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最初诞生的目的，是用来杀人的，刺入敌人的身体，斩断敌人的身躯，收割敌人的性命，这是剑的第一功能。

仗剑，有人击杀仇寇，有人夺得王权，有人登临帝位，因其一往无前、宁折不弯的品性，世人将剑封为君子之器。

但剑还是要杀人的。

君子，也杀人。

李慕清盘膝坐在密室中，淡淡的威势从体内盛放，四面墙壁上挂着的油灯被压迫地紧贴墙壁，最后灯芯干脆浸入油中，光芒顿时消失。

阴暗的密室里，李慕清的体表忽地起了微风，清风微微旋转着，绕着他的身躯一圈又一圈地循环，他的周身窍穴逐一洞开，轻盈的风儿汇聚到一处，他盛放于体外的剑势被风儿吹拂过便收敛起来。

李慕清的脑海中一片空旷，仅有一柄剑伫立其中。

紫色的剑身，幽寒的剑刃，锋锐的剑尖，正是陪了他一年的渊微。

下一瞬，他的身躯也出现在脑海中，握住剑柄，他身躯动了起来，没有成体系的剑法，只有天下剑修共同习练的基本技法。

与此同时，一个个灰色的身影不断出现。

李慕清的每一招都将一个灰色身影击溃，刺，抹，斩，劈，贯穿，斩断，挑落……

不同的技法带来的结果只有一个，杀！

幽暗的密室忽地亮了起来，一点盈盈闪烁的暗红光芒在体表的微风中凝结。

当脑海中最后一个灰色身影被一剑封喉时，脑中的自己也同时消散，渊微剑身如墨入水般溃散开来。

体表的清风骤然加速旋转，暗红光芒越来越盛。

轰！

一声爆响，清风骤变狂风，随后扶摇直上，冲天而起。

脑海中四散的剑身倏地向内汇聚，重新化作剑体。

两者相互牵引交汇，狂风渐落，暗红的光泽也迅速膨胀，将密室映照成血红的模样，最后一柄足有一丈长的鲜红色剑体静静伫立，表面如同红色水晶般光泽流淌。

强盛浓烈的杀戮气息顿时填满整个密室。

身后的渊微剑似乎受到了感召，腾地从剑鞘中飞出，表面雷光乍现，似乎兴奋起来，围着李慕清不断盘旋飞舞。

体内的灵气丝丝缕缕地投入道鲜红剑体之中，再经由此剑渗透出来，就变成了殷红如血凌厉剑气。

血红剑气在空中划过奇异的轨迹，一缕缕剑气好似调皮的精灵一般，围着李慕清轻轻打着转，它无声地掠过，锋锐的气息顿时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剑痕。

与此同时，李慕清的眉心处突然浮现出一条细微的血痕，与他身后的红晶之剑一般无二。

眼皮轻动，双目睁开，红色剑芒一闪即逝。

他微微起身，看向头顶的土地，破坏欲顿时升起，嘴角一扬，没有刻意压制，刹那间，渊微一颤，飞入红色的晶体之剑核心，两者迅速融为一体。

两指成剑，刺向上空。

轰！

坚硬厚实的土地丝毫不能阻挡剑意的侵袭，泥石四散爆裂，一个大洞塌陷，李慕清紧随血剑身后飞出密室。

磅礴耀眼的红芒在空中恣意地挥洒着自己的光芒，在夺目的大日光芒映照下，红色迅速转化为纯黑色，丈长的剑体黑光顿时将大日之光都比了下去。

随即，霸道无匹的杀戮剑意瞬间爆发，汹涌的剑意带着凌厉无比的锋芒之气冲上云霄，庄园的上空霎时被滔天的杀意所覆盖。一层层暗黑的乌云开始凝结，乌云中没有雷光闪电，宛如纯粹的阴暗之气，令整个旌北城都为之侧目。

牧青玄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股剑意，当感知到其中纯粹无比的杀气后，他掌中递给颜儿的花差点坠落。

他转头惊讶地看着那柄由杀戮剑意汇聚的黑色大剑，他没想到李慕清竟然真的领悟了剑意，而且还是如此纯粹的杀戮剑意。

“这小子真是修道的么？”

口中低声吐槽，他随即将牧颜交给小彤照料，一个闪身来到空中与李慕清面对面。

当看到李慕清眉心的墨色剑印后，他的眼神已有震惊之色。

李慕清只觉四面八方的杀气都被他吸收起来，强盛的杀意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内心，以至于他会想要立刻杀生来平复翻涌的心境，然而每当这个时候，雷瞳中积蓄的磅礴雷霆便会透露出一丝，将他的杀意彻底剿灭。

“小子，还醒着吗？”

牧青玄的声音入耳，李慕清睁开眼来，笑道：“师父，我成功了。”

牧青玄望着他的剑意轻轻点头，同时又有些讶异地道：“杀戮剑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记载中那些领悟了杀戮剑意的都是些断情绝性的魔头，每一个都是血债累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秩之辈，没想到今天被你一个修道的人领悟了，你真是道士？”

李慕清苦笑一声，“师父，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见他理智未失，牧青玄更加惊讶，“啧啧，这么强烈的杀气，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这小子居然还能有如此丰富的情绪，不愧是我的弟子，哈哈，快收了剑意吧，别影响了城中的秩序。”

“好的，师父。”

李慕清念头一动，身后三米长的具现剑意顿时涌入体内，渊微归鞘，两人缓缓落地。

牧青玄心情极佳，拍着李慕清的肩头，大笑道：“来，随为师去喝一杯！”

李慕清也有些兴奋，他轻轻摸了摸眉心，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大步随牧青玄而去。

在牧青玄的吩咐下，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很快就搬上了桌，司徒哲抱着一罐泥封的酒坛走来，眼神落在李慕清身上满是崇敬。

他也是剑修，但对剑意尚且没有丝毫头绪。

打开泥封，撕开纸张，浓郁的酒香刹那间盛放开来，转眼便充斥着整个房间。

深吸一口气，李慕清只觉口中唾液迅速分泌。

“来！”牧青玄端起酒碗喝道，李慕清也跟着端起，两只碗砰地一声相撞，两人随即豪饮而下。

“哈哈哈！”

从未听闻过的爽朗笑声从牧青玄口中传来，他不再管李慕清，自顾自地又干了三碗，这才意味未尽地稍作歇息。

李慕清酒量不如他，只好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司徒哲，“司徒兄，你也来一碗？”

司徒哲喉头一动。

李慕清暗笑，随即给他倒满一碗，浓密地酒花儿升腾起来，香味沁人心脾。

“坐！”牧青玄大手一挥，司徒哲立马坐下来从李慕清手中接过酒碗。

三人又接着干了一碗。

难以抑制的热气自内而外散发，李慕清赶忙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徒儿，你可知，你是为师此生收过的唯一一个徒弟？”

李慕清放下筷子，眼中满是惊讶，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一般而言，元婴境修士肯定会收几个弟子，一来在身旁服侍，完成一些杂事；二来也是因为道途不易，多少昔日友人不得不分别远离，收了弟子，算是有人陪伴，修士也是人；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便是传承自己的道，将自己的修行体悟教授后人，不至于在慢慢的时间长河中失传消逝。

牧青玄笑容一收，感叹地道：“你这次成功领悟剑意破关而出，时间也差不多一年了吧？”

李慕清也顿时沉下脸来。

当初他和牧青玄约定，跟着他学习只有一年之气，头半年还好，后半年他直接闭关，感觉就是睁眼闭眼之间时间就过去了。

“吃完这顿，你就离开吧！”牧青玄说着又干了一碗。

李慕清有些懵，谁能想到刚才还一脸喜悦激动的牧青玄几碗酒下肚瞬间就开始赶人了。

一旁的司徒哲只能静静听着，他的身份也不敢插话，只是对眼前这对师徒的关系感到有些好奇。

牧青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慕清，李慕清顿时知道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只好举着碗道：“好吧，师父，再敬您一杯！您永远都是我李慕清的师父！”

“好！”

兴许是李慕清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令他心情大悦，他脸上再次浮起笑容。

这顿饭，师徒二人十分尽兴。

数个时辰后，李慕清彻底陷入昏沉之中，牧青玄清醒无比地看着他，不时举杯邀月对饮。

深夜时，牧青玄幽幽一叹，轻轻地将手中白玉酒杯放下。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向前摊开，体内的剑气滚滚而出，化为一只青色的巨雕。

“带他去……唔，就去望月宫吧！”

说完，他背过身去。

青色巨雕点点头，将李慕清托在背上，旋即振翅高飞，眨眼便冲入云端。

庄园里，再次传出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