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漆黑一片，窗外竖在花坛正中央的乳白色的高大路灯，在窗沿那一侧射入一缕暗沉的光线。

隐约可见家具的轮廓，不至于让顾维本就负伤的膝盖再遭重创。

顾维扔开背包，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她并没开灯，她想黑色会有平复心情的疗效，也许黑夜亦是如此。

“顾维，你别走啊，你有难处可以和我说，我……”程飞的脸涨得通红，顾维见了，没心思搭理他，只顾着向前走，今天应雪该死的，又翘了课。

“顾维，如果你担心白楚要挟你，我可以帮你的，根据……”程飞顿了顿，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飞快的翻阅着，“根据《婚姻法》第三十二条第三项规定：实施家庭暴力的，受害人可直接向人民法院提出，离婚诉，哦，申诉，确认感情已破裂，调解无效，应予以离婚。”

“你有病啊。”顾维撇下一句，继续往前快步走着，这次程飞没有跟过来，顾维心里把应雪骂了个千万遍。

校园的石板路很长，也常有用自行车代步的人。顾维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了从后面人群里传来的骚动声。

回过头，出于本能，顾维按原路返回。挤到了人群里时，便看到地上躺着的程飞，顾维急忙推开众人，躺在地上的程飞，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却是那两颊的红云突兀得很，“程飞，程飞。”

“看什么呀，快点打120，快呀。”顾维的手机在上课前就没了电，此时她慌忙尖锐的喊叫倒是对周围的人有些震慑，一个白胖带着黑色镜框的男同学赶忙拿起手机，拨了120。

“高烧，急性肺炎，要住院观察，我给他开了一周的点滴，你是他女朋友吧，带着这病历本到门诊交钱，然后到住院部办理住院手续，有医保的话，走医保，会报销一部分。”

医生的语速极快，手下的签字笔飞快的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交给顾维。

顾维看着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也没解释关系，无奈的摇摇头，快步朝着门诊部方向走去。

屋内的灯霎时被打开，漆黑的房间瞬间灯火通明，顾维抬手遮了遮眼，回头便瞧见白楚站在厅里。

“怎么不开灯。”白楚说着换上拖鞋，面无表情的他，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我忘了。”顾维爬上喉咙的解释咽了回去，留下苦苦的味道。

白楚没再说话，回了房间，留下顾维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坐着。不一会儿，他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你不去睡觉吗？”白楚从卫生间里出来，不知是几时，顾维依然坐在沙发里发着呆。

“哦，我忘了。”顾维站起身，拽着白色半身裙，走起路样子怪怪的。白楚站在原地看着她，皱了皱眉头，大步上前把她抱起。

“啊。”顾维吓得身子一挺，一声惊呼流出，随后是慌张的解释，“我今天真不是故意的，我手机没电了，然后程飞就摔倒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然后你就到了，我本想天黑之前就回去的，但是我没有联系到他家属。你别生气啊，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冲动呀。白楚？”

“闭嘴，我对你没想法。”白楚把顾维放在沙发上，撩起她沾满尘土的白色纱裙。顾维瞪着眼，抬腿就要踹开他，被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小腿在白楚手里抓着，“你腿在哪摔的？”

顾维不自然的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小，“在路上摔的。”白楚看着她腿上的伤，膝盖处的伤口，血迹已经开始干涸，下面不到两寸的地方还有一处破了的口子。

“台阶吧。”白楚抬头看了她一眼。顾维眨了眨眼，笑道：“对，台阶，台阶，就是小区公园里的那个台阶啊。路灯不是坏了嘛，没看清楚就摔了，哎呀，真该和物业反映反映，太过分了，这不是，这不是置业主人身安全于水火之中吗？”

白楚起身，嘴角泛着一丝笑意。顾维见他没再问，趁他转身长呼了一口气，但白楚怎会不知道，回家根本不必经过公园那条路。

“上药吗？会痛吗？你轻点好不好。”顾维见白楚回来手里拎着个药箱，活像只燕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白楚没说话，顾维闭着眼咧了咧嘴，“疼，疼，你轻点。”白楚拿着棉签的手顿住，“我还没碰到你呢。”

顾维睁开眼，又低头看了看伤口，“没有吗？那你碰到的时候告诉我。”白楚无奈的摇了摇头，沾上碘酒的棉签涂抹在伤口上有一丝冰凉，但还是难以掩盖疼痛感，“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擦了。”

顾维拽住白楚的胳膊，欲图让他停止动作，白楚顿了顿，继续帮她上药，权当她的话是废话。

“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的。”顾维咧着嘴，手里揪着白楚的头发。

“今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扔在那里，我道歉。”白楚任她拽着头发。

“啊，我也不好，对不起，以后我保证，即使我电话没电，我也要想办法借个电话，给你报平安，好不好？”顾维举起手起誓，以表诚意。

“好了。”白楚系好绷带扣子，收拾东西。

“这么快就好了？”顾维晃了晃小腿。

“刚才你说话的时候转移了你的注意力，你当然不觉得疼。”白楚站起身，蹲了太久，站起身时有些眩晕。

顾维撑着沙发站起来，试着动了动腿，还是会很疼，“那你刚才的话，还算不算数啊。”

“哪句话？”

“就是那句话，你刚才，唉，不算数就不算数吧。”顾维圆若黑葡萄粒般的眼珠子转了转，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倒是白楚的表情忽尔变得很凝重，与平日里冷冰冰的不同，那种由负能量聚集而成的沉重与之前的笑容实在无法连贯。

顾维以为他生气了，转身想要溜走，却被他从后面抱住，顾维没有挣扎，反而有些无措。

他削瘦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有些许疼痛感，但相对于此刻心脏的跳动，这样的疼痛感接近于毫无知觉。

“别丢下我一个人离开。”那是顾维隐隐约约听到的话，但声音低不可闻，她以为是幻听，便也没有回复，只是任由他抱着。

月亮弯弯斜靠在浩瀚星空之中，身后的夜空汇集点点星雨拥抱她，恬静，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