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光景的小男孩和五岁光景的小女孩扑倒在废屋门口，小男孩一边嘴里说着“我们没爹没娘，可怜可怜我们给点钱吧”一边咣咣地磕着响头，小女孩则一直在哭，趴在地上玩命地哭，泪水就顺着脏兮兮的地面蔓，湿了一大片。（八 ** .**.com
王永春仁心大动，摸出十几个铜板想给两个小乞丐，被西门戎拦住了。
“奶奶个熊的，春哥，你真以为，你给这俩孩子钱是帮他们么？”
“常言道，一文钱*死英雄汉，何况两幼童乎……”
“春哥，你就不知道丐帮么？”
西门戎解释道，这丐帮当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丐帮，而是说乞丐的帮会组织，这俩可怜的孩子，才多大点儿，自己学要饭肯定没这么熟练，所以他们必定属于丐帮的最下层，你给他们再多钱，也都是被他们背后的大流氓大恶霸盘剥走的下场，俩孩子其实啥也得不到。
“哎呀妈呀，那可太缺德了，要不这样吧，我们问这俩孩子盘剥他们的恶霸到底是谁，然后咱们仨一起跑去把那啥丐帮给灭了，这俩孩子也就得救了……”
“吾等身处异地，又不知对方深浅，贸然犯险，无异于自毙……”
“春哥说的没错，这泥灰巷说不清有多深，我们又不知道对方底细，弄不好丐帮那边有千把人，要是那样，我们还不如把这俩孩子偷偷带走算了，趁那该死的流氓恶霸不注意……”
西门戎还没说完，那小男孩突然不磕头了，站起来恨恨地说：“凭啥要把我俩带走……凭啥说虎哥坏话……虎哥好，虎哥最好了……”
“春哥，燕子，我说的没错吧，这俩孩子背后果然有个流氓恶霸叫虎哥，你们看这孩子被迷惑的表现，我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把握说那家伙是个会装蒜的笑面虎！”
西门戎一拳在废屋的烂木头朽墙上打了个窟隆，然后把双手骨节捏的嘎嘎作响：“小弟弟，以后跟着我胖哥走，不用磕头不用要饭不用哭哭啼啼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到石柱城秦老太太手下立大功当大官去。别管啥虎哥。虎哥没本胖侠力气大吧？虎哥算个蛋！”
“你……”小男孩满脸通红，头上那个长期磕头磕出来的大疤格外引人注目，“就算你比蓝皮阿五还凶，虎哥还是能把你摔臭水沟里！”
“奶奶个熊的，我连伟哥都不怕，管他是蓝皮阿五黑脸老六绿嘴阿七还是虎哥熊哥狮哥豹哥的，再牛掰，能有李闯手下，汉中军阀贺珍牛掰么？我告诉你，别看贺珍有几万人马，可就死在我们仨儿外加曾哥的手里！”
“你……才不可能呢！你又不是孙……”
“你说孙什么？”
小男孩好像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捂住嘴又忍不住说出来：“虎哥不让我说的……”
“好，那本胖侠就猜了！”西门戎开始枚举姓孙的名人，从孙权到孙中山甚至孙悟空都说过了，期间小男孩虽然捂着嘴不肯说话，却不住地摇头……
“哎呀妈呀，妮子你总算不哭了，”石燕在一边喂了小女孩好多水，还有兔肉干儿吃，“喔，我随口叫你妮子，你就答应了，你本来就是叫妮子是吧，本姑娘一下子就猜对了……哎呀妈呀，胖哥你吓猜啥子姓孙的干嘛，看本姑娘的，那姓孙的肯定是孙可望，就是那个小名叫旺旺早晚被本姑娘放翻的傻大个……”
听到这个名字，两个孩子惊叫一声，同时三个年轻人也呆住了。
这俩小乞丐是什么来头，他们和流寇之王张献忠最悍勇的义子孙可望是什么关系？
但和这两位可怜小孩当前的处境相比，这倒是可以先缓一缓的问题。
西门戎想起阑珊讲过的那个古代笑话：妮子有五个哥哥，分别叫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那么老六是谁？
胖侠挠头回答：“叫六毛是吧？”
小丫头眉毛一挑：“死胖熊，大笨熊！明明是叫妮子嘛！”
现在……西门戎总算知道这笑话的原型，至少是个现实版本。
询问过后，瘦秀才为兵荒马乱导致生灵涂炭扼腕长叹，胖侠得知那磕头技能熟练度300+的七岁小男孩是妮子最小的哥哥：五毛，另外四个哥哥则另有分工。大毛和二毛在虎哥调教下学会了打把式卖艺（这学习速度还真够可以），三毛和四毛则混迹闹市双人合作逮着谁偷谁……西门戎心想这兄妹六人年龄不大，本事可都不小，分工明确，合作协调，跟着啥地痞流氓虎哥混真是太浪费了，不如我们三个把这帮孩子都带走，不但是救人于苦难，九个人一起去投靠秦老太也显得声势浩大，牛掰许多。
石燕则用洗春哥剩下的水，一点点为妮子擦去污垢，王永春在一边摇头晃脑地吟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女猎手一边擦一遍琢磨，永春说的话还真对啊，这丫头只要擦去泥巴，还真挺俊的。西门戎一边喂五毛一边往妮子这边瞅，感叹说果然四川人杰地灵养美人，这丫头长得粉雕玉琢……怎么咋看咋熟悉呢？
徐小小！没错，西门戎想起这名字，在他来自的那个年代，那活蹦乱跳的杭州五岁小女孩是著名的网络红人，阑珊也说要是以后有一个这样萌的小女儿就好了。妮子眉目间和徐小小有九分相似，当然……还有一分不同，很重要的不同。
徐小小出生于殷实之家，成长于和平年代，她的一举一动透着懵懵懂懂、含着天真可爱，但没有一丝惊慌和恐惧，因为这个小女孩知道，无论是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都对她很好，没有人会伤害她。而妮子出生于寒门，成长于乱世之中，世界在她面前不是美丽的光明童话，而是一片血腥的黑暗森林，她的眼神是惶恐的，她的表情是疑惑的，在这个世界上，随时都会出现伤害她的存在，大灰狼，大坏蛋，甚至更可怕的东西……
石燕给妮子擦好脸蛋和手脚，下面就要擦身体了。女猎手把妮子抱到废屋的最里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两个男人的视线：“都给我往后退三尺，谁要是敢偷看我们家妮子的身子骨，我就赏谁一顿梨花揍！”然后她扭头：“妮子乖，妮子最乖了，来，把原来的脏衣服脱了，我给你好好擦擦身子，等下你先穿我的衣服，然后给你买件新的好不好？”
妮子点点头，顺从地脱下那身破旧不堪，颜色和气味都能吓跑一片的衣服，前胸和后背上的伤痕吓了石燕一跳：“哎呀妈呀，这……这分明是用鞭子……或者皮带抽出来的，妮子，是不是那个该死的虎哥打你，本姑娘要打——死——他！”
小女孩摇摇头，开始嘤嘤地哭泣：“不是虎哥，是蓝皮阿五……蓝皮阿五还……”她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女猎手一下子呆住了。
哎呀妈呀，天底下居然能有这般禽兽的事情，石燕明白，石燕现在明白蓝皮阿五那个究竟对妮子做过什么，妮子才五岁，妮子才五岁啊！
不过正因为妮子太过幼小，连蓝皮阿五那老牌*贼都只能用另外的方式，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啊呸，这算哪门子万幸啊！
在那一瞬间，石燕血液上涌，一下子抱住妮子：“以后……以后你就和姐姐在一起好么，和姐姐在一起，姐姐对你好，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姐姐……”小女孩迷惘地摇了摇头，“妮子没有姐姐，妮子不晓得什么是姐姐……”
这孩子……应该只有爸爸、妈妈，哥哥们的概念，而现在，爹娘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那一刻，女猎手的耳畔，响起了一首歌谣。
……在米仓山雾雨濛濛的跋涉中，西门戎继续着他的“歌曲创作”，而王永春对她的识字教学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那永春嘴里那些之乎者也的文言实在不好学，燕子提出一个办法，干脆就把胖哥的歌词怎么写教给她吧。俗话说的好，广种薄收，瘸子里也能拔出将军，西门戎虽然破锣嗓子唱的难听，歌本身倒也有很好的，尤其是那一首……石燕轻轻地唱了出来——
天上的雨，悄悄地下路边有一个孤娃娃孤娃娃啊孤娃娃你为什麽不回家是不是你也没有家没有爸爸和妈妈噢～噢～孤娃娃不要伤心不要害怕就让我作为你新的妈妈为你建起一个家，一个家无论天底下苦难多大爱之屋檐都禁得起风吹雨打……
（这首歌原为《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的主题曲《布娃娃》，西门戎纯属盗版，不过因为他记性不如阑珊好，不少地方都有脑补的成分，以至于看起来倒像是同人了。）
失去双亲的石燕曾为之落泪，而在今天，十六岁少女和五岁小女孩的血泪已连在一起，石燕把妮子抱的更紧，同情在那一刻化作关爱，然后升华为母爱：“妮子没有姐姐，妮子也不知道姐姐，妮子以前有娘，后来没有了，现在就让我……就让我来当你的娘吧！”
“……娘……”妮子望着那张年轻的，和记忆中不同的面庞，然而她的怀抱和过去的娘一样温暖，她的臂膀和过去的娘一样有力，她的话语和过去的娘一样亲切，她的触碰和过去的娘一样温存。在那一刻，曾经的阴霾一扫而光，阳光照进了那片吓死人的黑暗森林。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她亲娘的形象重合在一起，所以，所以她——“娘，娘！娘！！”小女孩依偎女猎手怀里，纵情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隐蔽处，地煞两能人的窃窃私语。
“老弟，瞧瞧老子地慧星的判断，俩后生一姑娘果然非比寻常，这要是能拉拢过来，对八大王（张献忠）的霸业可是大大的有用啊……”
“大哥英明，现在我至少知道，这仨儿想去投靠石柱城那姓秦的死老太婆，而且汉中的疯狗贺珍已经死挺了，看样子他们对小屁孩没戒心，这倒也不错……不过那头发支支棱棱的疯女也太过火了吧，我在六个瓜娃子面前是虎‘哥’，她给那被蓝皮阿五玩过的死丫头当干‘娘’，这样算来岂不是我比她小一辈了？妈的，早知道我就自称虎爷了……”
“你净说那用不着的，所以排位才比老子低！下一步，就该我们双地煞亲自出马了吧，我唱红脸，你唱黑脸……”
“慢着，我地妖星手头还有四个没出手的棋子，可以依次用来试试他们真本事。若一切为真，况且他们乖乖地跟着我们走，那自然是好事；如果他们只是吹牛的废物，或者执意去捧秦老太婆臭脚的话……”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不要废话，”货郎扮相的皮和做了一个斩击的手势，“一个字……杀！”
“春哥，你老婆新收养了一个女儿，换句话说，你也是当爹的人了，你看那妮子多萌，长大了弄不好能倾城倾国，你就等着当乔公第二吧……奶奶个熊的，春哥你咋不高兴呢？”
“吾高兴，吾自然喜悦，嗟夫……吾惑于辈分问题。”
“辈分？春哥多虑了，你看，妮子和五毛都比我们小一辈没错吧，就算是大毛和二毛，也应该比我们小，所以没什么问题啊？”
“否，否，西门贤弟，汝可记得那除掉恶贼蓝皮阿五的铁拳义士虎哥否？依照吾的推断，此人应比吾等年长，如此一来，岂不谬哉？”
“哈，哈哈，哈哈哈！”西门戎做八神三段笑状，“五毛啊，告诉你胖叔，那虎哥识字不？”
“唔……虎哥认字的，我看见他写奇怪的小纸片片的……”
“好！”西门戎用土块在废屋黑乎乎的墙上写了两排字，“五毛你也知道你胖叔是好人，所以一会儿也要跟着我们去闹市，懂了吧？”
“……妮子说要跟着你们走，我也要看好妮子，所以就跟着你们走一趟呗……”
“不错，五毛，你果然是个负责的男人！”
“哎呀妈呀，还好我们在柴禾里夹了那么多竹篾子，现在正好用上……哎呀妈呀，好嘞。”女猎手拭去额头的汗水，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筐。
没错，那东西确实是一个筐，不过是足够结实，小孩可以窝在里面的筐。现在妮子换上了燕子那件备用的短打，不过以她的身高来说，看起来也和深衣差不离了。当娘的把女儿抱进筐子，然后通过两条皮带把筐子背了起来：“乖妮子，稳当不？”“稳的很呢，娘！”小女孩甜甜地回答，然后一个劲儿地点头。
王永春对着废屋的黑墙看了有一会儿，对西门戎说：“贤弟啊，汝写的虽有气势，但无疑会引发腥风血雨……”
“春哥纯爷们，怕啥！”西门戎亮了亮巨大的柴刀，“现在我们增加了支线任务：拯救六个孩子，下面则是南江主线任务第二步：买东西！”（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