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袭杀许烟儿(下)
作者:嫌疑人小x      更新:2021-03-12 09:58      字数:4436

许烟儿这一掌推出,看上去不是在和宁宣战斗,而是在和宁宣打打闹闹,随便推了一把。

她五指流转,真气内蕴,若隐若现,显出一种缓缓又轻轻、柔柔又浅浅的感觉,如同草芽萌发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

草芽萌发,那是一种看起来缓慢柔和,实际上却坚定坚韧且坚决的力量。

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事物或者意志能够阻碍这股力量的爆发,这一招也是同样,其中内蕴的力量似柔纤、实刚壮,一旦触及就立刻爆发出来,若是打在这座高楼上,连这座高楼都会为之分崩离析。

她到了现在才展现出真实相貌,却是个眉眼如画、长发及腰的女子,大约三十岁上下,脸蛋上却白皙如玉,没有丝毫皱纹,更有风情万种,一身半透明的丝质长袍,勾勒出凹凸有致、大胸长腿的身材。

这衣服袖摆极长,当一掌推出时,掌力传递到袖摆上去,柔和的衣物倏然间变得笔直,朝宁宣一刺。而这一刺更洞穿层层的空气,虚空中顿生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涟漪,朝着宁宣波及过来。

这一掌不仅有草芽萌发、不可阻挡的意境,而且掌力传递到袖摆,袖摆再将其传递到空气中,运用之巧妙,绝非一般真气境所能够做到的。

掌力,袖摆,空气,接连三重进攻,一重比一重凶狠,一重比一重危险,如同此起彼伏的波涛怒浪,叫人应接不暇、顾此失彼。

宁宣却大笑。

那将许烟儿摄拢而来的右手忽然一张,五指分分明明,自上而下一把打了过来,正要截住许烟儿的攻势。

他这右手,本来是聚集了体内大量的内力,以“擒龙控鹤”的手法,将许烟儿凌空摄来,强要她与自己一战。但现在这一抓,其中的力量却倏然间倒转了方向!

这就仿佛一个风箱,在推拉之间,先是吸取大量的风,后来一下子将风再灌溉出去。

那庞大旺盛,犹如大日行天的真气,汇聚在他的掌中,也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简简单单、直来直往地截住许烟儿的攻势。

许烟儿脸色一变,没想到宁宣内力如此浩大,运用却又如此娴熟,全凭他心意变化,并非自己所想的吸元秘术、得人精血所制。

她豁然一变,前两股劲力一射而去,自己的掌笼罩在轻纱袖摆之间,却化掌为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宁宣的手臂。

指尖一戳,遥指宁宣的肩上要穴。

这一指凝练无比,如鸟啄雀凿,专破内家真气。

宁宣五指一张,宛若只手遮天,将那袖摆气劲握在手中一捏便捏得粉粉碎。同时肩膀一抖,手臂自下而上倏然一提,竟然是以肘为剑,刹那间拔剑出鞘,锋芒毕露,对许烟儿予以迎头痛击。

许烟儿心头暗惊,这瞬息间的一连串变招,宁宣竟然丝毫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应付得当。

这小子的境界虽差,年纪虽轻,但战斗经验之丰富,却好像不比自己差多少。

轰隆一声,招式一撞,两股或精纯或旺盛的内力一相激荡,空中顿时爆裂开一声巨响。宁宣和许烟儿两人的脚下一沉,地板当即咔哒一声化作齑粉,再紧接着便又是一串接连响起持续不断的响声,像是点燃了大片的鞭炮,整个屋子的地板都被两人的力量余波给震得层层坍塌,顿时烟尘四起。

连旁边六人的缠斗,也一时停了下来,各自找了立脚之处,只看着这两人的争斗。

一个人影从烟尘中脱身,一手攀上一旁的房梁,吊在半空之中,正是许烟儿。许烟儿愤恨地俯瞰面前的烟尘,忽然间手上一抹,露出那怀抱于胸前的香炉来。

“好厉害的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强盛内力,远超一般真气境的水平,又如此纯粹,并非吸元秘术掠夺而来,对我也不落下风。除此之外,招式经验也无可挑剔,难让我占他便宜。莫非我面对一个小辈,也要拿出底牌……”

她看着掌中香炉,正犹豫间,却又听到一处动静。

却是宁宣身在半空,随便脚踩几块木头,几经起落,借力而上,追击过来。

许烟儿本来就不是战斗型的人物,她的武功地位虽高,但多年来养尊处优,做生意,养人才,交涉情报,一通事情下里哪有战斗的时候,故而实战的经验、技巧、勇气、冷静,都比不得严苛训练身经百战的宁宣。

其实现在这两个人比较一下,宁宣仍然是以弱对强,虽有出格之处,也只是弥补劣势,浑然没有一处是超过许烟儿的。可她眼见宁宣气势之盛,心中顿生怯意。

这一怯,就叫她痛下决心。

“好一个宁宣!”许烟儿手上一撒,将手中香炉旋转丢出,凌空朝着香炉一点,内力激发其中的种种变化,“你这下真是自寻死路了!”

刹那间,本来停止燃烧的香炉,在半空中旋转下落,竟又悠悠然升腾起了一缕缕的烟雾。

这烟雾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一瞬间便弥漫四周,当头笼罩住宁宣。

“你总算拿出真本事了。”

宁宣并不慌乱。

许烟儿人称“雾里看画”,不只是说她行事风格神秘,背景高深莫测,宛若雾里看花,甚至连花也看不到,只看得到一副虚假的画。

实际上,这也是说她的成名绝技,借以奇兵“炉中香雾”施展出来的“雾里看画”。

在齐勇的记载中,这门武功迄今为止明面上只施展过两次,一次是年轻时候,许烟儿还没有达到半步玄关境的实力,也没有四大侍女,只身一身面对金环城本地的四名真气境高手;一次是许烟儿后来功成名就,为人所冒犯,于是一人早上出门,及至冒犯者家门之前,中午回来,那满门上下,男女老幼,就都已经被她屠戮干净。

这两次记载,一次足见其威力之大,另一次则能见到其波及范围之广。

这一下施展开来,宁宣面前朦朦胧胧,处处灰暗,伸手不见五指。而除了视线被扰乱之外,连四处嘈杂的声响也一并消失,变得静谧悄声,宛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视线的边缘,隐隐能瞧见房间那些雕梁画柱的轮廓。

周围震起飞腾的木块还在,宁宣闪电般在木块中跳跃起落,朝着预想中许烟儿所在的地方进发,却空无一人。

“老谢,你怎么看?”

宁宣手一扬起,也抓住梁柱,看向四周,当即查阅起了百度百科。

“手法普通,只是以真气施展的寻常幻术罢了。”谢易道,“但是那香炉却蕴含着奇妙的力量,并不是真气,而是一种心中的力量,能够悄无声息之间,蒙蔽你的眼耳口鼻舌五识。”

“那怎么办,她现在一定在看着我。”宁宣说完这话,同时听到了数个笑声,这些笑声都很熟悉。

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在他前前后后,浓密雾色之中,隐隐约约有几个身影,渐渐浮现出来。宁宣细细看去,才发现那些身影一个一个,竟然全都是许烟儿的模样。

宁宣立刻把自己刚才的话吃了回去,“不,不是看着我,是已经开始想要杀我了。”

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彼此合力,朝着宁宣杀了过来。

宁宣本来以为这些许烟儿,应该有真有假,只需要寻找其中的真实存在,不被其他虚假幻影所迷惑,就能破除此招。但一接招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这里面的每一个许烟儿,都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她们出招彼此配合,精妙无妨,而且不惧生死,一时间打得宁宣节节败退,在柱子上起伏跳跃躲闪腾挪,像极了家具城里的成龙。

“还是那股香炉中的力量,可以在诸多的幻象中随意跳跃、传递,令你生出了错觉,仿佛周围都是许烟儿。”谢易解说起来,“其实只是有两个许烟儿,一个是真实的许烟儿,一个是从香炉中引出的力量,两人合力,却造成仿佛有十多人的效果……这股力量倒是有趣,你打死她后,把这香炉给我研究!就算作这次武祖百科的报酬了!”

和宁宣相处得久了,他也日渐接受了自己的定位。不过他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能够搜罗这个时代的奇特武功,对他而言亦是一种收获。

而他也相信,自己一语道破其中奥秘之后,宁宣一定能将其轻松破解。在谢易的话语中,宁宣杀死许烟儿,已经是一件虽然还未发生,却已经近在咫尺的事实了。

“好。”

宁宣应声而起,整个人身如长龙,背脊一扭,在半空中翻腾起伏,躲过了身前身后,数道身影的攻击。

得到谢易的点拨,他一下明悟,果真发现了这几个不同许烟儿的些微破绽。她们看似一同出手,实际上一股力量在前发出,然后在一个极短的时间移动到了身后,再发出另一招杀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香炉之中演化出来的许烟儿,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拥有了瞬间移动的能力。“她”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再加上许烟儿的幻术,伪装成了分身化影般的效果。

这能力虽然诡异而恐怖,令宁宣无法反应,但是她出招前后,力量贯通,这是做不得假的。

只要抓住那出招的间隙即可。

不管她的移动再快,在一个确定的时空内,这个世界只存在那一个个体。要等待前一招施展结束之后,才有下一招的出手。这让周围的许烟儿之中,许许多多的出招,都带着一种难以觉察的迟钝感。

这种迟钝感在接踵而至、接连不断的攻势下,一旦慌乱起来,就很难察觉。但是当一个人冷静、细心地投入其中,仍然十分明显。

宁宣先是几番躲避,终于找到了那其中的停顿。

他能够确定许烟儿的真身在哪,也能够把握到“雾里看画”转换位置的那一丝丝间隙……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宁宣曜日变也逐渐运转到了巅峰,开始了滑落的趋势。

“原来他这身内力,竟有反噬的危险。”许烟儿作为交手对象,对此点再是清楚不过,当下心头一喜,“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就能将这叛逆给拿下了!”

忽然,宁宣直接脱离梁柱,身在半空,整个人处于无法变势、无法躲避的状态。

再强的高手,没有达到先天境界,也无法离地腾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受到重力的束缚,当即坠落下去。

许烟儿见状,当即追杀过去,她身化三影,一前一后一上,好像是三座乌云、雷霆、狂风的化身,朝着宁宣笼罩下来,当头打了过去。

宁宣却长啸一身,体内的内力一分为二,再成道家无极、佛家寂灭,随后自击自成,再自破自立。

他的身体宛若一个高效率转动的涡轮马达,将体内将将跌落却还是远超真气境平均水平的庞大力量,尽数灌入其中,混合搅拌,融汇升华,发酵壮大——终成无限无尽无量无穷之境。

手刀出!

掌剑发!

一道刀光,一道剑气,在空中交错而斩。

相依为命·遗世独立!

许烟儿脸色猛变,因为这一招不仅威力巨大,而且恰恰拿在了她化身力量流转的间隙,令得此时此刻,其中威力全数都送给了她这一个真身。

当打死她这真身后,那香炉演化而成的许烟儿,自然也将溃散!

下一刻,七景乡内内外外,无数的人听到了一声同样巨大的惊天动地的响声,好像是一道雷霆炸裂在了地上。

他们同时抬头远眺,只见七景乡内人所皆知的一栋高大琼楼,有一道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璀璨光亮在最上层的地方一闪而逝,刺目而灼眼,然后整座琼楼就这么分崩离析。

就好像是沙石堆砌的城堡,被夕阳下的晚风一吹,化作了一大捧飘向远方的细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