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焰微笑道：「诗人因思家国之愁，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名句传颂一时，二弟英雄少年，乃性情中人，昨夜和在下谈起除魔大会，将生灵涂炭，此忧天下生民之心，怎会被轻看？」

公子游不以为然，皱眉道：「妖魔胆敢作乱，咱们就打他个屁滚尿流，有啥好掉泪！」

画儿忍不住道：「黑脸叔叔，剑阁要打魔界个唏哩哗啦，恐怕得再多收些女婿才成，可阁主只一个女儿。．」她虽意含讽刺，但语音清脆柔软，倒像小女娃天真发问，教剑阁众老头向她发怒也不是。

公子蒻杏眼圆瞪，怒道：「月公子，连你的小ㄚ头片子也多口多舌，牙尖嘴利！」

孤焰微笑道：「小ㄚ头不过有话就说，小姐乃高门大户的千金，何必一般计较？」

公子遇深知运送兵刃得靠风小刀，不想被爱女这麽一闹，险些坏事，点头笑道：「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此直率的侠义心肠，真与老夫相合，老夫想到宝刃未毕其功，也常夜半兴叹，感伤难忍！」

公子益正为自己方才的落井下石犯愁，急打圆场道：「风少侠正是这样忧天下之人，小姐当欢喜才是。」

公子川见阁主和总管都如此说，当是不会错，忙作证道：「他在擂台上连救华商老师和无间五侠，老朽也十分佩服。」

公子蒻脸色如冰，再不言语，找了一位子碰然坐下，风小刀忽然从万般尴尬成为众人夸赞，向孤焰投以感激目光，便偕路潇遥回座，悄声道：「大哥，此事万般凶险，我一人去即可，遥儿就交由你照看。」

路潇遥一听，急道：「不，你答应要带着我的！我…我只跟着你。」

孤焰低声道：「不必着急，」，转而对公子遇道：「不如阁主待此次送刃回来，二人经过考验後，再决定人选。」

公子遇心想那无邪门小徒保不定命丧中途，便点点头，道：「月公子说得是，此间当务之急，自是安然送出兵刃。」

孤焰平静地道：「我有一计可送出兵刃。」

剑阁众人闻言愕然，不禁打量起这文士，才发觉他神清目秀、顾盼炜如，最特别的是他虽飘逸轩昂，但气势却是忽隐忽现，当他掩身於众人之中，内敛至极，教人绝不注意，若立於众人之前，又自有一种说服力，教人目光齐聚，实有种神秘难测的感觉。

公子益道：「月公子不知有何高见。」

孤焰道：「此至千矶湾需二日半行程，徜若我需要一地道从『凉风小楼』至千矶湾附近的『百仞谷』，剑阁多久可完成？」

公子蒻插口道：「爹，为何咱们没想过用地道运兵刃呢？」她正想说，挖个地道，就不需找风小刀等人护送兵刃。

孤焰却冷冷地插口道：「徜若只用地道运兵刃，小姐未免太轻看对手。」

他语气锋利，直教心高气傲的公子蒻下不了台，但公子益毕竟是剑阁总管，深知人和乃成事要素，怕小姐又坏事，忙截口道：「我立刻着人计算。」

公子蒻硬是咽下一口气，心中暗想有朝一日，定要好好教训这酸文士一番。

孤焰不理公子蒻含恨的眼神，续道：「不如我来回答，离交接兵刃尚有七日半的时间，除去二日半的行程，尚余五日可令人挖一条地道，地道中舖一滑轨，通达百仞谷，时间绰绰有余。」

公子川愕然道：「月公子是异想天开嚒？这…这怎麽成？」公子蒻冷哼一声，嘲讽之意甚明。

公子遇深思半晌，却缓缓道：「愿闻其详。」

孤焰道：「剑阁技士共有八百一十六人，这五日当中，剑阁三百人先以钻山甲或天火雷之类的兵器，钻出地道，日夜接力在三日内完成轨道布置，此地道需长三十里半，向下倾斜五丈，半分不差，另一百人备齐一匹假兵刃装箱，以假乱真，尚有三百一十六人可维持剑阁碧坞炉日常运作。」

众人面面相觑，对於他只看铸剑谷一眼，就能知剑阁技工人数，并推算出如果让碧坞炉不灭，最低运作人数，实是大为惊愕，更不用说於三日内挖一条地道舖轨所需人数及所用器具。

公子游猛地拍案急道：「万万不行！减少五百人力，只能勉强使炉火不灭，产量必大幅下降，我剑阁要损失惨重！」

孤焰道：「减产至多五日，两相权害取其轻，益兄的意思呢？」他转而问公子益，自是因看出公子益乃剑阁中除阁主外，较具见识及实权之人，公子游性急而鲁莽，公子川性和无定见，公子蒻性骄不成事，而阁主公子遇则醉心铸刃研究，不理琐事。

公子益暗叹他的高明，左思右量，附和道：「事关重大，咱们不能不付点儿代价，如丢失这批兵刃，兼之要双倍赔偿的银两，损失会更重，甚且除魔大会若因而出事的话，无间岛怪罪下来，咱剑阁可担待不起。」

公子蒻不甘示弱地道：「咱们大事工程，必会引来各方人马注意，怎也掩饰不过，如何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孤焰奇道：「我几时说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公子游拍桌怒道：「你这小子岂不明着耍咱们！」

孤焰道：「各方人马必会千方百计打听虚实，自是掩饰不过，所谓虚掩实之，实欺虚之，兵道不过虚实之变，我方先兵分三路，声东击西，教他们难以猜测，第一路，乃飞瀑水路，此路行程最快，会首当其冲，需示敌以弱，引人来攻，由益兄和画儿率小批善泗水之人乘舟护送，此溪水直抵千矶湾入东海，再於海上交货，船上需重新布置，兵刃箱需先秤过重量，以免对方依船吃水深度，瞧出端倪。」

不理众人面面相觑，孤焰续道：「第二路，陆路护送，走林间小道，由二弟和路兄弟率剑阁大批人手，轻装简从，大张旗鼔。」

公子川搓着手问道：「为何要大张旗鼔？隐蔽些不更好？」

孤焰道：「此路反要虚张声势，好引人来助，剑阁在一日英雄会中，已去掉许多跳梁小丑，此时大张旗鼔，一方面可让自以为聪明者，进攻其他路线，另一方面表示剑阁无所畏惧，又可再吓退一些人，最後只需应付最强的敌手即可。」

公子川愕然道：「还得应付最强的敌手？」

孤焰道：「该来的敌人总会来，勇怯强弱不过是形势，善形势者，敌必从之，如果剑阁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那敌人自不会手软！」他顿了一顿，冷冷地道：「徜若剑阁在江湖上人面广、交情够，自能再号召人相帮。」

公子益听他话中带刺，暗想：「他说得不错，剑阁在江湖中虽有地位，但阁主从前多索价甚高，又要求银货两讫，不讲情面，有人甚至因为取不到刀剑而心怀忿忿，才弄到今日得重酬召人相帮，何况江湖上又有谁想淌这浑水？」

孤焰道：「第三路即是地道，由我和大小姐主持，请阁主派一人予我，届时布置妥当，命人将兵刃箱由轨道滑入地洞即可。如此方可分散攻击力道，因路程极短，等到袭击之人发现错着，再回头时，兵刃已至千矶湾了。」

公子蒻嗔道：「我可不愿和与你同路！」此时她对孤焰的恼恨，尤在风小刀和路潇遥二人之上，心知这文士一肚子诡诈，自己和他在一起，说不定要吃苦头。

公子蒻这般反应，正合心意，孤焰点头道：「那就请大小姐与二弟同走林间小路，我本意留大小姐在地道，因为此路最是容易，既然大小姐执意不肯，为安全之故，只好请阁主再多派好手在这陆路上，此道树大招风，最是凶险。」

公子遇和公子益恍然大悟，他是要扣着公子蒻在身边，以防万一，正想如何推托，已听公子游大声道：「蒻儿不必淌这危险，这地道由我去行了！」

孤焰道：「我方才听说小姐将来要主持剑阁，若连这点胆识和经验都没有，如何成事？再者，路上和未来夫婿联手抵御外侮，才能明白那一位是可真心托付之人，正好解决阁主不知选择那一位做为佳婿的问题。」

公子蒻甚是好强，拍桌站起道：「游叔，不必再说，难道我便怕了！」

孤焰心知无论公子蒻如何要强，阁主派与风小刀随行者，必精锐尽出，不再理她，续道：「飞瀑水路既有益兄主持，大可放心。」

公子益终挤出一问，道：「敢问月公子，为何此地道达百仞谷，却不达千矶湾？」

孤焰心中暗赞此人果较有见识，终於切中要处，却敷衍以答道：「百仞谷离千矶湾仅半里路程，其相差无几。」

公子益闻言已知真正的兵刃藏於那一路上，公子游却兀自搔搔头，忍不住问道：「到底那一路才放真正的兵刃？」

孤焰道：「此事装箱分配时自然得知，否则消息走漏，戏法就不灵了。」

公子游怒道：「此间俱是自己人，怎有走漏之虞？你这个外人，又来说什麽胡话！」

孤焰悠然道：「若又有人多嘴多舌，剑阁後果自负。」

知修以为这贵客又说到自己，吓得忙低声道：「小婢决不敢多嘴。」只有公子蒻自知吃了一肚子闷亏，却无可奈何。

公子川只得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二人呢？」

孤焰呷了口茶，微微一笑道：「自是留守剑阁，静待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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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章节:水路之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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