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刘廷举拜见安西将军。（八 ** .**.com”

见李定国没有回话，刘廷举忐忑不安地猜这位上司的心情，猜了半天却没有结果。安西将军年龄比他至少小上十岁，但城府却更深，传说中的“喜怒不行于色”，说的就是如此吧……

“末将未能拦住投靠秦良玉的‘三杰’，末将丢了巨舟混江龙，末将让曾英偷袭了重庆北城……”与其让上司怪罪，不如自己承认，或许处罚会轻一些，“末将有罪，请安西将军处置。”

“你不但无罪，反倒有功。”李定国微笑着，那是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微笑，“秦良玉打了五十余年的仗，威名远播，手下更是猛将如云，又得到了自陕西而来的‘三杰’辅佐，你能在如此对手面前守住重庆城，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了。何必认罪，因为你本来就无罪。”

“安西将军大人有大量，末将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我们还是快些转入正题比较好，我现在想问的是，石柱、忠州方面战况如何？”

“自大西王大举入川，势如破竹以来，秦良玉一直在死守二城。就末将现在所知的情报，石柱城大约有两万左右的兵力，忠州则在两万五左右。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多，但这群人打起仗来个个不要命，而且补充很快，非常难以对付。”

“果然如此，”李定国稍微盘算了一下，“强将手下无弱兵，当初大西军能顺利入川，靠的是十五比一的兵力对比，而即使加上这次我从重庆带来的军队，目前对秦良玉军的优势也只在四到五倍左右……我军优势在量，敌军优势在质，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刘廷举，我想要你召集一些人进府，可否？”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安西将军尽管说，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在重庆地界内的，末将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不用掘地三尺，只要去兵营就可以了。我想见的是伤兵，和秦良玉军作战受伤但是活下来的伤兵，只有摸清他们作战方式，我们才可能真正打赢……”

六个大难不死的伤兵，除了一个是被溃败时的践踏踩成遍体重伤外，其余的伤都在右侧，换句话说，都是持有兵器的一侧。

伤兵甲的描述：“小人就是个刀牌手，左手拿着盾，右手拿着刀，和弟兄们一起和秦老太婆的军队对阵。那帮龟孙子一个个手里拿着白杆枪，就这么硬生生地戳过来，小人当然不怕，有盾牌在呢……结果那群家伙见势不妙，居然不正面戳人，一个个都斜刺向右，我想拿刀去挡，结果已经来不及了，那明晃晃的枪尖就这么戳进右肋……还好我上三辈子都在积德，福大命大造化大，否则哪还有命在……”

伤兵乙、伤兵丙、伤兵丁和伤兵戊附和道：“是啊是啊，那土司婆娘手下的兵太坑爹了。我们不拿盾牌还好，只要一拿盾牌，他们就统统向右斜刺，这鬼战法无耻到了极点，除了左撇子，谁能抗得住？”

伤兵己开始哭诉：“我就是左撇子，我是最冤的！明明挡住了白杆枪的斜刺，结果你们这群饭桶阵型乱了就知道跑，我被你们踩的吐血三升，要不是骨头够硬早已被踩死！”

“老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秦老太杀人不眨眼，石柱就是鬼门关，我们打不过当然要跑……我们的意思是说撤、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小子腿慢不说，还装死，居然等打完了趁天黑偷偷摸摸地摸回来，运气已经够好了，还不赶快去烧香拜佛外加磕二十五个响头谢谢列祖列宗，居然还有脸说我们……”

“你们这些打不过秦老太婆的无耻混蛋，踩的我半死还有理了？”

“我们踩的就是你这号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骂我们，莫非你打的过秦老太手下的兵不成？”

“你们……”伤兵己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一张嘴实在辩论不过，于是乎灵机一动，“你们这些家伙才是真正的不长眼，还不看清楚眼前的是谁，安西将军啊，”他开始很卖力地磕头，“我的那群狐朋狗友有眼不识泰山，将军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啊，真的别生气……”

“我不生气，你们让我很好地了解了秦良玉战阵的秘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万人敌忽然话锋一转，“既然白杆枪阵如此厉害，刘廷举，你就没有像过组建类似的军队么？”

“这个……”刘廷举做为难状，“末将倒是想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效果不好，因为秦老太婆的兵个个悍勇不怕死，枪阵就算死一大半都不会崩溃，而我们自己弄出来的枪阵……平时*练的时候像模像样挺能唬人的，一上战场，死上一两成就和崩掉。而且因为双手拿长枪就没有盾牌了，兵丁们对密集的弓手、火枪兵更加畏惧，结果打下来，比用平常的刀牌手损失还要惨重……”

“原来如此，”李定国自语道，“若用刀牌手则被白杆枪斜刺战术所克，若用枪阵则受限于士气，而且因为无盾死的更快……但对方的枪阵也是没有盾牌的，难道我军的弓箭、火枪杀伤不如敌人？”

伤兵己回答道：“他们是没盾，但是有甲啊，听说秦老太婆把家当都卖了就是要给枪阵里至少第一排的兵丁戴甲。而且那群戴甲的兵更不要命，那天我见到的那个播州口音的老兵根本就是个疯子！”

“播州口音的老兵？”李定国似乎发现了什么，“老到什么程度？”

“应该有六十岁吧……”

“六十岁？播州杨应龙之乱是在五十多年前，换句话说，那时候他应该还是个孩子……等等，除了播州口音的老兵外，是不是还有永宁、水西口音的三四十岁的中年敌兵，以及二十岁左右的，石柱或其他口音的新兵？”

“对啊……就是这样的啊！安西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小人叹服……”

“需要叹服的是我，”万人敌正色道，“秦良玉啊秦良玉，你果然是以人心取胜的！”

受人点水之恩，必将永泉相报。

虽然说起来简单，却是收买人心的不二法门。

西南诸省在过去几十年里一共有三次大规模战乱。播州杨应龙之乱，奢安之乱，张献忠入川之战。每一次战乱都产生大量的难民，而难民这种在旁人看起来极为麻烦的存在，恰恰给了秦良玉筹集兵力的机会。

入川之后，李定国一直在留意民歌、童谣，它们往往比官府的文告更能反映真实信息。其中有一首“金杨家，银奢家，铜马家，铁秦家”引起了万人敌的高度重视，因为这首童谣说的其实是川东南四大家族的开销情况，杨应龙的居所雕梁画栋，俨然一个土皇帝，奢崇明好大喜功，挥金如土，相比之下，石柱、忠州的马、秦两大家族就要简朴的多，而那些节省下来的钱，很显然是用于收买人心。

播州口音的老兵，恰恰是当年杨应龙穷兵黩武，压榨百姓而逃到石柱来的某些人，而永宁、水西口音的三四十岁的中年兵丁，则是奢、安两个魔头为渊驱鱼的产物。李定国想象的出来，这些人被夺去了财产、家园乃至亲人以后是怎样地愤怒和悲戚。这个时候，哪怕秦良玉给他们一碗粥喝，让他们活下来，这便足以铸就一生的忠诚。

直到现在，依然有大量的难民在涌入石柱、忠州地界，秦良玉早早引入土豆等高产作物，保证了这些人有饭吃，而白杆枪造价低廉，又保证了武器补给。虽然表面上看石柱、忠州兵力寥寥，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战兵、辅兵分的比较明确，一旦出现伤亡，就有充足的预备队补充而上，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秦良玉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除了年龄太大外几乎没有其他弱点的对手。李定国现在明白为何义父会赞同自己亲自来重庆督战，除了可望正向南江进军，能奇与李自成派来的马珂缠斗，文秀则在成都周边不断“救火”腾不出手来等原因外，更因为其实只有自己才可能打得过秦良玉！

普通的攻势不是石柱、忠州联军的对手，穷兵黩武只会反倒会给他们送上忠诚的兵源，可望的天罡地煞虽然不乏卧虎藏龙之辈，但特务就是特务，如同崇祯没法用锦衣卫打败李自成一般，特务组织永远无法取代正规军的作用……这确实是一场人心之战，只有真正得到包括民心和军心在内的人心才可能真正击败秦良玉麾下纵横西南五十余年的劲旅。

为了义父的霸业，白杆兵的神话，是也只能是由我来终结！

李定国继续询问了一些军中形势，然后让刘廷举和伤兵们退下了。天速星宗朴则在此刻送上甲马、乙马、丙马搜集的情报，包括地暗星千面无名等人的下一步行动之类的，其中提到石柱城火器营刚刚出现的一个很有趣的组织……

五火球教。

“今天呢，是我们五火球教成立的第七天，大家成果斐然，牛的一掰啊！奶奶个熊的，今天是五火球教教主，也就是本炮将西门某人请客，”西门戎拿着大勺子给众人乘菜，“大家别客气，吃，吃！”

“阿……这个当然是好了，”李萧尧一边吃着西门戎炖的土豆烧肉，一边想着怎么继续和“新来的这厮”打别扭，“西门大人通过考核和筛选，把火器营最精锐的一批人集中在一起，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组织的名字……叫神机营之类的不好么，为啥要叫五火球教呢？”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洪小七吹牛功夫有待提高，眼神不由得滑向霍二倜，“霍哥，你说这为什么叫五火球教呢？”

“按照西门大哥的说法，”霍二倜的声带进入全力工作状态，“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五个火球（开花爆裂弹）一起打过去，看它死不死，何况还有个火焰冲击……”

“这……”李萧尧继续挑刺，“火焰冲击又是什么东西呢？”

西门戎嘴里含着土豆和肉，口齿不清地解释：“火焰冲击就是敌人冲过来的时候，我们用迫击炮近距离反击了，这种攻击虽然射程比不上远程炮轰，但杀伤力更大，而且暴击率比较高……我的意思是说更容易当敌人受到致命伤害！”

“这样也勉强说的通，”李萧尧一个劲儿地从土豆里挑肉，“但是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奶奶个熊的，咋就不对劲了呢，五火球教本来就是暴力轰杀流，教徒都是对火器、炸药有着特殊兴趣和能力的人，洪小七还有霍格，你们俩说，五火球教的精髓是什么？”

洪小七还算实事求是：“嘿！五火球一出，贼兵贼将必死！”

霍二倜则吹牛不上税：“嘿！五火球一出，孙可望、张献忠等皆成渣呀！”

李萧尧终于抓住了把柄：“秦总兵大人不是说了么，孙可望在南江，张献忠在成都，你们俩对着几百里之外的贼头发横叫什么本事？还是先想想盘踞在重庆的刘廷举、李定国等一干人怎么摆平再说吧！”

“萧尧哥，”西门戎拍拍他的肩膀，“饭要一口一口吃，敌将也要一个一个地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要有信心，敢拼才会赢嘛！来来来，我们一起唱五火球教教歌——”

“五个火球风吹不息，哼哼哈嘿！五个火球无与伦比，哼哼哈嘿！五个火球惊天动地，哼哼哈嘿！五个火球天下无敌，哼哼哈嘿！五火球是什么？五火球是克敌制胜的，五火球是用心领会的，五火球是战场大杀器，五火球学会受益匪浅，反正你学了五火球就对了！”

因为太多人一起在唱，所以西门戎本身难听的嗓音被压了下去，以至于整体效果还算差强人意，石柱火器制造的精英们汇聚一堂，四下活跃着快乐的空气（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