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楚来了。

看起来很憔悴，眼镜左边的玻璃有裂痕，镜框好像也变形了。

“发生什么事了？”

苏透皱起眉。

不会吧？

就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是发生了那种极端的事···那可真的是。

“我和我爸爸打了一架。”

语出惊人。

但是她说的很平静。

“抱歉，这么突然，可能让你很困惑。但是我觉得应该只有你才能理解我。”

“我才能理解？”

苏透一瞬间好像洞悉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解脱了。”

她像是松了口气，面带微笑，“我可以坐下说吗？”

“当然，要喝点什么？有果汁橘子汽水什么的。”

“和你一样就好了。谢谢你了。”

“不客气。”

有些形式的对话。气氛也怪怪的。

苏透拿了两盒橘子汽水，递给她一盒。

“你刚刚说解脱了，什么意思？”

“就是那样，从去年开始我爸和我妈就无休止的吵架，冷战，又开始时不时的很长时间不回家，一回家碰到就是吵。”

“真的好好笑。”

“一直吵。”

“前段时间我妈说在外边找了新的男人，我爸火了，也出去找了一个。结果我妈是骗他离婚才这样说的，但是我爸是真的出轨了。”

“但那也无所谓，反正两个人都不想好好过了嘛。就终于离婚了呗。”

“呃。”

苏透没法简单的评论这种事。

“那个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苏透问。

“小鹿，你能听我说我就很高兴了。说实话，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

“早就？是因为···”

“老师和我提起过，她说你的遭遇和我有点相似，要是你来上学的话，让我有空就开导下你。”

“这样啊。”

苏透预见到了这样的话。

“然后今天看到你来了之后，我发现我想错了。你应该已经完全走出去了吧。比我看的还要透彻。”

“对了，还没说为什么要和爸爸打架。”

叶楚楚笑了下，“很烦人的。明明已经抛弃了我，现在来说什么义务，说什么抚养权，说为了方便照顾我让我转学去另外的城市上学。”

“我一直拖着，忍着，争取时间，打工，有了自己独立的资本。见到了你。我想，我已经没有伞了。”

“就算有，那也是破破烂烂的伞，有没有都没用了。”

“我之前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后来就总觉得差点什么。我很快就明白了了，原本我和她们一样，都有一个完整的家，作为被期望的子女来到学校上学，认真履行自己的义务。”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没有她们身上有的那种被人期望的东西了。我已经没有在那个圈子里的资格。家长会不会有人来。有的只是一遍遍催促我尽早转学的电话。为了大人的方便。”

“呵···”

“总之，就是对以前那些关系喜欢不起来了，虽然就算告诉她们我家里的事，大概也不会因为那就远离我。但就是没办法再向以前那样痛快的一起了。唯一能让我觉得喜欢的，只有你了。你肯定觉得有点突兀。”

“但是对我来说，我从几个月前就在观察你了。你身上发生的事比我还要难受。一个人，还要受到房东的骚扰。在这里先道歉。”

“我起先不知道你身上正在发生这种事，等到新闻上登了那个房东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对不起。”

“没事，那没有你的责任，而且现在解决的很好。”

“那个···”

叶楚楚脸上突然变得有些红，顿了十几秒，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我很喜欢你。”

“谢谢。”

“能做好朋友吗？”

“乐意至极。”

回复的有些冷淡。

是因为苏透总觉得这样的发展或许并不是森小鹿想要的。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她的话里已经明显的突出她这个人情感有些问题。

把森小鹿一个人掰回来已经够辛苦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就是之前想的，想要的契机。

“哈哈···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吧。”

叶楚楚挠了挠面皮，“但是这就是我的真实心情，没有伞的孩子就要学会奔跑。有一个人一起奔跑，有个经历相同的伙伴一起，想想就觉得很好。”

“是有点突然。”

看到她凝住的表情，苏透喝了口橘子汁，“但是我还是说一下。并不是说教，只是觉得这样对你那些朋友不公平。没有相同的经历，这世界上没有一片树叶是相同的，也没有两个人有一模一样的经历。不能因为经历不一样就擅自将她们拒之门外吧？也许那里面有真正关心你的人呢？”

“嗯。这个问题我想过，也知道她们不会因为我家里有什么变故就歧视我看不起我，就像是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个朋友，要是知道了的话多半会安慰我吧。”

叶楚楚叹了口气说，“但是。从那之后第一次家长会，看到她们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果然还是···可能是我自己妒忌心作祟吧，就觉得不是那样。莫名的就有一种隔阂感。”

“我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那种感觉压迫的我都要疯掉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和你爸爸打了一架。又跑出来，现在不会到处找你吗？”

“跑出来？”

叶楚楚扬起脸，笑出声，“才不是，我是被赶出来的。他说他已经够烦了，干脆就让我自生自灭，爱怎样怎样。”

“那不是很糟糕吗。”

“没关系，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早就知道如果我不听他的转学，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一直在筹备。资金啊，房子啊，偷偷的兼职啊，早就准备好了。我不怕。真要怕的话在他们打官司分家的时候我就该哭出来了。”

“···”

苏透沉默了一阵，“一个人活下去很辛苦。别说我也是一个人。我的话，至少还有足够数额的抚养费他们会打过来，一直到我工作。”

“我也有啊。法院规定的最低限度抚养费。一直到18岁。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加上我兼职的已经毕业了的学姐给的工作，一个人也能顺当地生活。”

“今天吵架···住的地方已经找好了吗？”

“找好了，明天去签合同，16岁刚好能签。今晚就先找个旅馆住。”

“擦擦吧。”

苏透递给她一张纸巾。

“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不知道什么哭了。脸上确确实实的带着泪痕。

“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

“不了，突然过来说这么一大堆，还哭了，已经够让你困惑的了。”

“没什么困惑的，不是要做好朋友吗？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

“谢谢···谢谢。”

又哭了。这人其实远没有表面那么坚强，比之森小鹿也就是多了一个能给自己套上坚硬外壳的技能。但那壳子，大概是一碰到某个点就马上会支离破碎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