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密报 无意入手
作者:逍遥红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77

猝不及防的我,不由的伸手攀住离我最近的浮木——莫怀旻。

“别动!”他的声音蕴含着几分隐隐的严肃,顿时制止了我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边一尺来远的树梢,手臂间传来紧绷的力道。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顿时背后一阵发凉,只觉得毛骨悚然的麻从后脊梁一路爬下。

光秃秃的树干间,一条碧绿的蛇盘旋在枝头,懒散的挂着。慢悠悠的偶尔动动脑袋,伸缩吐着红色的信子。

如此近的距离,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信子前端的分叉,看到蛇身皮肤上一粒粒的凸起和那黑色却木然的眼睛,耳边是不断的嘶嘶声。

他说别动,也委实动不了。只有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条蛇,盘算着到底是跑?是打?

上山时,莫怀旻给了我根树枝当杖,我紧紧的捏着,撰到掌心冰凉湿濡。

书上说打蛇打七寸,可是七寸在哪?

鼓起勇气,我慢慢的抬起了手腕,紧憋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树枝即将落下的瞬间,我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等等。”

一把黄色的粉末从他手中撒出,淅淅落落的洒向树枝间,浓烈的味道弥漫开来。

蛇身猛然一震,蜷缩在成团,从枝头掉落在草丛间,只听到莫怀旻低声叹着,“也是一条性命,由它去吧。”

那蛇挣扎着,极其缓慢的游移,转眼钻入枯叶丛中不见了踪迹。

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虚软无力。

久久散不去那蛇身上的碧绿颜色带来的瘆意,草木皆兵四下观望半天才渐渐回神,“你刚才撒的,是雄黄吗?”

“嗯。”他淡淡的回答着,“常在山中走,身上总要常备些药物什么的。”

他是大夫,常年山间采药,有这些应不算稀奇。

我举起杖子,兀自不放心拨弄着身边的草丛,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清清朗朗的,“没看出来,你一个弱女子第一件事想的不是跑,而是打。”

自己也觉得刚才的动作太过大胆,我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善心如此,连条蛇都怜悯。”

他停下脚步,想也不想的双手合什,“众生平等,既然能驱赶,就不要下杀手,也算是功德一件。”

功德?

心头,刹那被什么揪扯住了,隐隐抽疼。

“你做了功德,若是这蛇他日咬了樵夫或是其他人,而他人身上又无药物,你还能说自己做的是功德吗?”我本不喜与人争论,却鬼使神差的冒出这样的一句话,甚至有些冲。

他吃惊的望着我,满脸莫名。

我手中的竹枝拨弄着草,有一下没一下的,“莫公子,你可知我朝一直以文治天下,自开国以来施行的便是仁政。那时‘梁墨’地贫人瘠,绝非我朝之敌。他们以臣服之姿依附于我‘红云’,岁岁进贡朝见,待国力渐有起色之后,不但不再进贡,反而屡屡犯我边境挑起战争,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这就是纵容毒蛇的结果。”

许是今日看到的那两个人和上玄月匕首刺激了我,心中一口闷气不吐不快,我冷哼着,“西南‘塞宛族’本不过是个游牧部落,以前大雪淹没草地,数万族人即将饿死的时候,是我‘红云’借出米粮救了他们,可是现在呢?南方战事不断,正是如今膘肥马壮的‘塞宛族’。所谓盛世文治,乱世武治,以杀止杀才能结束长久的动荡。”

莫怀旻默默的听着,行着,山间只有风过草尖的凄凄寒色,萧瑟无比,拢上他的身型,那慈悲的圣洁竟多了分怆然。

“对不起,是凝卿失态了。”忽然发现自己的言辞激烈,我讷讷的道歉,“凝卿自小无母,父兄征战沙场,常常是数年一归,心中对团圆的渴望,对战争的痛恨比常人更浓烈些。”

他慢慢的走着,踩着枯枝落叶的噼啪声阵阵。从几株药草边行过,竟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莫公子……”我在他身后扬起声音,以自己仅仅半个月晒草药的辨识能力,带着疑惑指向他走过的草丛,“这些是不是黄芪?”

他身体微震,清然转身。目光游移到我所指之处,这才回神般点头,“是,是的。”

他蹲下身子,手中的药锄在地上轻轻的挖着,而我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默默的蹲在他身边,收拾着他采下来的药草。

心不在焉的采药,脑中想着是那新鲜的米粮,两个古怪的人,还有他们腰间的武器。

“你在想什么?”在他的声音中抬起头,却发现他早已放下了药锄,古怪的望着我,“我以为你想出来,只是憋闷久了散散心。”

微一摇头,心间的沉闷的感觉更重,“你看到了么,给莫府送去的,是新米。”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看到,他的手抚上了腕间的那串佛珠。

围困,最是消磨人意志的攻城方式,它不是瞬间热血奔涌战场厮杀的惨烈,不是以血肉相搏换取胜利代价,而是让人在无奈和痛苦中一点点的失去斗志,在没有粮食没有衣物中渐渐消耗掉最后一分生命。

战场厮杀,比的是士兵装备的精良,比的是谁更训练有素谁更勇猛,比的是将军指挥谁更冷静算计,即便马革裹尸也是最尊贵的荣耀。

可是围城,陪葬的可能是无数无辜的百姓,让他们在饥荒中易子而食,衣不遮体,却将所有供给了反叛的士兵。

我懂,莫怀旻不可能不懂!

他脚下移动,静静行着,沉思……

当天晚上,莫怀旻亲见老夫人,送上了一盒自制的药丸后提出要回莫府,无论老夫人及司马重如何挽留,他都一概婉言谢绝,连那已送上门的米粮,也坚决的辞了。无奈之下的老夫人只好同意他第二日离去。

莫怀旻对司马重有恩,我自也不必再担心莫府被人骚扰,安静的收拾准备回去。

冬日清晨亮的晚,天际还是蒙蒙时,我早早的起了身,在院中的小桌上撒下一把小米。

看着雀儿们的争食,心头感慨万千,因鸟儿,更因城中百姓。

“咕咕……咕咕……”

似是鸽子的叫声,我没有太过上心。

冬季难觅食物,莫怀旻日日在此撒食,引来些鸟儿并不稀奇。

鸽子在桌子上啄食着,肆无忌惮的迈着腿,那红色纤细的脚爪上,分明挂着一个翠绿的小小竹筒。

信鸽?

在安王府出现的信鸽?

天还有些黑,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除了鸟儿的声音,再无异样。

大着胆子,我拢着小米,细细的撒下一条线,在手中留了些许,摊开手掌静静的等待着。

鸽子顺着米粒慢慢的踱了过来,一下一下啄的正欢,羽毛上还沾着些灰土,尾羽凌乱,象是才经过长途的飞行。

它刚刚啄上我的手指,我手掌一拢,捏住了它的翅膀,另外一只手飞快的钳住了鸽子的嘴,快步进了屋子。

不知是被久养还是真的累了,那鸽子连扑腾都没有就被我顺利的翻了过来,露出了脚爪上的小竹筒。

不过小指粗细的竹筒被铁环牢牢的扣在它的脚爪上,竹筒的开口处被红色的火漆封印,一个篆体‘重’字映入我的眼帘。

是司马重的私玺印鉴!?

惊!怕?

我的心开始噗通噗通狂跳着。

这鸽子应是千里迢迢飞来送信,又被很快的置了信放回,连喂水喂食都未及,累极了才落到这。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内容,竟让司马重如此急切?

我,该不该看?

火漆封印,该怎么看?

清晨的幽静中,远远的传来院门叩击的声音,“莫公子,表小姐,车马已经备好,您们收拾的如何?”

情势似已不由我了,再也顾不得想火漆封印,抓起身边一件黑色的衣衫将鸽子裹了起来,顺手塞进我常拎的书篮中,手帕、丝巾匆匆将篮子中的缝隙填满,再盖上本书,直到鸽子不再扑腾,这才拎起篮子,缓步轻柔的行了出去。

都说鸽子在黑暗的环境中不会动,不会叫,我不确定书上看来的是不是真的,只知这一路上我的心跳比马蹄声还要急促。

有时候发呆,怔神间就是一日时光。

有时候犯病,呼吸艰难时,吸一口气竟也似百年漫长。

此刻于我,亦是同样的心神不宁呼吸急促,非病,而忧也。

我这么做,很可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这么做,很可能让自己隐藏了如此久的身份暴露;可我还是鬼使神差的做了。

安慰着自己冷静,那鸽子是从王府中放出来的,大家一定以为鸽子飞去了它想要送达的地方,不会怀疑到我,不会的,不会的……

马车在莫府门前停住,我拎着自己的小篮子晃晃悠悠的下了车,娉婷逶迤而行,冷风吹过,背心一片冰凉。

当我听到吕郡丞的马车驶离的声音,脚下的动作也无形快了,一路穿过院子进了房门,将兴奋叫嚷着的亦蝶关在了门外。

几乎带些颤抖的手指,小心的将鸽子从篮子中抱了出来,见了光的小家伙开始不住的咕咕啼叫,也不住的扑腾着。

手指,抚着光滑的竹筒,心思电闪而过。

司马重如此急切,必定是紧急军情,说不定就与哥哥的围城有关,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再将这只鸽子放走。

一咬牙,我伸手揭开了火漆,毫不犹豫的取出竹筒中的信笺。

“二皇子殿下如晤:吾收风家军中消息,风氏父子中计,兵力已散,尔速借此机会,挥军东行,时机难得,七日内须有所动,切切!”

落款——重。

我眼前一黑,身体摇晃,手指撑着桌沿才没让自己摔倒。

短短十数字,在我眼前不断的翻滚着,飘荡着,告诉我太多太多的讯息。

二皇子、东行,这些字眼分明指向了一个国家——‘梁墨’!

风家军中消息——哥哥和爹爹的军中有内奸!

风氏父子中计、挥军——他们要对付的人,是爹爹和哥哥!

当我再拉开门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站在莫怀旻面前,我只有淡淡的几个字,“莫公子,我要出城,无论任何方法,我都、必须、出、城!”读去吧.duquba.com 7×24小时不间断快速更新小说最新章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