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沉闷，沉闷。
仿佛在荒野中失去方向已有百日的旅人。不再有最初的惊慌和彷徨，只有沉闷，只剩沉闷。昨日已成幻影，明日无所归依，今日也便失去了意义。
究竟该怎么做才行得通？！当自己所做的努力都如同杯水车薪之时，究竟该怎么办？好想放弃，却不得不放弃放弃。
戚始临正面对着足以让他的脑浆气化的难题。
“这个计算究竟在哪个步骤出了问题？”他快要把头盖骨抠穿了，一遍又一遍翻阅着长如人类历史的过程，却依旧寻不出答案。
“重算吧，始临。”戚始临的耳旁响起父亲的话语。
“这样重算太麻烦了！爸爸，你就教教我更简单的方法吧！”小戚始临撒娇道。
“没有更简单的方法了。”戚微闾摇头道。
“明明就有！”小戚始临拗道，“我看到过，两三行就完了。”
“如果你觉得步骤短小就是简单，那可就错了。”戚微闾耐心地解释道，“背后的原理你说得清楚吗？”
“我……”
“在搞不清楚的时候，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戚微闾摸摸小戚始临的脑袋，“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去算。”
“唉，只能重算啰。”年迈的戚始临长叹了一口气，废寝忘食地工作起来。几个小时后，累积起来的疲惫忽而烟消云散。他知道，又到了零点。
“零点……零点……对了！”他突然灵光闪动，脑子里迅速飘过一串式子，“我记得莱尧叶设计装甲的时候，用过一个‘莱氏第三参数’……就是那个东西了！”
“天亮之前！也许天亮之前就能解决这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麻烦……”他这样想着，兴奋地挥舞起笔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虽然他的计算如东去的大江一般顺畅，但一场紧急会议却突然召开，迫使他中断了工作。
“就在刚刚，我们与其他城市失去了联系。”会议室中，冯先生说道，“技术人员很快排除了设备故障的可能性，也就是说……”
“‘其他城市’是什么意思？”流无法抑制心中的不安，打断了冯先生。
冯先生瞥了他一眼，答道：“就是说除了和我们在一起的癸霖，其他所有城市都无法联系——对，所有。我们初步判断，它们已经被赤海诸城掌控……甚至摧毁。总之，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我们现在要当做它们已经被摧毁，来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会议室中闹哄起来。
甲雷城和癸霖城刚刚从袭击中缓过气来，其余的城市却已经沦陷。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冯，各位，打断一下。”突然，一个电子合成音响起，使得整个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悬着心，生怕事情有不好的进展。
“怎么了，沙扬？”冯先生也微微皱眉。
“我刚刚侦测到一个诡异的加密信号正朝着我们高速前进。”沙扬答道，“我正在尝试破解，请各位做好最坏的打算。”
冯先生神情镇定，但脑门儿上已经流下汗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戚始临，带上你需要的人离开会议室——你知道该做些什么。”
戚始临立即动身，还未到他的研究地点，他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起来了——就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完成了。他时不时这样提醒自己，促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大脑过热。
“破解完成了。”
当沙扬的声音再次响起，会议室内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他们在等到一个结果，一个哪怕有那么一点点胜机的结果。
“那个奇怪的信号是由桃源、桃流、桃潭共同发出的。”
“共同发出是什么意思？”冯先生问。
“它们合为一体了。而且，在它们的掩护下，有些东西被我忽略掉了——十二艘战舰。”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是赤海巨怪。”流显然非常清楚向他们袭来的是什么，“六年前还停留在图纸阶段，没想到这么快就……”
“预计还有多久与我们接触？”冯先生沉住气问。
“三小时。”
冯先生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说道：“三小时足够了。沙扬，你继续搜寻其他城市的信号——娜拉，出来一下。”
“在，冯先生。”娜拉的声音响起。
“不用考虑能源问题和设备维护，启动最高级别的迷惑协议和隐身系统，这可以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了解。”
“秦流，你马上动身去癸霖城把乐雯华带到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去看看驹安思危和封使君的摘除手术进展如何。至于其他人，你们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就行，等候通知。”
“是。”
……
“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莱挚叶像个不倒翁似的摇摆着身体，悠哉悠哉地念叨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贫！”莱明叶将艾什莉护在怀里，努力保持着平衡。
“像这样凭空出现的巨浪实在是没有道理。”莱挚叶着了魔似的，并不理会莱明叶，自顾自地念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
“哗——！”在高楼般的巨浪的拍击下，莱挚叶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巨浪过后，三人不见踪影，他们赖以生存的小舟破碎为零星的木块。千层的浪将他们带入了深不可测的水底世界。
“咕噜噜噜……”充满各种怪异杂质的水挤破了头拼命从呼吸道涌进肺部。
莱明叶接受过专业训练，姑且能撑一会儿。但莱挚叶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慌。因为他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斯芬克斯造出的幻象——这种“明白”，比任何人都深切。
完美继承了父母优秀头脑的他有着一种令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的“能力”。他总是能看见事情的“本质”——即使他不想看见，即使他插科打诨，那种“本质”仍然如最无赖的钉子户一样，誓死不肯离开他的脑子。
即便现在的莱挚叶被水呛得真的很难受，他仍能清醒地意识到：“这水是假的。”
不知是不是这种意识起了作用。忽然，他连溺水的痛苦感也没有了，耳边也不再有身处水下那种特别的声音，就是身上有点重，精神还有些恍惚，仿佛死里逃生爬上了陆地一般。
“对不起，刚刚骗了你们。”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