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者:卢龙节度      更新:2020-05-05 03:55      字数:5260

正在这一老三少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太阳就已经转到西边眼看进了山头了,这会儿天色也暗了,就在快到了的时候静远抬眼观瞧就见着前山灯火通明,听声音十分喧嚣,这可是怪事儿,本宝刹地偏庙小向来清净,也就是景色十分秀丽,可是也从来没有过十分喧闹的时候啊,越走越近,静远这耳朵也是好使,隐约约听得出来有马褂銮铃甲兵相碰的声音,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军兵,他一回想,哦,大概还是那个陈县令的事儿,这可糟糕,这帮人要搜山非搜着那坟头不可,这要是查到寺里,不也得安一个同匪的罪名么?时间不大几人从后门回到寺院之中,眼瞧着这帮人越来越近,静远打发三个孩子躲起来,虽然罪名不在孩子身上,可是叫人看见也非得斩尽杀绝不可,这年月,这帮当兵的可不比占山为王的土匪草寇,人家还将一个忠义二字呢,这帮当兵的,尤其军头,比秃尾巴狗都横,没处说理,有处说理小杨轩也不至于被屠了村子。

安排妥当,外头军兵也来到寺院门前,一个小兵蹭蹭蹭跑到门前拽住门环就凿开了:“开门!快开门!我们军侯到此还不来人迎接!”一听没动静,小兵慌了,一着急又骂上了:“狗日的给脸不要脸,再不开门烧了你的破庙,快,,”没等喊完呢,两扇门吱嘎嘎嘎缓缓打开,站在门口的,正是静远以及几个师兄弟,也都是上了岁数的老者,静远一看,军前几匹高头大马,当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军侯卢崇,身边几位是他手底下几个军头,也就是百夫长,前者在药铺静远见过,只有卢崇上垂手一人从未见过,此人银盔银甲手提宝剑身骑白马,宽脑门高颧骨方颌口,英眉剑目十分俊俏。书中代言,此人也是是汉中卢氏子弟,是广平侯卢靖安胞兄卢靖平家小儿子,叫做卢亨卢万通,换句话说就是卢崇大爷家的表哥,卢崇是卢靖安家幼子,卢亨是卢靖平家幼子,都是老儿子但是人和人可不一样,人家卢亨,虽然也是自小娇生惯养,但是人家没有养成骄横跋扈的习惯,相反人情世故官场沉浮人家全都懂,无论经书兵法人家也都读过不少,打小就聪明伶俐十分讨人喜爱,现在小儿子长大了卢靖平也老了,你别看卢靖平是卢靖安大哥,可是说白了卢靖平是个只会读书的腐儒一个,办事拖泥带水遇事手忙脚乱,十足一个废物,别看这样,教育孩子有一套,平时惯着孩子是没错,但是有错也真收拾,就这样从来不马虎,这样的人你说他能成事么,这是借了兄弟的光,在宗正寺做了个宗正丞,从六品,他兄弟太尉位列三公啊。好在养了个好儿子,卢亨精明能干上下打点又招人喜欢,这几年卢靖平日子客照往常强多了,正所谓前三十年子敬父后三十年父敬子,卢亨年少有为十分了得,这不,因为前些时候在河北平叛有功,天子御笔亲封典军中郎将领武卫将军衔,持天子虎符节制会稽、丹扬、豫章三郡兵马,专事平灭三郡盗匪。我娘诶,这可了不得了,三郡之内所有兵马都听他的。当然了,话要说明白,这是临时差使,剿了匪了就算完成皇王圣旨了。至于卢崇,前者陈三县令打听那点小道消息也不错,这小子也是在京城惹了事了被他爹临时支到扬州来,让他在他小表兄手下当个小差事远离京城躲一躲,大概是这小子斗鸡走狗不干好事和旁人家公子爷起了冲突了,卢崇仗着他爹位高权重十分跋扈,再加上这家伙心黑手狠惹了人命官司,怕事儿闹大了让他出走京城天高皇帝远,他老子想办法再给他擦屁股,为这事儿卢靖安在朝里挨了不少骂,天子现在还小,可是明里暗里平时看不上他的多了,这会儿给他穿小鞋,对付别人他可以下黑手,可是大家伙同殿称臣都是朝廷命官他也只能暗气暗憋,实在没招。他到这来也是不务正业,军务不紧的时候他就领着手下一曲人马四处流窜,你要说他打家劫舍他也没干,你要说他烧杀抢掠他也一直没犯,作为表兄弟卢亨深知道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什么德行,心说他但凡不惹祸就先不管他了,反正这边闹贼不那么厉害,再有个仨月俩月就差不多少该回京复命了,心里还盼着升官发财当个正牌将军,哪成想这家伙说反性就反性,一直没犯事儿是一直憋着攒大招呢,他娘的,瞪眼睛就宰了一个村子。卢亨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杨轩姚若已经逃到天台山了,卢崇回营以后,一直瞎忙活但是就是没跟他说实话,一问他就玩去了打猎去了,这消息是事儿太大,十里八村百姓传出来又由衙门一级一级报上来的,扬州刺史叫顾江顾洪涛,他接着底下会稽太守送上来的消息。你想那刺史是多大的官,两千石的封疆大吏啊,这天就把卢亨请来了,说是匪患大体已经除去,临别之时要好好饯行一番,酒席宴间把这个事儿跟卢亨知会一番,说卢将军,我顾洪涛在此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为兄虽然是举孝廉由我的已故的老恩师彭水先生朱陵朱蒲亭一手提拔才有的今天,但是为兄混迹官场多年,知道你们这些大族势力强大,可是为兄有句逆耳忠言,势力再大,你大得过天理?大得过民心?这几年朝政震荡,这个中虚实你我都略知一二,所以上苍示警,天灾不断,就连我这江左之地也遭了灾,本来这方吴越荒蛮之地就不甚富裕,北方打仗了闹贼了,都要我征粮食,不少人就铤而走险了,若不是王命在身我还真是挺可怜这些人的,他们也是走投无路。眼下时局已经这样了,你兄弟竟敢做出这种事来?天子年幼外戚掌权,天下大乱亡国之兆就在眼前,我这一州之地好不容易借贤弟你的帮助暂时清净了,你又要你表弟再逼反一路人马不成么?

哎呦这顾洪涛给他这顿讲道理啊,也看出来这位读书是真多,这顿白话,其实这道理谁不懂啊,这顿给讲啊,从三皇五帝讲到武王伐纣,从太康失国讲到孔甲乱政,哎呀这烦劲儿就别提了,卢亨是个办事爽快的小年轻,又是个武将,这位顾刺史是个老儒,这顿饭吃的这个不痛快。卢亨心说话了,你这么明白皇上给你当好不好,你这么明白你这儿闹什么贼,你知道朝廷里给的命令不对,你怎么不敢不接,皇王圣旨是开玩笑的?你说你满肚子牢骚跟我说什么劲啊,我就一个小小的杂牌将军还是皇上临时封的你跟我絮叨这些个有屁用啊,你不就是想让我把我表弟办了别给你找麻烦么。但是面上不能不乐意,一者人家位高权重,二者,怎么说人家也是长辈,把这顿饭吃完,回到军营,把卢崇找来,卢崇挑帘一进中军大帐,卢亨二话没说上去就一脚,这就揍开了,抡圆了膀子照着卢崇脸蛋子啪啪连着扇了十几个大耳雷子,又把他摁地下叮咣一顿乱踹,给他气的,心说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惹是生非嫌命长的货,你他妈多大的胆子你敢屠杀老百姓,土匪都没这么干的,你为了什么呢,我叫你去抓人你去杀人,该抓的没抓找你下鼓捣些什么呢。再一瞧卢崇,打的眼冒金星满地打滚,脸比刚进营帐大了三圈,他也蒙了,带着哭腔说:“我说表哥你干什么,我哪惹你了,我爹都没揍过我你干嘛?”卢亨一听诶呀,你小子还横里横气的,回头又是一脚,心说我特么倒了八辈午的血霉了,摊上你这么个货。书中代言,卢亨为啥知道这事儿这么生气呢,咱们前面有交代,这小伙子从小到大被他爹教育的好,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没少读圣贤书,他知道现如今天下不太平的原因都在这帮贪官污吏手里呢,他们层层盘剥敲骨吸髓,老百姓过不下去了为求活路才到处造反,所以他明白这么大个事儿如果说一旦处理不好定要激起民变,到时候自己这个节制三郡军务就要负这个责任,所以现在别说揍他,杀他的心都有了,这要不是看在自己叔叔的份儿上,几个脑袋也不够他卢亨砍的。再者说,卢亨不管大小怎么说人家是个将军,那能耐不是卢崇这样的小辈能比的,新君继位这二年他可以说是大汉军界的一颗新星,胯下马掌中刀那是有一号的,因此卢崇也不敢反抗。

这一脚蹬完了卢亨问道:“那个什么什么,周家庄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卢崇一听:“啊,为这事儿啊,那我不是抓贼么。”卢亨眼珠子都红了,眉毛都立立着:“你抓什么贼要杀这么多人?一村子老百姓都是贼?”卢崇道:“那倒不是,可是他们窝藏反贼,其罪当诛。”卢亨又问:“怎么就窝藏反贼了,过了大堂审过没有,哪家藏得?你稀里糊涂一个村子都杀了?”卢崇一咂嘴:“表兄,这年月死人不正常么,你犯得着这么着急上火么,旁人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不了就说是反贼杀得,额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混乱之中分不清谁是良民谁是匪寇,不就完了么。”卢亨叹了一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对付上级你怎么编瞎话都行,这年头也不会有人来查,可是老百姓只愿意相信他们看见的,你们那么兵马一走一过人家一个村子都没了不是你是谁?谁没有个三亲六故,到这一看全是熟人,每一个贼人,你怎么说?”卢崇一哼哼:“表兄你净瞎说,那村子都让我一把火烧干净了谁还能认识谁啊。”卢亨回头嘎巴给他又一个耳光:“现在重点是这个么?”卢崇也急了眼了:“要我说表兄你就是胆儿太小了,你怕什么呢到底,再说我是有事儿。”卢亨冷笑一声:“你还有事儿,你能有什么事儿?”卢崇故作神秘道:“表兄,当今天子得位不正,你知道吧?”卢亨点点头:“这事儿都传开了,只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当今年幼的天子,并不是太子,而是晋王,据说太子暴毙,可是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太子身强体壮并无恶疾,而且包括太子太傅等一干重臣几乎都以重罪下了天牢处死,株连之人何止千百人,大家都猜测晋王忽然继承大统背后并不简单。当然这些是题外话,先按下不表,个中详情留待后文书说,单说卢崇,起身对卢亨道:“你甭管这后面到底什么事儿,那不是咱们该操心的,我爹你叔叔兴许知道但是我也没打听,不归咱们管。我知道这阵儿咱们卢家在朝廷过得不怎么样,但是皇太后和大将军那边,我有办法哄一哄。天子不是风传得位不正么,我这得知此地有祥瑞。”卢亨一听:“哦?什么东西?在哪呢?拿出来看看。”卢崇一听:“我,这个,现在我是拿不出来了。”卢亨一听又丧气了:“拿不出来你说的是个什么呢,那你知道在哪么。”卢崇一挠头:“嘶~~~大概吧。”卢亨眉一皱嘴一咧:“我说你到底有谱没谱啊。”卢崇一咬牙:“这样吧,表兄,我给你交个实底,他是这么回事。”

卢崇把他剿匪过程得知这个祥瑞,又怎么遇上贼怎么抓贼怎么抓陈三又怎么屠村子这些经过跟卢亨讲述一遍,闹了半天陈县令那些落草为寇的发小朋友在此之前打劫了一伙落单的军兵,大概五十多人,这伙人正是奉了卢崇的命令去找祥瑞了,找回来准备回营送到卢崇手里。那位问了,这么大事儿怎么卢崇不亲自找啊,一个是卢崇当时也拿不准这玩意儿是真是假,二一个他实在没想到这些贼这么大胆敢主动截杀军兵。为这事儿卢亨还骂过他,说他少爷脾气不知人间冷暖,那是反贼,不杀军队杀谁,落单小股部队在人家眼里是块肉。就这伙人截杀了卢崇的这一队手下,杀死大半,有几个漏网之鱼,这些土匪也没在意,平时打劫军兵,尤其运粮兵的事儿多了,哪有都赶尽杀绝的时候,何况他们这山头小,没那么多人马。可就在这些死尸身上,这就发现这个所谓的祥瑞了,大伙儿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东西,就拿回来给山寨里的头领们看看。还别说,这些贼里还真有个狗头军师,上山入伙之前是个算卦的,他一看,两张皮纸上,圈圈点点有实心的有空心的,有的还以直线或曲线相连,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大当家的,这可是祥瑞啊,这是河图洛书啊,易经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大当家的,小老儿在此恭喜贺喜,大汉江山气数将尽,今日喜得此宝物,想那庙堂之上传国玉玺,来日必为大王囊中之物啊。”这些土匪听了当然高兴了,但是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您说这青龙志上所记载的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荒谬了,皮纸上画的图谶即便是很久以前的物件,他又能说明什么呢,没办法那时候古人十分迷信,汉末图谶有十分盛行,故而这两张皮纸竟引发了这样的惨剧。哪两张皮纸?各位看官想必已经知道了,就是陈县令死前交给杨轩的两张薄皮纸。

卢亨听他讲述完,呵呵一笑:“闹了半天你这手是叫一个小孩子砍的。”卢崇苦笑:“表兄您就别挖苦我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那可是他儿子。”卢亨也低头不语,半晌才开口又问:“他真的还活着?”卢崇一听老大不耐烦了:“你看你不信,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卢亨长舒一口气叹道:“这么看来,他那个县令,还有那两个孩子,肯定是个大麻烦,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现在什么祥瑞已经不重要了,他活着咱们崔卢李郑四家谁也别想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卢崇听到这急忙道:“别别别,表兄,这事儿怨我,我没说完,当时是,他还活着,现在死了,他为了救那两个孩子身上中了好几箭,流血过多绝气身亡了,我们在桐陵县城外面很远的一处林子里找到了一个浅坑,应该是姓陈的给他草草埋了。”卢亨半信半疑:“他居然被几支箭射死了?这么简单?你没弄错?”卢崇笃定的说:“我冲天起誓绝对死了,你忘了,他废了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卢亨一笑:“也是,把这茬忘了。那现在就剩下两个孩子和那个姓陈的。”卢崇又道:“姓陈的前几日被我抓住了,倒霉的半路上被一个小叫花子给救走了,这帮玩意儿也是饭桶窝囊废,一觉睡醒人没了,现在我的人正在枫桥镇附近搜查,他人困马乏,各处我也已经设了关卡,他跑不了了。”

“枫桥镇。”卢亨念叨着:“那儿好像有个古寺,在天台山上,我听说那山上有两位得道高僧,在江湖上名望颇高,我听会稽郡守跟我说,那两位高僧得过先帝御笔亲封的金匾呢。看样子,要顺道拜会一下了。”卢崇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于是二人点兵带队飞身上马赶奔枫桥镇,这才惹得,一场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