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哥，预备开始！闭眼，咂嘴，流口水，把这想象成牛肉丸子的味道，然后吞下去！”
“西门贤弟啊，汝昨天说的不还是狗肉丸子么？”
“一天换一个样嘛，明天是猪肉丸子，后天是羊肉丸子，大后天是兔肉……”
“可它其实是剥了皮的土豆啊……”
“你就不要这么挑明好不好，这山上的兔子比猴都精，我用笼筐子加棍子做的机关，这么些天才捉到两只兔子，奶奶个熊的，连续十天吃这些土豆，不想象成肉丸子怎么吃的下去！”
“这……这倒也是，西门贤弟，汝觉得吾等能走出这片山么，这都十天了，好似一直在兜圈子……”
“春哥啊，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前面那山，和昨天我们绕过去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嘛，而且师父在地图上写了，这地方名叫子午道，是当年唐玄宗给杨贵妃运荔枝的专用通道，怎么可能走不过去……”
“可是先父也写着，这地方自从宋代以后就没当过官道用过了啊……”
“不当官道用不是很好嘛，奶奶个熊的，要是这地方有官兵盘查才叫吓人的呢，哎，春哥啊，你会模仿师父写字么？”
“当然会……汝要做什么？”
“等到了汉中，我去买纸笔，你伪造一份你爹的信，我这里有你爹的印章，秦老太老眼昏花，一定看不出破绽……”
“就如今这样子，也能到的了汉中么？”连绵不断的群山，埋住了王永春的眼。（百度搜索8 **
燕子是个姑娘的名字，和她的两个哥哥一样，都是只会说，不会写。
在这个普遍文盲的小山村里，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需要会写自己的名字，村子名叫石家村，除了瘸腿铁匠罗老拐和他老婆陆大凤是最近搬过来的外姓外，其他的无一例外都姓石。
据村里的老人说，他们这些人是祖祖爷爷辈从更北的地方迁徙过来的，那时候好像是什么刘六刘七聚众造反，万岁爷为控制流民，下令封山，出不了山的祖先们也就住在这个山沟沟里了。几辈子过去，原来的五户人家扩大到三十多户，因为地处深山，远离战祸，日子过的虽然紧巴巴的，却也安宁。
燕子最怀念她十五岁之前的时光，因为那个时候每年父亲和哥哥会带着她去山外面赶庙会，山外面的世界很奇妙，那里的东西好玩的不得了，虽然每次都是背着沉重担子出去，再背着同样沉重的担子回来，山路崎岖，要走很多天，可她就是喜欢，喜欢山之外的东西。
十六岁那年，燕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庙会的月份，却被告知不能出去了，外面闹流寇，匪盗如毛，而似乎为了佐证这一点，村里来了逃难的罗大哥和大凤姐两口子。
罗大哥的瘸腿就是被流寇用砍的，他能挨到村里已经是老天爷保佑，而腿疾虽然没要他的命，却再也治不好，索性他臂力大，又擅长打铁，村里的老铁匠被野猪袭击，重伤不起，罗大哥的到来正好填补了他的空缺，也算是个好事。
燕子还记得大凤姐对流寇的描述，比老辈子人说的刘六刘七猛多了，还说万岁爷的官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北边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能去赶庙会，和外界断绝联系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很难过，而更要命的是，爹不许她跟着哥出去打猎了，连去捉一只小兔子都不可以。
爹说，女孩子小时候怎么疯都行，可大了就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铁匠石老锁的儿子石小锁人不错，你多和他处处，过两年就嫁给他当个好媳妇吧，爹说这些话，燕子当然不敢顶嘴，可是，心里就是生气，气死她了。
哼，虽然她力气不如大哥，跑的没有二哥快，可是她拉弓射箭挖陷坑下套子什么的，比两个哥哥都要强呢。尤其是射箭的准头，爹当初还专门夸她呢，吓，现在不让我出去，只好用那土墙发泄了。
燕子在土墙上用木炭画了好几个同心的大圈，远远的就冲着中间最小的那个练啊。爹怕她浪费东西，从头到尾只给她一副弓和一支箭，结果发现最后浪费最多的是黄土，因为箭总是插在靶心，那边的土很快就凹了下去，燕子用黄泥补了，继续射击，如此循环。
石小锁听说猎户大伯说要把女儿嫁给他，又看见燕子天天练习射箭，心里就犯嘀咕，这丫头以后不是要把我射成刺猬吧，吓得他整个冬天都躲着燕子走。燕子看到他就得意的笑，又得意地笑，吓唬小锁，貌似也是很好的乐趣。
练习归练习，燕子手头的活计可没放松过，娘死以后，她一个人管着一家四口人的衣服和饭菜，忙的很呢，不过去山溪边洗衣服是很美好的事情，那边可以望到很大一片山岭纵横，洗衣服的时候，总可以幻想自己和真的燕子一样，飞出山沟沟，到更远，更有意思的地方去。
四月份的天气，乍暖还寒，两个哥哥早早出了家门，而爹在家做鞣皮子的步骤，燕子端着那比自己年纪都大的老木盆，一大盆衣服，摇摇晃晃地跑到山溪边上。这个季节的溪水，刺骨的很，燕子一边搓手一边呵气还是冻的通红，实在受不了了，暂时放下活计，手离开水，向远处望上一望，这是她几年以来的习惯。
可这一次，和原来的太不一样了。
远远的，进村的山路上，走着一队人，看样子能有……燕子没学过算术，反正不少。她从小就眼尖，那些人手里拿着长矛啊大刀片子啥的可瞒不住她，要说是商队的话，一没货物，二来这刀片子也太多了点，莫非……是流寇？！
流寇！
甭说确信，哪怕是想想都吓人，那些家伙不怀好意地就朝村里来了，看着距离撑死也就一顿饭功夫，燕子一想不好，这得去村子通风报信去。来不及细想，她端起木盆，拔腿就跑。
从这里到石家村，要经过一座双木桥，这桥的年头估计和爹差不多，木头烂的厉害，眼瞅着就要出事儿。山上的地形很复杂，这桥下面的罅隙，直上直下的就是溪水下游。现在这摇摇晃晃的样子，咋看咋危险。本来爹说过几天找上几条精干的汉子砍大树把这桥给换了的呢，所以今天……
早在过来的时候，燕子就觉得不太对劲了，那木头咋就就和蘑菇似的，忒软，吃不上力，而回去的时候，跑的太快，用力太猛，等发现问题已经晚了，只听喀嚓一下，右边的木头就断了，燕子连同木盆一起，从那一丈多宽的罅隙落了下去。
“春哥啊，你敢不敢冬泳？”
“西门贤弟，此时已是春季，何来冬泳之言？”
“你看这水多清凉多冰镇，和冬天也差不多了，我们走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一条像样的小溪了，以前偶尔碰上烂水坑也洗不成澡，这次我可要好好洗洗，（扑通——）很爽啊，春哥，我看你身上的味也足以熏死几百个人了，要不要也跳下来洗洗？”
“贤弟啊，汝饶我，可乎？汝那一身膘不怕冻，可吾除了皮就是骨头，受不了矣……”
“哎呀，春哥，都说你是纯爷们，铁血真汉子啊，我看你就……下来吧——”（哗——）
“啊啊啊啊——冷啊冷——抽筋了啊啊啊——”
“抽筋了也没什么啊，古人云，生命不息，抽筋不止。你看，春哥就是厉害，抽筋都抽的这么有节奏感，迈克尔杰克逊走太空步都没你牛*，春哥是无所不能的，譬如说，你现在需要老婆，老天爷就直接给你空降一个下来——”
“轰——扑通——”
王永春呲牙咧嘴，被抽筋的疼痛折磨的痛不欲生，但这……刚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天哪，从上面的悬崖，掉下来什么东西？！
一个大木盆扣在西门戎头上，幸亏有水浮力的缓冲，才没被活活砸死，即使如此，胖贼还是觉得天旋地转，脑门上鼓了一个大包，头疼欲裂间，听见瘦秀才在胡喊鬼叫：“贤弟啊，这……这悬崖上掉下来一个人……”
莫非这地方最流行的娱乐活动是抱着木盆跳崖？西门戎晕晕乎乎把木盆摘下来扔到岸上（里面掉出好多衣服），赫然看见上游数米处飘着一个人，看那身型，怕是个姑娘……
“哎呀，贤弟啊，不好了，她……她漂到这边来了……”
“你老婆漂过来不是很好嘛……”
“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啊……”
“***熊的，救人要紧，”西门戎窜到王永春背后，用自己的手钳住永春的手，挡住正在顺水下漂的少女，推到溪流岸边上去……
王永春见这少女手大脚大，布衣荆钗，头发扎的支支棱棱的也没啥章法，定是山村里的原生态野生型村姑无疑，让他担心的是，虽然村姑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却昏迷不醒，而且，似乎连气都不喘了……
“快快快，春哥别发愣，快对你老婆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是什么？”
“就是你嘴对着你老婆的嘴，你手按住你老婆的胸口，一下一下的……帮她喘气啊！”
“这……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
“屁个不亲，你不肯用嘴对着你老婆的嘴，那就对着我的拳头吧。”
西门戎把骨节捏的嘎嘎作响，王永春见状，觉得在村姑的嘴与胖贼的大拳头之间，还是前者好些……他用嘴对上村姑的嘴，然后手摸向村姑的胸脯，一触到那柔软的存在，瘦秀才心里就一阵猛烈的悸动，这感觉到底是……
“奶奶个熊的，春哥你再这么磨蹭，你老婆就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胖贼还是从后面钳住瘦秀才的手，加大力度，一下一下，手动倒气，人工呼吸……
一阵激烈的咳嗽，喷出的水溅了永春一脸。
村姑睁眼看到两人，一脸惊恐，估计她本来是想喊流寇的，话到嘴边变成了——“流……流氓啊！”
西门戎这才想起来，自己下水前脱了衣服，现在除了一条裤衩基本一丝不挂，而永春是被自己拖下水的，穿的虽多，但和个落汤鸡似的形象猥琐也不似好人。短时间内改善胖瘦二人组的形象看来是不可能的，不过……胖贼急中生智，用自己的上衣，直接把村姑的脸给蒙上了。
那衣服臭烘烘的，也没洗。村姑一个鲤鱼打挺翻将起来，把胖贼的衣服甩的没了影——“本姑娘没工夫和你们这些流氓纠缠，现在要回村子，回村子要紧——”她拔腿就跑，可也许是因为刚从窒息状态出来，小脑缺氧，平衡不行，没两步就绊了一交，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西门戎故伎重演，从后面钳住永春的手，把村姑扶起来——“大妹子，我看你是误解了，我们不是流氓，我们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今个天色尚早，你这么着急回村干什么？”
“流氓……呕不……是流寇，”村姑这次摔得可真不轻，暂时还没有再次飞奔的倾向，“流寇来了，我要去村里报信……”
流寇？！
眼瞧着那瘦子开始发抖，而胖子也怔了一下：“你说的流寇，老大是不是一个比我还高，瞎了一只眼，手里拎着一把朴刀的家伙？”
“眼睛啥的远远的看不太清……不过确实是有拿朴刀的家伙的……”
“那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快刀手独眼龙，”西门戎正色道，“此人作恶多端，我们正是追杀这个魔头而来。十日之前，我们晚了一步，一个村子被他和他的喽啰屠了，而今日，既然又遇上了我们，那魔头死期已至！”
“一个村子被屠了……哎呀妈呀……我得快点去报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腿还隐隐作痛，但村姑心头的焦急显然更炽烈，这当儿，她已经开始拾掇散落的衣服了，都装在木盆里，快点，再快点！
胖瘦二人组也开始收拾东西，嘴巴没闲着：“大妹子，怎么称呼你啊？”
“叫我燕子就是了。我们一村的人，除了新来那两口子，都姓石。”
“啊，石燕姑娘，你就不想了解著名的胖瘦双煞纵横南北惩奸除恶无人能敌超级组合么？这位是传说中的纯爷们春哥，而我是江湖上著名的虎背熊腰胖大侠，复姓西门，单字名戎……”
“就是那个……犬戎的戎啊……”
“戎装的戎好不好？！”
“两个戎有区别么？”
“好像……也许……大概……似乎——没有。”
“两位大侠，”石燕急的青筋暴起，“你们就别争了，是骡子是马去和流寇溜溜，快快快，快走吧——”（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