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秦回风身背行囊，看着眼前来送别自己的李天罡，李长林二人。

“后会有期！”李天罡双手抱拳，“祝秦兄弟一帆风顺！”

“常来看看俺！”李长林瓮里瓮气，粗厚大手用力拍了拍秦回风肩膀。

“二位兄长，后会有期！”

耳听得身后车队呼喝，秦回风不再耽误时间，翻身上了马车。

正巧虎威镖局有一趟镖队要返程，秦回风就搭了他们的顺风车。

“虎威镖局押镖，把幡子都给老子拉起来！”一声嘹亮的呼喊响过，众人纷纷打起号子。

看着这一幕，秦回风想起一年前，杨镖头也是如此，往事种种从心头涌来，别是一番滋味。

车队渐行渐远，已将大业城远远甩在后面。

秦回风取出一方香帕，对着一角的“雪”字，忍不住看了又看。

这是秦李奔逃十万大山终于得救之后，柳雪甩在自己脸上的一方手帕。

秦回风一直没舍得扔掉。

抚着绢丝香帕，往事一点一滴掠过眼前。

“小哥，在看什么呢？”一个押车小厮探头过来，询问道，“你眼睛都快扎上去了。”

“没什么。”秦回风从回忆中醒来，“这是…额…我死去娘子的遗物。”

“小哥成亲够早的呀。”

“是啊，童养媳。”

“哦，原来如此。”

押车小厮不再追问，仿佛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悠悠走到马车后面，

“奇怪，我没记得装过这个箱子呀？莫不是记错了？”

秦回风回头看了一眼，没去理会他。

一日行了百里不到，一直行到漆黑染遍，天色完全暗下。

镖队寻了片平坦空地扎营，取出干粮等物，烧开些热汤就食。这里刚出大业城不远，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盗贼劫匪，镖局也只是略略警戒。

偶尔有些远远窥探的眼线，也懒得去与他们计较。

秦回风一个人坐在地上，倚着树干，望向灯火通明的大业城，不知在寻思什么。

马车上的箱子被悄悄打开，一双小脚落在车轮旁，四处探望几下，终于发现目标，直奔秦回风而去。

“王八蛋，走了也不和老娘说声！”一声娇喝响起，随后粉拳打在秦回风肩膀上，将少年惊起。

秦回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来人。

“柳…柳雪！”

“你不是被关了禁闭？”

面带怒容的少女更加炸毛，“你都不先问问我渴不渴、饿不饿、呜呜呜…老娘为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箱子里蜷了一天！”

“那你渴不渴？饿不饿？”秦回风连忙将手中大饼和水壶递过去。

李柳雪一把抢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下几口，将散在眼前的发丝归置一下，“哼，晚了！”

“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老娘想去哪就去哪！”

秦回风许久未见李柳雪，一时有些欢欣，又有些自责。

沉默半天，还是颓然地坐下。

“我们不能一起走。”

“嗯？”

“明天我送你回大业吧…你，别再闹了。”秦回风思考良久，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

带上真气的两拳直冲面门而来，秦回风赶忙躲避，这两拳明显动了真怒，挨上可不是玩笑。

“秦回风！你这个挨千刀、下油锅的混蛋！本姑娘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你却要把我送回去！”李柳雪红着眼圈，声有哭音。

“柳雪…你听我讲…”秦回风拿出手帕，想替李柳雪拭去泪水，却被后者一下子打翻。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能有多难？”

“和我在一起，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秦回风终于吐露，“若五年后，你还能记得我，我一定…”

“要什么五年？我就要现在！”李柳雪直接打断秦回风的话语，倔强地看着少年。

一番对视，反倒是秦回风有些躲闪。

两只柔荑突然抓住眼前人脸庞，脚尖微微踮起，趁秦回风还未反应之时直吻上去。

两张干枯了许久的嘴唇终于重新黏在一起。

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别走了，好不好？”

李柳雪充满希冀地望着秦回风，“或者我和你一起走。”

“家主关了你的禁闭，又和我说入了人榜便为我们做媒，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秦回风实在没有直接拒绝眼前人的能力。

“那…我们去求家主…再不行回去找阿爹，阿爹也不许就找我阿娘…阿娘一定会支持我们的。”眼泪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滴落，看的秦回风一阵心疼。

“柳雪，我向你发誓，将师父骨灰送回。我便尽快回到大业，这是我给师父的承诺，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

“往返之间，不过一年，难道我们连一年都等不了吗？”

“马上回来？”李柳雪看着少年，“你说话算话？”

“马上回来！更何况，我的心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咳…”二十多个趴在周围窃听的镖师鸡皮疙瘩掉落一地，镖头站了起来，“散了散了，人家小两口说点情话，不是盗贼，都来凑什么热闹？”

“呀，被这么多人看着？”李柳雪有些难为情，“你以前可不这么会说话。”

“等我从安西回来了，天天说给你听。”秦回风豁出老脸，继续哄道。

“对了，”李柳雪指着那方香帕，“你今天还说那是你死去娘子的，你是不是咒着我死？”

“天可怜见，我把它留到现在，难道是在咒你？”秦回风抚着佳人秀发，心内明白终于又渡过一关。

“好啦，别再闹了，早点休息，明日我…”背后的汗毛耸立，秦回风忽然闭口不言。

一阵猛烈杀气一闪而逝。

“嗯？三长老？”

李柳雪慌忙挣脱秦回风怀抱，面朝来人微微低头，“三长老怎么来了？”

黑夜之中，秦回风看不清来人，压低声音询问：“柳雪，你怎么知道那是三长老？”

“我们李家人都修炼‘玉府心经’，气息独一无二，隔得近了便能轻易分辨。”李柳雪小声解释一句。

“柳雪怎么…跑出来了？”三长老声音中明显带些惊奇。

“三长老是来带柳雪回去的？”李柳雪没有回答，秦回风恭敬地行个礼，一双眼睛看向隐没在黑暗之中的三长老。

“额…是啊，正是。”

“过来，柳雪。”三长老冲李柳雪招了招手。

“去吧。”秦回风捅了捅不愿挪步的李柳雪，“跟着三长老回去吧。”

李柳雪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三长老立在原地，凝视秦回风许久。

仿若山岳加身般，压得秦回风不能动弹，手脚打颤。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讲？没有的话，我便带她回去了。”千斤重担终于消散，转为冷漠至极的询问。

秦回风向前一步，“该说的都已说完，有劳三长老了。”

“嗯。”三长老微微点头，拉着李柳雪便要回城。

李柳雪一步三回头，委屈的泪水挂在脸上，忽然下定决心，朝后呼喊：

“一定要记得…”还没喊完。忽然发现嗓子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三长老低低说了一句，“你想把李家脸面都丢光？”

终于感应不到两人气息，秦回风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抓着那方香帕，久久不发一言。

两行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无声地掉落下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炼钢也敌不过绕指柔…”镖师中响起几声唏嘘，但也很快消散在静谧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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