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当枝头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的时候，悄然而至的寒冬已在不知不觉中占领了整座城市。

寒意似乎不仅渗透在北风之中，还蔓延在人群里。注尚里到处弥漫着低气压，董事会将会有所变动、有可能涉及裁员的消息流传在员工之中，造成气氛有些低迷。至于这个“变动”的谣言起始，慕果已经猜出来了，是因为司皓晨。

本来皓晟公司就是注尚的股东之一，鉴于最近司皓晨对注尚事务的参与和影响，会有流言蜚语也属正常，但不知为何会传出那么严重的谣言来。

“慕果，这是你接下来的任务。”

蔺初杨走过，在慕果的桌子上留下一沓手指高的文件，也不给慕果反应的机会，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我靠！”

然后慕果就听到了意料中的惶恐声，其实她刚刚是想告诉他温泽在办公室里的，是他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这应该不能怪她吧？

“温泽，你来了怎么没先通知我一声，人吓人吓死人啊！”进门就撞上面瘫脸，吓得蔺初杨还以为自己撞鬼了，差点没转身就跑。

温泽最近都很忙，忙得黑眼圈都显出来了，此时脸色阴沉沉的，十分骇人。今天他穿的是白色衬衣，坐在那里就像鬼一样，也难怪蔺初杨会被他吓到。

“我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没人告诉你吗？”

“呃……”蔺初杨想起刚才慕果抬起头欲言又止的神色，顿时悔不当初。

这时候，慕果推门进来，笑着说：“蔺总监，打搅一下。我有个策划案需要您过目一下，这是这次宣传短篇的方案，请过目。”说话间，她把一个文件夹拿到蔺初杨的跟前，脸上虽有笑意，但眼中藏不住有些紧张。

虽然之前经过她手的几份策划都完成得很不错，倍受客户好评，但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其中还有一些因为其他人的帮助……譬如司皓晨和廖晨。

为什么又谈起廖晨？那是因为他费尽心思得到慕果的策划广告案，并且表现十分出色。对于一个知名的男模来说，这是他的机会——更加出名和追求慕果的机会。

所以此时慕果拿着最新的策划案才会这样紧张，生怕会被蔺初杨否决掉。

蔺初杨翻开文件一目十行几秒就看完了，合上文件夹，他对慕果说：“你先出去吧，我跟温总监聊两句，回头再仔细看一下你的这份文案。”

慕果闻言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就出去了。

蔺初杨回头，把手中的文件丢在温泽面前，说：“不愧是你的女人，连做个策划案都跟你如出一辙，要不是知道你为人，我差点以为这是你替她写的。”

慕果的策划案无论是从文档格式到设计方案，深入到字里行间，都体现一股简洁细致的味道。最可怕的是那简洁的标题，竟然每一条都相同字数、相同句式，这种让人无语的强迫症，蔺初杨一直以为只有温泽才做得出来。

温泽翻看了一下，唇角竟然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吓得蔺初杨眼睛要掉出来，他开始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此刻摘下了冰冷的面具，整个人仿佛被阳光包裹着，都变得温暖起来，这样一看才发现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蔺初杨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我很疑惑，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就算再像你，也不可能这么彻底吧？”

温泽看他一眼，眼底神色莫名，许久他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令蔺初杨摸不着头脑：

“是我像她。”

“啊？”

“没什么，你觉得这份文案怎么样？”温泽问。

“很有你的风范。”

“看来她已经达到你预期的标准了。”

“是啊，是时候可以让她独立了！”蔺初杨对此颇有感触，现在的慕果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几个月来，在他有意无意给的机会面前，慕果已经学习掌握了不少东西，她已经越来越贴近注尚所需要的女王了，不仅是在她表现出来的气势上，还有那惊人的思维头脑，现在他已经很放心把工作交给她了。

“对了，你过来找我不是为了谈这件事吧？”蔺初杨突然想起来，奇怪，温泽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为什么今天过来却没有谈公事？

“廖明昊说，是时候开始了。”

说到这件事情上，两人的表情都不约而同严肃了几分，蔺初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低声问：“我需要怎么做？”

“周倩的意思是，让你尽全力把注尚女王这个名号打响，剩下的事情她自然会安排。”

蔺初杨一愣，皱眉道：“真的要这样做？”

温泽抿紧唇，不语。

“温泽，我认识你那么久了，你不说话就代表你也不赞成周倩的那个方案，只要你说出来，我们可以改变计划，没必要——”

“这是最快捷的办法！”温泽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进了这条船，不可能选择放弃了。”

“可是，如果慕果知道了呢？如果她知道她只不过是这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她要怎么办？你想过她的感受了吗？”蔺初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担忧地看向温泽。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许久，温泽说：“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蔺初杨看着他，神色冰冷，态度坚决，为由那眼底一抹不忍的情绪出卖了他的内心。蔺初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

温泽，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知道之后，选择离开该怎么办……

寒冬很快就侵袭了秋天，北风呼啸着敲响窗户，呜声如鬼怪作响，若是一个人在家，会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饭菜放在桌子上很快就变冷了，慕果扒了两口白饭，看着满桌子的外卖饭菜，突然没有了胃口。

温泽因为出差一趟，回来又刚好碰到年末的月底，所以最近都会加班，于是这些天里慕果又会变成自己一个人。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跟司皓晨一起留下来的后遗症，一到这种独自一人面对饭桌的时候就觉得很孤单。

以前跟司皓晨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煮好饭，等着司皓晨回家。但是司皓晨总有借口不吃，要不就是他回家得时候饭菜早就冷了，他也已经吃过饭了，要不就是他根本就不回家，剩下她独自在桌子上趴睡一整晚。最后，满桌子的菜会被倒掉。

其实她明白，那是因为自己煮的菜太难吃了，所以司皓晨大学时候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吃她煮的菜。她都知道，所以当温泽面不改色地吃下那份炒面的时候，她真的被感动到了。

她只是假装不懂，其实从渣男和白莲花的脸色，就能看出自己做的食物有多难吃。糖和盐都分不清得人，那份炒面估计是甜的也不一定。说要尝一尝，只是为了不让温泽再勉强自己吃下去。

脑海中突然闪过温泽的脸，她放下了碗筷，心里想着要不等他回来再一起吃好了。

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着，于是她决定用温泽的电脑做一下早上蔺初杨交代的策划案，一边等他回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温泽回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沉寂，只是客厅的灯还亮着，他一眼就看到饭桌上的冰冷的饭菜，两对碗筷，其中一个碗里有饭，缺了一个小角，而菜显然是一点没动。他眉头不自觉紧皱了起来，走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西兰花放进口里，脆的他牙齿都快咬碎了。

等咽下去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来，低沉的声音轻轻吐槽了一句：“真难吃！”也不知道是吐槽菜，还是笑她可爱。

不过，最可能的是菜太生，吃傻了。

转过头，看见自己房间的门微掩着，从门缝里有光线透出来，温泽皱了皱眉，难道慕果还没睡？

推开门，之间瘦削的身影趴在自己的电脑桌上睡着了，寒冷的天气里，她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窗户还开着，她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紧蹙着眉。

一瞬间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就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冲过去把她揪起来骂一顿的冲动，走过去，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用棉被把她紧紧包裹起来，再把窗户关剩一条缝的间隙，生怕她会冷到。

大概是慕果太累了，又或许是温泽动作太轻，慕果没有醒。

温泽在床边的地上坐了下来，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脸，就这样看呆了。

大概是慕果脸上有点婴儿肥，睡觉的时候感觉很安静，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可爱。温泽怎么也没想到她睡觉的时候还有磨牙的习惯，此刻第一次听见她嘴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忍不住嘴角一勾。

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窗外寒风凛冽，吹打窗户呜呜作响，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吓人了，慕果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一个身，嘴角勾起了一丝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