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红云真的很有灵性，她听孙傲尘吟完之后，没有做声，只是怔怔的凝望着他出神，过了半响才对着其他的女子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出去。。”

那些伴奏跳舞的女子答应一声，便鱼贯出了屋子。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孙傲尘和红云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孙傲尘的心里竟然微微的有些紧张，刚才人多还好些，如今只剩下他自己面对红云，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同时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吟诵的词能够入得了这姑娘的法眼。

红云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臂放在面前的长几上支颐沉思，孙傲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觉得她这副样子颇为好看，便也没有开口，也忘记了心中的不安，在一旁只顾着趁机大饱眼福。他虽然仍在心中暗自警戒，生怕红云会忽然使出什么古怪的手段，让自己又乱了分寸，可是此时屋子里一片静寂，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在这样的气氛中如此近距离的面对一个如画的美女，孙傲尘的心中竟然油然生出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样过了良久，红云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的说道：“果然清雅，却又略带绮丽，竟是如此的哀怨悠长，幽绪莫遣。”

说着，她的目光一转，又投向了孙傲尘，再次幽幽的凝望了他半响，才又说道：“没想到公子竟有如此肝肠。我本以为又是一个满腹糟糠，却硬要充作锦绣的混账行子呢。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宁古塔并非只是一座污池，竟然有公子这般人物，红云能有缘得见，也算不枉了。”

孙傲尘最初读到这首词的时候，也是感触良多，所以才会记得格外清楚些。但是后来读得多了，早已经没有了感觉。他眼见自己只是这么无心的一说，红云却有这么深的感慨，心里就有一种欺骗了她的感觉。他来见红云，本来只是为了能有机会接近刘振邦，如今见她这副样子，倒有些不安起来。

他听红云的意思，好像是自比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心中又觉得她有些自命清高的矫揉。可是这话他又哪里说得出来，便只是笑笑，谦虚道：“我才真真是个蠢物呢，一向愚钝得很，不敏捷。。。。。。”

红云仍在凝望他，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问道：“没有听够，可还做得？”

孙傲尘的努力已见成效，他的心中暗暗的感到高兴，见红云问自己能否再做，心里就想当然能了，多得是呢，可是嘴上却说道：“做得，既然姑娘喜欢，孙某便勉力再献丑一回。”

说完，他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的踱了几步，故意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过了半响才开口吟道：“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这是孙傲尘背得最熟的一首词，他缓缓的吟来，不想自己也被触动了心事。他想到自己与李妮已是远隔了时空，可能再也无法见面。而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能与梅英相遇，相知，乃至相爱，真的不能不说是一份奇缘，可是如今她也已经远离，自己却连应该到哪里去找她都还不知道，那么这一番心事会不会成为一句空话？如果真的不能再见，自己势必会一生牵挂梅英，梅英也必对自己不能释怀，难道自己和她真的会像词中说的那样，一生流泪不尽吗？

孙傲尘就这样边吟边想，待到把整首词吟完，他已是怔怔的有些痴了。

而此时红云的眼中则已经泛起了泪光，她又凝望着孙傲尘发了会子呆，然后幽幽的说道：“九转回肠，哀怨凄清，难道你竟是个妖吗？说出的话便似水银泻地一般，直往人家的心里钻。

孙傲尘还在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对红云的话竟是充耳不闻。红云见他出神，便大声喊了一声：“公子。”

孙傲尘猛地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忙向红云望了过去，有些茫然的问道：“怎么？”

红云却“嗤”的一笑，说道：“公子不仅身负不世之才，原来还是个多情的种子，怎么，在想你的奇缘吗?”

这红云自小在母亲的调教下习练诗词曲赋，也读了许多的传奇笔记，心性比常人要高出许多，一向都以才女自恃，虽然不得已委身在这春香楼里，却始终不肯把自己与寻常的卖笑女子混同。刚才她听孙傲尘吟了《红楼梦》里的两首词，便真的以为是他即席所作，不禁为他的才华所倾倒，又暗感那词切中了自己的心思，心里便不知不觉的把孙傲尘视为了知己。这不就是那个她虽然还没有遇到，却有过无数次设想，魂牵梦绕的那个“他”吗？他如此才华，相貌又是这般英俊，不正是一块无瑕的美玉？而自己，不也是这春香楼里的一朵奇葩吗。。。。。。

这样想着，红云的心便跳得有些快了起来，脸上也微微的有些发烫。她见孙傲尘吟完词以后，愣愣的只是发呆，便猜想他的心中一定还有个“她”，因此，她说那两句话本是想嘲笑孙傲尘，可语气间却不知不觉的带上了些幽怨。

孙傲尘回过神来，对自己竟然在这么个地方多愁善感起来感到有些可笑。他看看红云，知道她的一颗心已经被自己打动，便想继续加强攻势，讨好地对红云说道：“这都是为姑娘所做，不才不敢自比美玉，可是在我的眼中，姑娘色艺双绝，真的是一朵奇葩呢。”

在孙傲尘自己看来，他的这些话简直是俗得不能再俗了，不想红云又被他切中了心事。她只觉得孙傲尘的一句句话，都像是天上的雷，一声声猛力的撞击着她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冲击得她有些晕眩，心也跳得更加的快了起来，越发的认定孙傲尘便是她等了这许久的良人，觉得那令她无比向往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就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就这样，红云的心中感到无比的欣喜，她听孙傲尘说两首词都是为她而做，心中是千肯万肯的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含情脉脉的抬眼看看孙傲尘，却发现他的眼中满是狡黠，这才猛地有所醒悟，便笑着啐他道：“满嘴的油腔滑调，你必是个经年的**。”

她这话是随口说出，可是说完之后，却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原只是个青楼歌女，以自己这样的身份是万难与孙傲尘匹配的，于是她的心中又感到自卑起来，脸上也黯淡了许多。垂首愣怔了许久，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红云命苦，不得已委身在这肮脏之地，虽苦挣死守多年，却难抗世情运道，如今已非洁白之身。如果公子不弃，红云愿一侍枕席，算不负公子见爱之心，也偿了红云的一个心愿。”

孙傲尘接近红云，本来只是因为她是刘振邦的姐姐，却没有想到几个回合下来，红云竟真的被自己给征服，这便提出了床第之事。对此，他完全没有想到，想要拒绝，却怕红云恼了赶自己出去，从此更少了接近刘振邦的机会；想要答应，红云毕竟是一个青楼的姑娘，对这样的事情，他多少有些心障。所以，一时之间，他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云平日里被人吹捧得多了，自觉身价不低，轻易不肯向人施以青眼，她满以为自己此番向孙傲尘表明了心意以后，必定会水到渠成的成就了好事。可是如今见孙傲尘站在那里这是沉吟，却不肯表态。女孩家的心思敏感，她立刻便想到孙傲尘是嫌自己的身子肮脏，心中便立时升起一股酸热的感觉，觉得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也更加的感到悲伤。

她连忙收敛心神，强打着精神对孙傲尘说道：“红云一介俗女，能得与公子相遇，实在难得，红云也觉。。。幸甚，我。。。再好生为。。。公子唱一曲，望能博公子一笑。”

红云这话说得心慌意乱，她固然为自己配不上孙傲尘感到难过，也为孙傲尘看不起自己而气愤，同时也想到自己刚才那么轻佻，必是要被孙傲尘看轻了的，“他”必会觉得自己是个**的女子。所以她的这番话，固然说得略带哽咽，而伸出去想再弹琴的两只手掌，也不禁微微的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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