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生来到东财
作者:付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46

1958年,是中国历史上极具戏剧性的一年,人们头脑发烧、思想膨胀到异想天开的地步。.整风运动和反右派斗争如火如荼。

3月3日,**中央发布《关于开展反浪费反保守运动的指示》,在这个指示中说这个运动是一个“生产大跃进和文化大跃进的运动”,通过这个运动,“就可以用同样的人数和同样的财力、物力,办出比原定计划多百分之几十以至数以倍计的事业”。指出这个运动要采用大鸣、大放、大辩论,开现场会议和展览会等形式进行。

首先开展的是知识分子属性的大辩论。宿舍里照旧还要在睡觉之前继续白天的辩论。我、杞芳和周易基本上是闭口藏舌,只当听客。

大王:“记得土改以后,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颁布划分阶级成分的决定,凡是国家机关、企业、合作社、学校等的办事人员,以工资为生活来源的人,叫做职员,职员是工人阶级中的一部分。特别指出,工程师、教授、专家的阶级成分与一般职员相同。那就是说把知识分子当成了工人阶级。”

春山:“不对。那时候党确定的知识分子政策,叫“团结、教育、改造”。那就是知识分子还没有确立工人阶级立场,思想上还属于小资产阶级或资产阶级,还要通过‘教育、改造’来转变他们的立场。很难说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柳骏:“我们上中学的时候,老师思想改造,社会上批判电影《武训传》,批判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批判胡适唯心主义,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等等,都是把知识分子当做对象,他们就是资产阶级,不可能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大王:“1956年中央召开了知识分子问题会议,周恩来在报告中,明确肯定知识界的面貌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们中间的绝大部分已经是国家工作人员,是为社会主义服务的,已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小王:“知识分子是不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还要听**的教导。**说大多数知识分子是非劳动人民家庭出身,有些人出身工农家庭,世界观基本上也是资产阶级的,所以他们还是属于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说我国现在还存在两个剥削阶级,一个是被打倒了的地主买办阶级及其他反动派和资产阶级右派,一个是民族资产阶级和它的知识分子。很明确嘛!知识分子肯定是属于资产阶级的范畴。”

昆岫:“知识分子应该是受过学校教育,以自己掌握知识为谋生手段,从事脑力劳动的那些人。”

小王:“缺乏阶级性!我们讨论的是知识分子属性问题。”

我又憋不住了,说了一句,“我们是不是知识分子?社会主义的大学培养的学生难道也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黄道初:“生活委员来了!闭嘴吧!睡觉。”

第二天,我和孙殿卿说了昨天我们宿舍的谈话。

孙殿卿:“昨天我在一本书上看到古代一个诗人冯道写了一首《舌》诗,说,‘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

我:“‘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

孙殿卿:“你知道啊!是不是非要戴上那顶帽子你才能消停啊?”

红专辩论在1957年末就开始了。当时,对红专问题有种种说法,如又红又专,先红后专,只专不红,白专道路等等。我和杞芳自然属于白专道路那种与又红又专相对立的学生。当然,很多同学都不敢把自己说成是又红又专的人。

院党委传达**中央《关于开展反浪费反保守运动的指示》之后,运动日益深入,党委号召全院师生“向党交心”,动员大家就红专问题展开辩论。同时要做到自我批评,自我批判,以达到追求真理,弄清是非。很多老师和学生贴出了“向党交心”的大字报,检查自己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不问政治、名利思想以及是否存在“政治立场”等等问题。

运动**期间,在风雨操场开始搞“双反思想展览会”,搞现身说法,重点是批判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的种种表现。到风雨操场去展览思想并不是强制性的活动。采取自愿的原则;当然,也是考验有问题的同学对自己所犯错误的认识程度或者是改正的决心。谁也不愿意被划到阶级敌人的那边去,于是,很多同学积极主动地参与思想展览,以表明一定要站到无产阶级立场上来的态度。我也是一样。

怎样去展览自己的思想呢?我跑到风雨操场。操场的四周摆上长条桌,半空中拉上了铁线,以备摆放实物或张挂大字报。特别积极的同学已经把大字报、漫画、化妆品、奢侈用品等等纸张和展品拿到风雨操场,进行布展。

回到宿舍,我想我怎样去展览自己的思想呢?想了想,还是发挥我的强项,画漫画吧!画什么?根据多次批判会党支部领导和同学们提出的我的最核心的问题:严重的个人主义!有了。我画了一个人头,人头上没有鼻子、嘴和耳朵,只有两个圆圆的大眼睛,两个眼睛里是缩小了的和大人头一样的小人头。其寓意是由于个人主义严重,眼睛里只有自己。为了醒目、吸引人,在人头画上涂了一些鲜艳的颜色。杞芳看了看,说道,“给我也画一张。”

周易:“让别人给你画,能够说明你悔改的决心吗!”

杞芳:“你怎么不准备准备去展览展览思想呀?”

周易:“我‘罪孽’深重,问题堆积成山,风雨操场装不下。”

我:“真是无可救药。”

我的人头画,布置在距风雨操场北侧大门不远的地方。

3月中旬,时任**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文教领导小组副组长康生来到我们学校。上午,一辆黑色轿车进院后,停在风雨操场东侧的小马路中间。当时我恰好就在轿车停车的小马路东边的大操场上。

院领导从北面大约距轿车停车的地方20多米的对面急匆匆向轿车走来,估计他们是刚刚接到通知,迎接姗姗来迟。车门打开后,康生(是后来知道的)一只脚伸出落地,探出头来,半节身体仍然在车里,高声喊道,“陈放!陈放!陈放在哪呢!”(据说,延安抗大康生当校长的时候陈放是语文教研室主任。)康生下车后,几位院领导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寒暄几句,他们一起向风雨操场北门走去。原来是要看思想展览。我急急忙忙绕过他们,迅速跑进风雨操场,回到自己的展位、漫画跟前。

康生在几位院领导陪同下,从北门东侧开始,向南走,观看同学们的大字报、漫画、展品。从我面前走过,对我的漫画不屑一顾,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这时,他的身后已经有十几个同学跟随,我也毫不客气地参加进去。走到我们系60班一个女同学展位跟前,康生驻足观看。这个女同学是哈尔滨人,穿戴比较时髦,好化妆,是院滑冰队队员。在展台上,她把平时穿的花衣裳、花裙子、化妆品等等摆了一堆。康生扶了扶黑框眼镜,对旁边的人说:“这算是什么!撤了。女孩子爱美,还靠不上资产阶级。撤掉!”随后,类似的展项,统统撤出。在现场,我没有听到康生对这个思想展览有什么褒贬的表态。从风雨操场南门出来,康生又直接登上汽车,匆匆离去。

晚饭后,我和斯琴代来几个同学准备去百鸟公园散步,走到校门口,被解放军战士拦住,不准出去。向大道望去,从俄专东边至西边交通学校大道南侧,一字排开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这时,周围有的同学说,“听说有中央首长晚上要来学校。”

代来:“上午康生来了。晚上还有谁会来呢。”

吉辰:“指定比康生官大。”

代来:“是不是**又来了?”

吉辰:“上个月刚走,不能再来了。”

我:“上午康生来,连一个警卫员都没有,晚上也不会有部队站岗,能是谁呢!”

很快,各系、各班开始集合,到风雨操场开会。原来还是康生到学校来作报告。

康生的讲话,嗣后有油印稿,发给了我们。可惜,特殊时期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让我给弄丢了。康生浓重的山东鲁南口音时常响在耳边。一些内容还有些印象。

“我羡慕你们嘞,我羡慕你们什么嘞?我羡慕你们年轻……”这是他开始讲话不久说的一句话。

他对东北地区的大学的规模进行一番评论,说哈军工是大学城、东工是大学院、长春地质学院是大学宫……不知道他是赞赏还是批评?多半是批评,因为当时正在反浪费。

他讲话的主要内容还是**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基本精神。特别强调大学要培养有社会主义觉悟有文化的劳动者。还说一些诸如取得成绩、成果,实现伟大的理想要靠辛勤的劳动等等。

这是我们第一次亲耳听到中央领导讲话,心情很是激动。回到宿舍,小王第一个说道,“倒是中央首长水平高,把**的指示讲解得如此透彻。”

大王:“是,不愧为马列主义资深理论家。”

我对杞芳说:“山东口音可是够重的了。‘这(j)个…这个…这个’……”

杞芳:“和我的毛病差不多……。”

春山看了我一眼,大王张开嘴,想说什么,没说,暗示我看着点小王。我的心动了一下,有些脸红。自己暗想,这个嘴怎么就管不住了!

(2010年9月23日18:05: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