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后,气氛缓和不少,终究还是回到了正题。
“张大为出事过后,他老婆是从外地赶回来办的丧事,而张小勇躲得更深,这么短的时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他老爸的灵堂都没去拜一下。”舒亦然脸上很漠然,看来那件事对她影响不算小。
任飞不咸不淡说:“老张留的后手够老练啊,到底是吃这口饭的,张小勇还不算笨,那个号码一直关机。”
“难道是收到什么风声了?不然凭他的智商能想到这些?”
“保不准,所以得尽快找到他。”
舒亦然突然盯着任飞的眼睛,问:“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不会告诉我号码?”
很明显,目前来看,那个号码是找到张小勇的关键,可以事半功倍,舒亦然今天主要就是为这来的。
毕竟,分局领导们的思维是:小舒出马,撬开任飞的嘴比起他们撬开绑匪的嘴容易多了。
任飞很平静地说:“不,你不帮我我也能找到他,通过刑侦手段只是快捷之法,却不一定奏效。”
舒亦然一点也不怀疑这番话,她接着问:“你找到他会怎样?”
“不知道,反正绝不会让他继续威胁到我身边的人。”
此话就很明显了,这是动了杀心!
舒亦然就担心这个,却无可奈何,面对任飞,她总会失去应有的理性。
她转了个话题:“对了,那个绑匪团伙身上背着十多条命案,曾在五六个省流窜作案,还是地下黑恶势力‘尖刀党’的成员,网上通缉要犯,各地警方多次围捕都没成功,却栽在你手里了,这一点儿也不意外。”
任飞淡淡一笑:“是栽在你手里了,恭喜你。”
“不,这个功劳是整个江岸分局的,甚至是整个双庆公安口的。”舒亦然眼神里充满了恳切:“所以,只要张小勇落案,一切就都结束了。”
“能判几年?”
听任飞的语气有所松动,舒亦然眸子一亮:“起码十年以上,上面自然会考虑一下你的顾虑,不然,我也不会答应来找你了。”
“我信你。”任飞终于点头,说出了那个电话号码。
舒亦然生怕记错,掏出手机存好,这才舒了口气。
事情谈妥,咖啡也喝得差不多了,她慵懒地伸了伸腰肢,顿生媚态,“饿了么?附近有一家麻辣烫,挺地道的呢!”
任飞不可避免地瞟到了胸前那抹饱满,心下连叫罪过罪过,轻佻道:“还好,不过与佳人共进午餐,怎么也得有胃口。”
舒亦然似乎有所察觉,瞬间收手护胸摆出戒备的姿态,两颊绯红,嗔道:“往哪儿瞅呢!”
“呃,对了,伤还好吧?”
“好着呢,本小姐可没那么娇气!”
……
雨一直下,舒亦然打车来的,估计出门太急,忘了拿伞,好在任飞带了。
伞不大,两人只好挨得近些了,步子不快,一路无话。
麻辣烫是双庆一大特色美食,和火锅一样,本土味儿相当浓重,算是地道的名小吃。
舒亦然口中那家麻辣烫,就在华新街背面的杏花巷中,十几平米的小铺子,客流拥挤,热火朝天,很有街头小吃的味道。
两人走进店铺,在狭小的空间里搜索空位,还真没有!
任飞正准备说换个地方吃,突然看见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个子不高,穿得很普通但很严实,帽子压得很低,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下垂的眼睛,两手插在上衣兜里,竖着衣领埋着头,走得很快。
这人有问题!
任飞警觉起来,因为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杀气!
这种东西可不常见,一般的职业杀手都难有,如果不刻意释放,非高手与同行是感受不到的,而任飞,却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尽管对方隐藏得很好。
那人似乎并没注意到任飞的目光,又或许不愿与之对视从而横生枝节,因为一个眼神往往可以暴露很多东西,只见他行色匆匆,擦肩而去。
任飞瞳孔微缩,回头瞄了眼他走路的姿势,脚跟很轻,步子稳健,绝对是个高手,且腿功一流!
舒亦然察觉到任飞的反常,顺眼看去,并没发现有啥不妥,待那人走远,才问:“碰上熟人了?”
“嗯,有些像我一个远房表哥。”任飞胡诌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一个位置,两人各怀心事地吃了碗麻辣烫,少有交谈,引得不少人侧目流连。
走出杏花巷,任飞问:“回家还是?”
舒亦然说:“我打个车就是了。”
任飞不接话,撑着伞径直去取车,舒亦然只好亦步亦趋跟着。
“这车挺不错。”
“一个朋友的,住哪儿?”
“两路口花苑小区。”舒亦然想了想,补充道:“十一栋三单元7-1。”
任飞心说讲这么详细干嘛?还要我送到家不成?脸上却是没什么变化,缓缓启动车子。
把舒亦然送到家门口,任飞才慢慢悠悠开车回去,若不是人家准备换衣服回所里了,他倒不介意进去坐一坐。
街上车很多,到处都是雨刷摆动和喇叭声,前面路口亮起了红灯,任飞索性按下车窗点了根烟,打发时间。
脑海里不禁又想起那个神秘男子,这种人怎么会到双庆来?该不会是……
“兄弟,还有烟吗?”一道声音打断了任飞的思路,原来是旁边一位的哥探出头来,“这鬼天气,堵了一路,烟抽完了。”
任飞笑笑,直接将剩下那大半包中华丢了过去,“辛苦了,拿去抽。”
的哥挺不好意思地说:“诶~这怎么行,一根就够了。”说着,他埋头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准备把烟递回去。
恰好绿灯亮了,任飞已经关窗起步了,后面喇叭跟催命似的乱按,他悻悻地坐正,收好烟朝窗外啐了一口:“投胎啊,操!”
然后不慌不忙地点上烟,才把车子开走了。
福特小跑穿进南滨路,微信响了,任飞抓起手机一看,还真是沈小青:“帅哥,你要的东西我现在发给你哦~”
任飞还没来得及回呢,对方就发来了两张图片,草草回了句:“谢谢,有空请你吃饭。”然后就点开图片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号码不是张小勇自己的,而是一个叫白水发的年轻人,资料显示其年龄十八岁,住在朝天门东区。
应该是张小勇的狐朋狗友,他或许知道张小勇的下落。
通话记录里面显示这三天内与五个号码联系过,都没存名字,且只有一个是超三分钟的,不用想肯定是绑匪。
虽然已经把号码交给了舒亦然,但并不妨碍自己插一脚,抢在警察的前面找到张小勇。
这些信息就够了!
任飞打定主意,脚下加了些油门,快速向码头赶去,他需要人和车。
刚上大桥,方威打电话来说:“大哥,你来一趟医院吧,有人找。”
医院?有人找?
任飞一时实在想不到是谁,但听方威的语气,八成不是好事儿,想也不想就掉转了车头,风风火火朝市一附院开去。
医院楼前停了不少车,南宫竺那辆沃蓝达也在,还有一辆车最为醒目,简直鹤立鸡群,那是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古斯特,车牌四个八。
任飞收回目光,按下车锁进了大楼,走进阿杰的病房,果然有两个生人,一座一站,坐着那位气场不凡,一看就是上位者。
萧杰躺坐在病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方威站在床边,有些不自在,见到任飞赶忙走过来,轻声说:“大哥,李家的人。”
任飞点头不语,走到床边先问了句:“阿杰,没事吧?”
萧杰说:“我没事,大哥,这位是李董,专程来找你的。”
“你就是任飞?”付辉上前一步,盛气凌人,他本来就对任飞抱有敌意,哪还看得过任飞不把老板放在眼里?
“哦,李董啊,你好你好,什么事还让你专程跑一趟?”任飞虽说得客气,但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客气,拱了拱手就算问好了,似乎面对的不是李氏董事长一样。
直接被无视,付辉是真的火大,不过他倒希望任飞更嚣张一点。
仿佛是为了满足他,一旁的方威竟然屁颠屁颠儿地搬了把椅子过去,任飞也很自然地坐下了,接着方威站在后面不动了。
这是摆明了要分庭抗礼啊!
付辉暗喜:果真是“上帝要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啊,这小子在作死呢!
李生奎一张老脸古井无波,淡定如恒,这才似笑非笑地开口:“也没多大点事儿,听说你枪打得好,一直想来见见人。”
这话很有意思,值得斟酌,正是自己那一枪将他儿子带上了铐子,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不是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么?他却放下身段亲自来会自己,要唱哪一出?
如果不是施压,那么就是起了招揽之心,毕竟自己被某些人传得神乎其神了。
任飞想通关键,但还有一点不明白,就问:“李董何等人物,要见我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移驾到这里来……没必要吧?”
正如他所说,李生奎要见他,确实很简单,相信除了那七年还没有他打听不到的消息,就算表示诚意也没必要到医院吧?
莫非这是在警示自己,不识相就得当心身边的兄弟们?方威可是说过,那次绑架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家安排的。
李生奎惜字如金:“碰巧路过,就上来坐坐。”
这个理由很牵强,怕是没谁会信。
适时,付辉站出来补充道:“任飞,我们老板怀着惜才之心,礼贤下士,想来送你一场富贵,这是看得起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哦?怎么说?”
“过几天我家少爷庭审,老板想请你出庭做个证人,毕竟你是最佳目击者。”
任飞顿时明了,笑道:“这句话你说对了,整个过程我都在场,不知李董要我怎么说呢?”
“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行了,那几个碰瓷儿的命不怎么好。”付辉一脸阴险,说得很轻佻。
李生奎则老神在在,翘着二郎腿,完全是一个局外人的姿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实话我还真佩服你们的脑洞。”任飞摇了摇头,摊开手说:“这么说,连我都差点成了那碰瓷儿的了?”
那天任飞若不是躲得及时,怕也非死即伤了!
所以,他的态度很明显,立场也很坚定。
付辉侧头与李生奎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冷冷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搞清楚,这是在给你机会将功补过,莫要一意孤行,到头来误了自己不说,还连累别人!”
这话就说得很露骨了,甚至有着明显的威胁之意,双方的关系本来就不和谐,目前坐到一起的局面只是因为李生奎惜才,或者说对任飞有点兴趣,抱有一丝侥幸与幻想罢了。
他的宏图霸业,需要任飞这种高手,多多益善,想当年刘皇叔都还三顾茅庐呢!
不过古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这是注定了的。
现在,李生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了,故而并未作何表态,很明显,付辉的话就是他的态度。
不识抬举!
“不好意思,我这人贱,还就喜欢吃罚酒。”任飞一笑置之,平静地看着李生奎,下了逐客令:“小威,送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