们收拾我们的，碍着你了吗?”墨婉眉眼微蹙，天神都如此不近人情吗？果真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世间情仇。

“倒没碍着我，这些东西你带着也是白带？”成尧抱臂，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为什么啊？”墨婉可不想娘的心思被辜负。

“规矩。”一道清亮男声而至，人还未到，成尧端端正正站好，整理好衣衫。

一袭米黄色长袍的南寒大师踏雪而入，飘逸灵动的宽袖直直垂下，墨色长发在风中却不显凌乱，高贵淡然的气质与生俱来，“南寒大师，这是什么规矩？”墨婉上前追问道。

“师父。”成尧颔首施礼，算是拜过师父。

“南寒大师。”墨母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款款而来。

南寒大师朝她点头，“墨夫人，这是我玄山的规矩，入玄山，断牵挂。”

“为何如此不讲情理？”墨婉小声嘟囔道，都是什么破规矩。

南寒大师脸色一冷，沉声道：“婉婉，情理在玄山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武力才是一切，知道吗？”

“南寒大师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成为玄山武力最高的人，那么一切规矩都是可以由我来定。”墨婉思忖道，眸底不知名的火苗欲燃，对上南寒大师的目光，丝毫没有上位者与凡人的尊卑，更像一种熟知的默契。

“是。”南寒大师声音平和，连一丝取笑的意味都寻不到。

墨婉攥紧拳头，掌心的疼痛让她清醒，墨婉，想报仇吗？想安稳于世吗？唯有武力。

月落乌啼，枯藤一圈圈缠绕着遒劲的树枝，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南寒大师、成尧、墨婉三人奔波已有三日。

“大师，还有多远？”墨婉靠着车壁，听得出一丝倦怠。

“到了。”南寒大师回答道，坐姿仍是前几日一板一眼。

墨婉摸摸鼻尖，大师该不会唬她吧，眨眨眼睛坐地端端正正。

“还不下去。”南寒大师催促道。

墨婉紧紧抓着车壁，我不就多了一句话吗?大师就要赶我下去，这荒郊野岭的，自己一个人下去还不够塞豺狼虎豹的牙缝，使劲摇头。

“你不下去，我们走了。”成尧掀起帘子率先跳了下去，南寒大师也起身了，墨婉一把拉住南寒大师的衣袖，“大师，你也要下去吗？”

南寒大师好脾气地反问道，“你不下去？”

“我去，我去。”墨婉抢在南寒大师前面跳下马车。

眼前的景色让她心跳都慢了半拍，夜色下的汪洋肆意，星光糅着月光倾泻在海面上，碧空里墨云似灼烧成团的棉花厚重，一瞬间，让人分不清大海星空，海风里掺杂着鱼腥灌满了衣襟，满眼都是黏稠的黑暗缓缓流动。

远处成尧手指翻飞快如白色的蝴蝶，淡淡银光茧蛹般将他包围，南寒踱步走向成尧，墨婉屁颠屁颠跟在他的后面，“大师，成尧身上是什么啊？”

“灵力。”南寒停住脚步，等等墨婉。

“灵力？大师，银色的东西就是灵力啊。”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了成尧身旁，只见天空与大海只见银光乍迸，墨婉用手挡住眼睛不被强光灼伤，等睁开眼，脚下好像冰层一般凝固，不过，奇异的是脚下并不是大海而是星光。

“师父，可以走了。”成尧踩在上面信步而来。

“嗯。”

南寒大师递给墨婉一颗莹白的丹药，“婉婉，服下吧”。

墨婉听话地塞进嘴里，反正这几日成尧给她喂得丹药已不少了，也不在乎这一两颗，清清凉凉的感觉渗进血脉深处，浑身都轻盈几分，“大师，好奇妙的感觉。”

“走吧。”南寒大师勾勾唇角，成尧与墨婉跟在身后。

“成尧，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墨婉一般不被惹毛的时候，都会唤他成尧，而不是臭小子。

“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成尧如实回答，连玄山的侍女都比她厉害，她连灵力是什么东西都傻傻分不清楚，更何况给她讲如何掌握在三界与玄山的出口开辟。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对与墨婉来说，玄山就是另一种文明，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里一起都得重新学起，她不在乎臭小子的态度，她只想强大，这才是唯一的途径。

成尧不习惯今日没顶嘴的墨婉，好不尴尬，想起自己还答应云生好好照顾她呢，口气稍微收敛了点，解释道：“玄山和人界的交汇处就是大海，海天相通，所以想要到达玄山，只有通过大海。”

“那么灵界、冥界是从哪里进入玄山？”

“其实按理说，玄山是不同于三界的存在，冥界通过冥河可以进入玄山，灵界穿过九重天也可抵达玄山，不过，这些通口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找到，除非武力极高，成为天神，便可轻易寻到通口，或者，有奇遇得天神相助，也是可以进入玄山的。”成尧一一解答。

墨婉蹙眉略加思索，“成尧，不对啊。”

“哪里不对？”成尧饶有趣味盯着墨婉思索的模样。

“人界的入口是大海，灵界是就九重天，冥界是冥河，你的意思就是玄山到底存在于何处，苍穹之上，冥河之下，大地之心，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玄山。”成尧狡黠一笑，和偷吃到肉的狐狸无二。

“怎么可能呢？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地方？”墨婉咬着指尖还是想不明白。

“我已经告诉过你，玄山是不同于三界的地方，所以……”成尧想要点破墨婉的纠结之处。

墨婉猛地意识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问题，她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人苦苦寻找佛在哪里，所谓的西方极乐世界在哪里，多年都是无果，其实今生已在婆娑中，用心识透当下，心根自净。

旋即粲然一笑，低语道：“是我糊涂了。”

成尧对墨婉的悟性早已竖起了大拇指，他虽是天神之子，也有一段时间陷在这样的泥沼里，无法自拔，不吃不喝几日，直到南寒大师的提点，自己才走了出来，墨婉却是分秒之间便已看破。

“我们现在是不是行走于星空中？”墨婉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空间，群星环绕，毫无疑问，墨婉真相了，他们自深海而上，现在该是到了穹顶。

“不错。”成尧对墨婉可不是刮目相看那么简单了。

不久，镶金嵌玉绘满诡异花纹的大门横亘在面前，走进，才发现原来是龙凤呈祥的浮雕，栩栩如生仿佛扑来，巨大的铜环呈兽状，两旁各安放着长明灯在星空里如神的指引。

成尧虽是天神之后，可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后背发寒，这大门好像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亵渎，刚准备叮嘱墨婉一定要小心，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毕生难忘。

墨婉不知为何，感觉金龙似曾相识，龙眼有种吸附的魔力，下意识就伸出指尖去抚摸龙的眼睛，心里却是疼痛，敖渊也是黑龙化身，初见之时便是他腾空而来，用指尖一圈圈勾勒龙首。

“墨婉，快住手。”眼看墨婉将指尖就要伸到金龙嘴里，成尧忍不住大呼出声。

墨婉好像没听见一样，额头抵在了上面。敖渊，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你，我有多恨现在的自己。

“婉婉。”南寒大师一直在门内看着这一切，他和成尧一样，都被这样的场景吓到，谁都知道，这扇大门上的金龙便是主神之首的虚影，任何天神见到都是要低头快步而过，唯恐这虚影会伤着自己，可是墨婉却好像重逢故人般。

“南寒大师。”墨婉压下心头的苦涩，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

“走吧。”南寒大师唤道。

“师父，婉婉不能就这样进去。”成尧挡在墨婉面前，神色紧张。

“为什么？”墨婉眸子微眯，看着好似热锅上蚂蚁的成尧。

成尧并不理睬墨婉，继续对南寒大师说到，“师父，墨婉是要经过测试的，强行闯入，会灰飞烟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