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动静不可小觑，几人从大堂中出来，首当其位的便是赵辅邑，罗东平带着诡笑屈于其后。

而朱老板则一脸沉闷，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不过也确实与他无关。

见赵辅邑出来，许天凡担心事情有变，连忙护在小松的面前，直面于赵辅邑。

“义父，天凡觉得小松虽有杀人之嫌，但事情还有些蹊跷，将此人交给我，我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他不经意地瞥了眼赵辅邑身后的罗东平，见其目光紧盯着小松，适时也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揣测。

“你们之前所说的那些，我也都听到了，为乱府上之人就应当除掉，还府上早日的安宁，只是天凡你生性多虑，哪还有什么问题之说。”赵辅邑如故不听其言，负手沉着，只尤自己一面之词。

许天凡料到如此，无可奈何的他转身一把抓住小松的肩膀，质问道“小松，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打算为幕后之人效命吗？

你可曾想过指上的扳指从何而来，你与水玉无冤无仇，又何必要杀她呢？”

“扳指！”小松浑然一怔，自此明白了罗东平送他扳指之意。

原来是要让他被众人当成杀人凶手，代罪羔羊，忠义始于天，豪情变无情。

“哈哈哈，世间之人都是伪面罢了，冠冕堂皇，假仁假义，少爷，凤仪楼的人是我所杀，我死有余辜。

可其他人并非我所为，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人假仁假义，我却不想做无情之人。”一阵大笑让小松醒悟将就，可他的情绪显得低迷，不想再多些提及。

见他还是不愿开口，许天凡秉着性子再次相劝，“这不是无情，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这扳指不是你的，那你便被他人有意陷害，将你推到风口浪尖，既然如此，你再舍身相护，便是没有任何意义。”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番至情至性的劝解亦逐渐地被小松接受。

小松正视起许天凡，伤神道“少爷，或许这次真的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

话未尽，却是再也没有再说，小松的身子陡然一震，神情异常痛苦起来，疼痛钻心，一支飞镖直插入他的后背。

“小松！”小离嘶心喊道。

许天凡连忙上前扶住了小松，看他后背之时，血已成黑，分明镖上涂了极强之毒。

对此，许天凡连忙出手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穴位，可估计也是为时已晚，毒素恐怕早已侵入五脏六腑了。

小离悲怆地跪倒在小松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哭泣道“为什么？爹娘死得早，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呀？”

眼睁睁地看着这出生死离别，许天凡不忍落目，示意了下陆元生与朱巧心，两人有所明白，一同朝向飞镖飞来之处追去。

追赶暗中灭口之人未果，府中离别残酷上演，小松虚弱地倒在小离怀中，悔恨的泪水如泉涌出，抬起手，却已是无力触碰姐姐的脸了。

“姐，少爷，罗东平心狠手辣，你们可一定要小心他，我做错了事，助纣为虐，理应受到最后的惩罚。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姐姐！”

手猛地耷落，人没了反应，任凭小离如何叫喊摇晃也是没用，只剩失声痛哭的痛楚了。

某一刻，她抬起锐利的目光，直袭向罗东平，身有所动，却是被许天凡拉住了手。

“少爷。”小离哭喊着，一脸无助让人疼惜。

“你别冲动，这背后没那么简单的。”许天凡对她摇了摇头，轻声道，示意她不可乱动。

尤其当许天凡不留痕迹地看了眼赵辅邑，见其脸上毫无神色时，便更为深虑。

小离相信他，渐渐地收敛住了情绪，在许天凡身旁不住地抽泣着。

“赵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朱老板开口了，指着问道。

赵辅邑抬手止应，走到院中，微微看了一眼死去的小松，故作一声叹息，可也是居高临下，威严尚在。

“罢了，人死了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想必这样，也能给陆府那边一个交代吧。”

显得振振有词，许天凡只能忍气吞声，不再多言。

待赵辅邑离开，罗东平也翘首跟着走了后，他才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早该想到罗东平身边的人不止小松一个。”

“少爷，小松他杀了凤仪楼的人，该受到惩罚，但我相信陆小姐不会是他杀的。”小离幽幽地看着许天凡，希望能够得到理解。

不过，许天凡也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水玉不是他所杀，因为这扳指根本不是他的东西，而是事后有人故意给他的。”

对此，赵雨仙蹲下身，好奇地看了看小松手上的玉扳指，可看来看去，她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时也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她的茫然在许天凡的意料之中，毕竟拇指与扳指大小几乎吻合，实在说不上端倪所在，可一处问题仍然逃不过许天凡的注意。

故此，他指了指玉扳指，道“虽然扳指与拇指大小几乎一致，但小松所戴在右手，若是他掐死死者，印痕应当是在死者自己脖子的右侧。

可其实不然，印痕是在死者脖子的左侧，一切都是反过来的，所以小松也自然不是凶手。”

说话间，朱巧心和陆元生回来了，不过依两人情况来看，应该是没什么收获。

果然，朱巧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外面的那人速度太快，我们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一切都是预谋好了的。”

“现在担心的就是义父和陆老爷会了结此事，若这般，所做的一切都将会白费了。”捶胸顿足，许天凡泄着愤怒，随后帮小离抱起了死去的小松。

小离缓缓起身，动情的目光定格在许天凡身上，为小松道着歉，“对不起，少爷，小松犯了杀人的罪，都是我没有管好他，你要怪就怪我吧。”

淡然地摇摇头，许天凡一度显得很平静，“如今说怪与不怪没有意义，知道是小松所为，也了却了一个心结吧，芸儿已经走了，再去纠缠与她的恩恩怨怨，也无济于事。”

赵雨仙听见许天凡喊着芸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酸楚的她觉得与许天凡若即若离，之间始终有着不愿触碰的芥蒂，当然，许天凡也有同感，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赵府发生这样的事，当天便会传遍整个扬州。

果然，赵府下人杀人之事不胫而走，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皆有人在谈论，以至于陆元生回去的路上都极为不自在。

渐渐地，他又觉得实在不该让此事就此罢了，这样也太对不起死去的陆水玉了，于是，他的心里又纠结了起来。

随之，当天陆知良也知晓了此事，就要来赵府讨个说法。

赵府，许天凡正房中休息，赵雨仙神色慌忙地跑了进来，喊道“天凡哥，出事了。”

情况来得突然，赵雨仙来不及解释什么，只得拉起许天凡的手，往前院赶去，而一切，只好在路上再说清楚了。

“怎么啦，仙儿？”许天凡止不住好奇地问道。

赵雨仙不敢耽搁半分时间，“陆老爷过来了，说要将小离带回陆府去，现在他们就在前院，我担心爹到时候会答应了。”

前院有些吵闹，赵府就是这样，总是安宁不了。

这次，陆知良来的意图明显，要带回杀人凶手小松的姐姐小离，而怎么处置就是陆府自己的事了。

“陆老爷，今日拜访招待不周，想必在这儿更适合你我，毕竟你的后面便是大门，倒也方便。”赵辅邑将陆知良等人拦住，似笑非笑，老练横秋。

一语双关，陆知良自然听出了逐客的意味，大笑了笑，“随赵老爷之便，但杀人凶手如不交出，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陆老爷的意思，便是执意带走府上的丫鬟了？”赵辅邑反问道。

陆知良显得随意地点头，虽是随意，却也在精打细算，“赵老爷是想说水玉之死与府上无关，纯属是贼人是从中挑拨了。

好，那我就姑且信你，还请赵老爷交出那个凶手的姐姐，弟债姐还，也算是给死去的水玉一个交代。”

明里暗里，陆老爷的话都颇有些嘲讽之意，赵辅邑对此不苟言笑，扬手彰显府邸气派，“若是这般轻易交出府上之人，也太失了我赵府的面子了吧，扬州还以为会被你陆老爷压过一头呢。”

陆知良眉头紧紧一皱，随即大笑地舒展而开，“哈，赵老爷说笑了，我陆府只做自己的生意，无心争权争霸。

至于要让府上交出那个丫鬟，实在是不能让我的女儿就这么枉死，必须得有一个交代吧，当然，如此一来，也可显得赵老爷你深明大义呀。”

一席好言委婉，赵辅邑方才有些松懈，赴势笑道“原来陆老爷也是个明白之人，那我便将人交你便是。”

随即，赵辅邑抬手示意，示意一名下人离开，兴许就是去将小离带过来。

可过了半缓工夫，那人便回来了，身后还有许天凡和赵雨仙。

“义父，这么做是不是过显无情了？”许天凡步伐沉重地过来，沉声质问道。

未等赵辅邑作何回应，陆元生便一把揪着许天凡的胸口，淡漠道“许天凡，我告诉你，我妹妹的死别想那么容易了结，一个小人物的死算不得什么，想把此事糊弄过去，没门。”

“我有说过要糊弄了吗？之前在这儿发生过什么，你也知道，我说过，小松不是杀死水玉的凶手，我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许天凡当即反驳道。

“你，把手给我放开。”小手蛮劲，赵雨仙想奋力拽开陆元生的手，那张精致的俏脸也是怒意四起。

“灵儿死了，水玉也死了，许天凡，你到底还想要谁死啊。”一把撒开许天凡的衣口，陆元生歇斯底里地喊着。

也许是在这时，才算是发泄了他心中的苦闷与痛楚吧。

他的情绪爆发其实也是在许天凡的意料之内，毕竟失去两位身边最爱的人，是谁都难以承受。

或许有一段时间，他是想封藏自己，让自己忘掉这个痛苦，可到最后才发现，那道伤痛一直都在，也就在这一刻，他释放了，也就不再隐藏了。

伤与痛同样触动着陆知良，极其冷言道“明天我便要看到那个丫鬟前来陆府，否则陆府便会中断扬州所有的药材生意。”

丢下一句，陆家人离去，丝毫不给赵辅邑面子，可赵辅邑也是这般束手无策吧。

“唉，既然这样，那就依陆老爷所言吧。”赵辅邑轻叹一声，缓缓转身。

“不行。”许天凡和赵雨仙异口同声地拒绝道。

赵辅邑回头一眼，“难道你们想让整个扬州陷入无药可医的境地吗？认了吧，孩子。”

此事岂能如此认命，赵雨仙望着许天凡，只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许天凡身上。

可他又能怎样，如此实在是太过于负担于他，毕竟仅一己之力，恐难定乾坤。

渐渐地，夜晚悄来袭，凉风吹得紧，小雨淅沥寂，转眼瓢泼起。

似乎是天公不作美，闪电带雷鸣，像是一种征兆，而在这般遏然的夜晚，终究是有一场宿命的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