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下了芭蕉山，走进街道，沿街快速奔行。

除了张季甫之外，布衣少年等人各个内功精深，奔行起来，快似疾风。只片刻功夫，就到了几条街之外的太保府。

壮硕少年提着张季甫走在前面，布衣少年和小姑娘防备左右，老道士断后，一行人就在张季甫的指引下，悄悄潜入了太保府。

这座府邸，虽然地处内城黄金地段，地价极贵，可占地却是极大。几人在院里曲曲绕绕，足足过了三四道大门，都还没到老太保居住的后院。

他们行走的道路，十分隐秘，有不少正好绕过布置在暗处守夜的武林高手。壮硕少年提着张季甫，当先而行，对那些躲藏在暗处的高手，看得最为清楚。

即便是他的笨脑筋，现在也明白了过来。他们一旦被这些暗哨发现，别说找到那位太保老大人，就是能不能活着闯出咸阳城，那都是两说。

壮硕少年暗恨这年轻男子张季甫的心黑，又佩服自家少爷的机智，只是平平淡淡，不声不响，就破去了这贼厮的祸心。

几人按照张季甫的手势指引，在这大院里绕了许久，这才来到一个布置简单清雅的院落外面。

来到院落门外，张季甫向几人打个手势，暗示这门内右面的树丛里，有高手隐藏其中。

布衣少年向几人做一个下压的手势，让他们稍等片刻，然后纵身一跃，无声无息的跳进了院里。

仅仅一两个呼吸过后，院门悄然打开，布衣少年向壮硕少年几人招招手，几人就依次进入院内。

张季甫被壮硕少年提着走到院里，转眼瞧见倒在草丛里的老人，目光浮现黯然之意。这老人是太保老大人的贴身护卫，几十年来，一直守在老太保的身边，内功八品上境境界，剑术精妙玄奥，在整个咸阳城，都是数得着的高手，却没想到在这秦莫离的剑下，死的这般的无声无息。

几人走到屋门之外，布衣少年看向张季甫，见他轻轻摇头，这才松了口气，挥剑一劈，悄无声息的斩断了门内的门栓。

布衣少年推开门，身影一闪，走了进去。

屋内，睡在床上的老人，在睡梦中，只觉一股杀气奔涌而来，立时惊醒。他睁开眼睛，同时手掌已摸向藏在被中的短刀。

可他抬起眼睛一瞧，屋里面已经站着四人，被壮硕少年拎在手里的张季甫，正阴沉着脸，向他摇头。

老人没有轻举妄动，起身坐在床沿，右手依然握着刀柄，却未拔刀，问布衣少年几人：“各位是哪一路的英雄，来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老人坐起身，暴露在月光下，布衣少年几人，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老人白发苍苍，面孔膛红，显然已经十分年迈，可却身宽体阔，体格高大高大威武，只是往那一坐，一股威严气势，就已无形中向几人压来，让几人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威狱如山。

布衣少年心性何等坚韧，自然不会受到这点气势的影响，上下打量着老人，心中啧啧称奇，暗道咱大秦江湖，可没有这等稀罕人物。朝廷统治秦国两百多年，底蕴果然深厚。

布衣少年含蓄一笑，向老人微一抱拳，道：“小子秦莫离，见过张老先生。小子这次不请自来，带着朋友来到太保府，确实有事，想请老先生帮个小忙。”

老人瞳孔紧紧一缩，身为大秦巡直司的掌舵人，岂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如今在大秦江湖的分量？

这可是当今大秦江湖第一人，也是寒山派分崩离析之后，大秦江湖出现的第一个盟主啊。

老人虽在危境，却依然稳如泰山，冷笑道：“帮点小忙？不会是让老夫，归顺你们江湖吧？”

布衣少年轻轻一笑，道：“老先生误会了，小子只想从老先生这边打听一些巡直司的消息，包括巡直司有什么人，都隐藏在江湖的哪门哪派？”

听布衣少年提到“巡直司”，老人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

老人很有耐心的静等少年说完，沉声问道：“秦盟主是从哪里，听说巡直司这个衙门的？”

布衣少年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自透底细，似真似假的道：“这消息，自然是从你们巡直司得来的。老先生手掌大秦巡直司，应该知道，小子现在勉强担任大秦江湖首领，手下还是有些人可用的。”

老人默然片刻，道：“巡直司这个衙门确实存在，可秦盟主要想从老夫这里得到我大秦朝廷最高机密，那是休想。我庙堂布置数十年，老夫岂能因为自己一条性命，就让我庙堂数十年辛苦，付之一炬？秦盟主要是难泄心头愤懑，大可把老夫的人头拿去。”

说完，右手松开刀柄，坦然放于膝前。

张季甫见老爷子如此，羞愧的低下头去。

布衣少年心中一叹，想起那个为了卢君宪，而甘愿赴死的婢女，心里很不明白。无论是卢君宪还是秦侯，都没有把他们二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他们又为何如此？难道只是为了“主辱臣死”这四个字？

少年没来由的生气起来，向老人怒道：“我不管你为何甘愿去做秦侯走狗，我只想救下我们江湖成千上万条无辜性命，免受你们朝廷毒害。你要是把巡直司人员名册交出来，咱们江湖和庙堂双方，自此而后各不相干。”

老人嘿嘿一笑，冷笑道：“老夫要是不交，你能奈我何？”

少年冷哼一声，“你要是不交，那也由你。我秦莫离没本事阻止你们大秦朝廷毒害我江湖，自然会请来能阻止你们的人。”

少年声色俱冷，话至末尾，一拳砸在身旁桌案上，整个桌案，登时崩碎成无数碎片。

老人身在八品境界，瞧见布衣少年双拳流转的气息，脸色终于变了变，“这是，霸拳！秦盟主和大名城黄老先生，是什么关系？”

这座天下的江湖，曾有两个人最喜欢跟人打架。

一个是为了磨炼武艺，在最激烈的战斗中，提升自身的内功和武学。这人在秦国崛起，一路打到四朝四宗，每打一架，武功就更上一层，最后打得端坐于高天的人物，都站不住脚。

这人，叫做秦天战。

还有一个，则是因为喜欢打架，所以喜欢打架了。这人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跑到人家的后花园瞎晃悠。你要是瞧见他偷摸你家儿媳妇的屁股，不说还好，敢说上一句，那就赏你一拳。如果你能接他一拳不死，那就证明你的战力，在门庭境界，已经算是中上之流。如果一拳就被他打死了，那就是你工夫没练到家。

这人，就是大名城主黄歇，看家拳术名为“霸拳”。

布衣少年冷冷的道：“老先生认得这拳法最好，小子一人挡不住你们庙堂五六十年的谋划，可能请来一个能够拦下你们的人。

正好在小子出山的时候，我家老头子就吩咐过，若是小子来到咸阳，有幸能够得见秦侯大人，和荀闲大人二人，可以问问这两位大人，最近这些年武功练的怎么样，荀闲大人还能不能接下他三拳，秦侯大人还能不能接下他一拳？”

老人心头一沉，沉默下来。

要是不知深浅的一般人物，听说一国大计因一人阻拦，而停步不前，只会当成一个笑话。秦国二十万悍卒，无数庙堂武林高手，会害怕一个人？

可对于位居秦国三公之一，知晓不少外人不得而知的秘辛的太保老大人来说，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毕竟当年那位强人，在周边数国转悠一圈，一连打了二十多场，不但无一败绩，还弄残了好几个，这可不是乡野传说。

不说其他，那位强人要是铁了心来闯君上城，就谁也拦不住。

老人咬牙道：“老夫可以把巡直司人员名册给你，但也有一个条件。秦盟主要是答应，老夫才能给你。”

布衣少年暗松了口气，在居雍山这三年，白棋学得老头子的霸拳之后，又偷偷的这门精妙拳法教给了他。只是小姑娘有老头子那个武道名师指点，学得清楚明白，可要去教别人，那就是驴头不对马嘴，教的一塌糊涂了。

少年当时也是抱着能学多少学多少的心态，只学得了霸拳一两成拳意，却没想到不经意间挥使出来，竟然还起到了唬人的作用。

少年道：“老先生先说是什么条件？”

老人道：“请秦盟主，不要将这名册是从朝廷流传出去的消息，传给别人。”

布衣少年眉梢一挑，知道这老倌是不想让庙堂背上出卖门下武夫的恶名，也不在意，点头道：“这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