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生

古明妍在古建国回城之前，把他拉到了房间里，将一个包袱交给他，说是爷爷送给她的东西，叫他帮忙给放到家里自己房间的秘密基地里去。

古建国深深地觉得，自家这姑娘对于她的那个所谓的‘秘密基地’那真是执念颇深啊，有什么东西都想着要往里头放。

还好他当初没有敷衍的就答应她了，要是想着她小孩子过两天就记不起来这事儿了，便不真的给她挖那个坑的话，估计自己这个当爹的得被自家闺女儿一直记得这事儿，说不定现在这会儿都能不搭理自己了。

古建国对这一包袱东西倒是也没有多想，既然是自家老爹给孩子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好顾忌的，他帮着给女儿放好就是了。

包袱是打开着的，古明妍也不怕古建国看是什么东西。

还觉得他要是看了也挺好的，到时候爷爷问起来了，他也能帮着自己遮掩一二。

古明妍大功告成，剩下的就是静静地等待事态发酵，自己再做一些后续的处理就好。

这边的心放下了之后，古明妍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考虑着自家老妈啥时候能生产。

想着一般来说双胎是比较容易早产的，算起来妈妈怀了弟弟妹妹也有近九个月了，时间上看应该差不多要生了吧。

就在这话说过后，过了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古建国就来家里报喜了——宁荣薇昨天在省医院妇产科由白敬龄帮着接生，产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现在已经出院了在家修养了。

毕老太太一听到这消息，先是高兴，然后又是有些遗憾没能再生出个孙女儿，最后转头看着在一旁也跟着乐呵的古明妍，想想自家就这一个宝贝姑娘也足够了。

当下，老太太便一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进城照顾儿媳妇坐月子，一边询问三儿子给孩子取了名字没。

门外古老爷子上工的时候听人说儿子回来了，想着这也不是周末，这突然的回来，估摸着准是儿媳妇生了，所以他也就赶紧的赶了回来。

待问清楚了孙子和儿媳妇的情况，老人家也是高兴的很，随即便想着要给这最小的一对孙孙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结果古老爷子自个儿还没自告奋勇的说出口呢，就听古建国回毕老太太的话道：“起好了，已经起好了，刚好是两个儿子，我跟小薇就照着之前就想好了的名字，哥哥叫古明万，弟弟叫古明岁。”

听着这名字，感觉有点儿奇怪的老爷子，正想说这起的是啥名字啊，不会起我这个当爷爷的来。

结果这话还没出口呢，就听古建国解释道：“我这不是刚好五个儿子嘛，咱们这底下这辈儿是“明”字辈儿的，他们五兄弟这名字最后一个字连一起，正好组成个‘新中国万岁’，这不是寓意又好又好记嘛。

而且人家外人一听这名儿，就能知道咱是爱国家庭，还直接就能根据名字把兄弟大小排班儿都判断出来了，省的再解释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多好啊哈哈！”

古建国觉得自己给儿子们起的名字特别有水平有深意，各种自我夸奖简直停不下来。

古明妍……

想起自己曾经觉得自家的‘新中国’兄弟组就够特别的了，也亏得儿子生的多，叫老爸能有这发挥的余地。

结果现在又多了俩，干脆组成口号了。

真不愧是自家老爸啊，古明妍想，他总是能做出很多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管它名字好听不好听的，在未来的十多年内，这名字起成这样，确实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想着这些，古明妍也就打消了为自家俩还人事不知的双胞胎弟弟再试图挣扎抢救几下，看是不是能给他们换个名字的想法了。

毕老太太很快的收拾完东西，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带着上次没有处理专门留下来的两只活鸡，跟古老头和古明妍一通交代后，就跟着古建国进城，给宁荣薇坐月子去了。

古明妍这会儿虽然好奇自家刚出生的弟弟是长什么样子的，但想来那边家里估计也挺乱的，自己又不想去托儿所，还得多余让人照顾自己，她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先。

再说了，自家妈妈坐月子在家，爷爷也不好过去，自己还是在家陪着爷爷好了，等到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见面的。

古建国家这会儿确实是很热闹了。

倒不是有多少人来看望产妇和新生儿，主要是古明妍的两个弟弟果然不出她所料，并不是乖乖牌的孩子。

这才出生没几天呢，就已经把人折腾的不行了，俩孩儿即使不到嚎哭不止的地步，但是两个爱哭鬼加起来的那感觉那威力也是相当地酸爽了。

毕老太太和古建国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大门儿呢，就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来。

毕老太太还想着是不是亲家母还在上班，儿媳妇一个人也没人搭把手，照顾不过来才这样儿的。

老太太这样想可是真冤枉白敬龄了，她这亲家母这会儿早就在人闺女儿家里帮着带上孩子了。

白敬龄多干脆的一人儿啊，在昨天接生完闺女儿这胎后，人家就直接把已经审批好的退休报告一交，再跟继任的新主任简单交代两句，最后的手续一走完，这下她就算是正式退休了。

这不，昨儿才退了休了，老太太今天就又正式上岗再就业，回家来给女儿带孩子来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古明妍生下来后实在是太乖顺太好带了，让白敬龄和宁荣薇古建国他们都一时间有点儿忘记了新生儿闹起来有多凶残的事实了，以至于现在遇上自家这俩格外闹腾的家伙，让都十分有经验的几人一时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主要是这两个孩子——古明万和古明岁吧，大的那个还好，好似不是主动哭的，大部分时间也是除了吃就是睡。

但是小一点的古明岁，可能是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被他的哥哥吸收走了过多的营养，导致他生下来就比他哥哥小上一些，身体也没有大的古明万好，所以就比较容易哭。

他的哭声还是那种绵长的，不是特别刺耳，但就是能教你听着心疼，然后持续时间还特别长，怎么都停不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然后糟糕的就是，他的哥哥古明万小婴儿这会儿就会被他弟弟给吵醒。

大的这个脾气可不是太好，被吵醒了烦得要死，那是张开嘴就嚎啊，以表示自己的抗议呢。

那外面能传的老远的大多都是来自他的哭声。

但是谁说不是双胞胎呢，两个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古明岁自己哭的时候声音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这边儿古明万要是一哭吧，他就好似觉得有人跟他叫板似的，不甘于被哥哥压下去，便是使出更大的力气来，哭的更响亮了。

然后吧，人家在声量上比不过，那咱就拼时长。

往往那边古明万都哭完了，这边还不带停下的。

结果就是，小的身体哭的更难受，然后更哭，大的被烦的哭，好不容易停下来了又听着声音，然后攒够了力气就又开始了。

简直就是循环往复的恶循环啊。

他们这样，把宁荣薇和白敬龄给逼的没法子了，这当妈当外婆的，横不能眼看着自家孩子这样哭吧。

也是毕老太太的到来，给了两人更多的帮助和喘息的机会了，她们就分两个房间把俩儿子分开，宁荣薇坐着月子带着大的古明万在自己房间，由毕老太太照顾着；白敬龄呢，就在双胞胎的婴儿房里带着小的。

她毕竟是医生，能给更弱一点的孩子更好的照顾，就是吃奶的时候还是得把孩子抱着过去到宁荣薇那里，然后结果就是兄弟俩一碰面就又开始新一番的折腾哭闹，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古家现在已经荣升为大哥哥的古明新哥仨，还有俩表兄弟这会儿都已经放学了，但是他们都不在各自的房间里。

古明新他们是被自家俩弟弟给哭的躲到了隔壁白敬龄家里的，可这就是躲了，也还是能听到那边时不时传出的哭声的。

几兄弟本来出于好奇想去看看新生儿的心情，那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一般，再不敢靠近那边半步了。

并且人兄弟几个已经跟古建国宣布了，这段日子他们就在外婆家那边哥几个挤挤睡了，不用叫他们回去了。

叫几个本来自个儿就是人嫌狗不待见的淘气小子都退避三舍了，可想而知就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几人是如何被荼毒的了。

古明妍后来听帮着坐完月子回到古家村老宅的奶奶说起此事时，那是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打从一开始，咱就压根儿不去凑那热闹，自然也不会被祸害了。

古明妍想着，自己要是跟着奶奶去城里看弟弟了，而弟弟们又都是这个鬼哭狼的架势，那自家哥哥们还能上学上托儿所的，或是跟小伙伴们在家属区玩儿躲过去这磨人的哭声。

可自己可是无业游民啊，要她在那样的哭声中别说等妈妈做完月子了，就是待个一天半天的，估计她都得疯了。

所以啊，古明妍不得不再次感叹母爱的伟大，自家母亲可是时刻沉浸在这折磨里的啊，就这样了，还能耐心温柔的对待她的每个孩子，养育着孩子们长大，想想也是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在听到毕老太太说因为两兄弟哭的太厉害了，导致都没有同事敢上门看望，只在单位遇上了古建国的时候给自家恭喜啥的，古明妍就觉得自家弟弟这哭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嘛。

起码这阻止了别人借着你家喜添双生子的理由的上门探望不是。

要不是有这么强大且自然理由在，少不得自家的门槛得被那些好奇心旺盛的人给踏平了。

如此，能让自家少受些窥探也是好的嘛。

古建国也在和宁荣薇感慨，首先他试图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觉得是不是怀孕期间忙着折腾着盖房搬家的，让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不太安稳，这孩子生出来才会这么爱哭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这还是搬了家好，就自家这俩小子的嗓门，要真是搁筒子楼里那种门对着门的环境里，估摸着这整栋楼的人都别想睡个安生觉了。

自家这么些年积攒的好人缘儿，估计都得在这一双双黑眼圈儿里被黑没了。

最后，夫妻俩又不禁再次想起自家的小宝贝乖女儿了。

想着妍妍小时候那会儿是多么的体贴父母啊，有个啥不好的了，顶多就是哼唧两声，别说扰民打搅邻居了，就是他们做父母的，都没觉得带个新生个儿有多累的。

哪里像这会儿啊，家里三四个大人照顾着，还个个生生地被这俩魔头给折腾的不成样子的。

于是，压根儿不用古明妍担心自己在家里会不会因为弟弟们的出生而变得不再那受宠，就冲她弟弟们的这哭声，生生的把古建国对新生双生儿的喜爱都给变成了无奈，并在内心计划把这些都记在小本本上，以后等着他们长大了一一找哥俩一一算帐。

至于古明妍嘛，那自然是被对比的更加显得乖巧听话，是温暖父母心的贴心小棉袄没跑了的。

时间就在古建国家两个哭神没日没夜的折腾中慢慢地向前走着，转眼间，四个多月就过去了。

在这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古家的气氛总体上还能算是不错的，毕竟有新生儿出生总是喜事，就是孩子闹腾的太厉害了有点儿让大人头疼。

其实经过这几个月的悉心照顾，双胞胎已经长大了一些，并且看着健康了许多。

身体经过检查，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可能也是俩人都哭习惯了吧，又都还不会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跟大人们交流了。

所以感觉上，虽然孩子这俩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没道理老是哭，可事实就是古家还是每天被俩人的哭声萦绕，好似用音波将外面的人和事都给阻挡开了似的。

家里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变化，大人们沉迷育儿无法自拔的时候，外面的形势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大、中学校的学生们成立起自己的组织，到处的揪斗学校领导和教师，一些政府机关也受到了冲击，动乱开始出现。

运动的势头发展地很猛。

从最初是破除“四旧”（即所谓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随后很快就上升为暴力的方式，发展为抄家、打人、砸物等等。

如同古明妍之前预料的一样，一些在后世被各种追捧的‘玩意儿’，在被翻出来后，不但东西本身遭到了破坏，物件儿的主人同样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没有什么秩序和法制可言。

大字报好似后世街边的小广告般成为了无处不在，十分流行的东西，随处可见。

即使这场混乱来的不是没有预兆，甚至一些聪明敏感的人，或是身处局中的人多少也都早能看到这一天的来临，但那种对于是非对错的茫然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一些还算冷静的人的脑中盘旋着。

那些站上了舞台的人好似特别喜欢追根究底，这也是古明妍之前早早做好了准备的原因。

鉴于自己本身身体的局限，她小孩子一个也不能城里村里的到处跑，而且趁着盖房的时机算是一个好机会，也刚好借机解决了外婆那边的一些麻烦。

趁着之前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提前做好这些，也省的现在自家人都意识到问题了之后再去动作处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样的异动肯定会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从刚开始的破除思想，到发展到后来的暴力手段，其实也没有过太长的时间。

毕竟，一旦放出了心中的野兽，那就是不可控的了，谁也不知道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有的人上去了，有的人下来了，有的人被踩进了泥里。

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今天对的事情，明天还能是真理吗？

年轻的人热血沸腾，似乎自己在做着什么关乎着全人类解放的伟大事业。

他们坚持着他们自认为的对错，不去思考，不去理解，不去尊重。

但是他们这时其实并不知道，谁才是那真正被牺牲的，被利用的，被耽误的，更不会知道，他们追求的美好理想、前途命运，可能就是被自己亲手给毁去的。

多少天灾没有带来的毁灭，多少让民族陷入苦难的战火没有被烧毁的，多少人坚守的，多少人传承的，多少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却在这个时候被生生的被断掉了。

然后迎接来的就是新生吗？

是进步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谁知道呢。

当没有了传承，没有了信仰，没有了尊重，没有了道德，更没有了信任，还能是好的吗？

美的吗？

人们应该毕生追求的吗？

历史的车轮好似格外的残忍，在最应该站起追赶的时候生生将人碾压。

可谁又能保证，再次站起后再走的路就一定是向着目标的坦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