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乡人
作者:少亘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78

“酒馆!那儿有个酒馆!”

马队载着疲惫不堪的人和破旧行李,懒洋洋地开进了这个安静祥和的小镇,天已经昏暗下来了,橘黄的晚霞铺满了远处起伏的丘陵与草地,如一张慵懒华贵的地毯,经过的人们都无法掩饰心中的阵阵倦意。.

小镇街上的行人不多,但都以奇异的目光远远地观察这些无精打采的外乡人,尤其是惹眼的青狼,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跟在马车尾部,与小米和赛米尔打着招呼。

路两旁石头砌成的结实民居内,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投射出来,散发出阵阵暖意,对于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惹人遐想的奢侈品。

赛米尔观望着这些安静祥和的光芒,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复杂的颜色,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直到加尔德在前面的一声大叫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科林酒馆!我的老天,十多年了,这个白痴开的酒馆竟然还在!”加尔德浑身颤抖起来,“感谢神,我们终于有歇脚的地方啦!”

“酒馆?在哪儿?”莉莉闻讯后向远处眺望许久,“嗯,一看到酒你的眼睛就好使多了,那酒馆还在二百米开外呢!”

“就别扫兴了好吗?”加尔德挺直了脊背,面色严肃,“老朋友的店,至少能给我打个五折吧,我还带了这么多的客人呢。”

“但愿他不能想起你这家伙,”莉莉瞥他一眼,“如果想起来,搞不好他会收我们双倍酒钱。”

“这是什么话!侮辱我的人品吗?”加尔德郁闷道,“等着瞧吧!”

酒馆不是很大,但对于七八个投宿的人来说已经够用了,破旧的木门边上悬挂着一只做工粗糙,饱受风吹雨淋的酒壶状招牌,屋子两侧的厚实窗户里闪烁着温暖的火光。

“十多年了,还是这样,真令人怀念。”加尔德跳下马背,把缰绳栓在酒馆侧面的一个简陋马棚内,“都愣着干嘛,还不把马车弄好,我们需要喝上一杯,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哈哈。”他兴高采烈地催促着莉莉他们。

“一杯?”莉莉吐吐舌头,“这个老板需要做的就是半夜把酒窖牢牢锁好。”

收拾完马匹后,加尔德率先推开酒馆的木门,急冲冲地闯了进去。

“嗨!科林!我是加尔德!老朋友我回来啦!”

一屋子的客人都转过了脑袋,木然盯着这个忽然闯入大声叫嚷的流浪汉,酒店里顿时鸦雀无声。

“呃,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喝一杯。”加尔德摆摆手,表情尴尬。

接着莉莉牵着小米,青狼、赛米尔、克罗恩、凯文等五六个人鱼贯而入,众人的目光都被青狼那高大可怕的躯体所吸引过去,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有客人啊,”一名红发青年急匆匆从后屋冒出,见到这些古怪的外乡人后吃了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科林!是你!”加尔德大手一张,紧紧抱住了他,年轻人被挤得面色通红。

“老朋友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加尔德啊!我们一起逃过兵役的!你最后成功啦!呃,不幸的是,我还是被抓了回去,在外面漂泊好久啊!你的酒馆怎么样了?老天!看看你!还是那么精神!一点儿都没变!记不记得…”加尔德神情激动地抓着这可怜的年轻人滔滔不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吃人了,莉莉和青狼他们早已挑好了最里面的两张桌子坐了下来,莉莉用手托起下巴,郁闷地斜视着失控的加大叔。

“对了!你那帅气的胡子茬呢?科林!干嘛刮掉它啊!”这时加尔德才发现这个青年有点儿不太对劲。

“对…对不起,客人,”年轻人颤抖着说,“我是小科林,父亲他三年前就病逝了,您…您需要点…点儿什么吗?”

一时间,加尔德化成了石像,僵住不动弹了,连胡子渣也停止了抖动。

“我来点吧,你过来,小伙子!”莉莉伸出手招呼他,“我就知道那家伙靠不住,唉!”

晚餐虽然比较粗糙,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就是美味佳肴,在这里,大家忘却了夜晚的寒风与未知的危险,拥挤在一起尽情享用丰盛的食物,吃得畅快淋漓,桌子盘子叮当响。

饭后每人又倒上一大杯温热的蜜酒,在接二连三的饱嗝声中,甜美酒水润入干瘪的五脏六腑,彻底驱除了一天的疲劳和饥饿。

屋子里的客人热闹也看够了,鄙夷地转过头,继续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对这些不雅观的流浪汉们再没有一丝兴趣。

“他…他怎么就这样死了呢?”加尔德半杯酒下肚,又从僵死状态复活过来,“我们说好还要见面的啊。”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别难过,”莉莉拍拍他的肩膀,“他是个幸福的人,至少没有死在战争里,看看他的儿子,那也是他生命的延续。”

“你的意思是,”加尔德红肿着眼睛望着莉莉,“我没有老婆,没有子女,死了以后就是一堆狗屎,凄惨无比是吧?”

“唉!你这家伙。”莉莉郁闷地抱起脑袋,赛米尔对他们的谈话感到莫名其妙,眼睛里充满迷惑,克罗恩在一边儿一脸坏笑,颇为解气。

“那么,”克罗恩终于忍不住,“五折的事儿看来没戏了吧,加尔德大人。”

“滚!和你的蠢驴一边儿去!”加尔德又咽下一大口酒,“你以为我交朋友就是贪图这点儿便宜?可怜的老科林,我脾气最好的朋友,他和你们这些爱挖苦别人,不知感恩的家伙好上一百倍!他永远会耐心聆听我所说的一切,可惜,现在连个可以叙旧的人也没了。”

“嗯,”莉莉坏笑道,脸色泛起因酒而起的红晕,“是酗酒吧,臭味相投。”

“为了我的老朋友,干杯!”加尔德端起酒杯,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咚地一头栽在桌面,不动弹了。

“不是吧,这是蜜酒啊,他…”克罗恩惊讶道,“看来他是真的伤心了。”

就在大家继续品尝蜜酒的时刻,大门又被推开了,三个士兵模样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闯了进来,每个人腰间都斜挎一把银色短剑,看模样应该是这个小镇的治安巡逻卫兵。

领头的家伙体格壮硕,金黄色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当他的目光掠过青狼时,神色发生了明显变化,接下来,他低头与后面两人小声嘀咕几句,然后他们绕过拥挤的酒桌,慢慢靠了过来。

“莉莉,他们..”青狼嗡动嘴唇,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要冲动,交给我。”莉莉早已察觉,表情非常平静。

“你们…”领头的卫兵似乎有点儿紧张,左手一直紧紧按住剑柄,青狼的目光会让任何陌生人都会这样。

“我们是流浪马戏团的,大人,初来贵地谋生,请多多照顾哟,”莉莉撩起长发,对他眨了眨大眼睛。

“他…”卫兵又指着青狼,欲言又止。

“他是我花了5个金比索在沃伦斯港口买来的蛮人奴隶,帮忙抗行李的大蠢蛋,你别问他了,很多话他听不懂的。”听见奴隶两个字,青狼的嘴角抽搐一下。

“好吧,不过你们最好安分一点儿,惹了麻烦会倒大霉的,外乡人!”看了看这些瘦弱的孩子,女人、少年、老人,还有个倒下的醉汉,卫兵们放下了警惕,他们转过身去,在附近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卸下头盔和武器,看样子也是来消遣的,莉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费舍尔!快给我们来三杯科林烈酒!这巡逻的工作实在太他妈累了!”其中一名卫兵对正在招呼客人的青年大声吆喝起来。

“莉莉姐,我困。”小米眯起眼睛趴在莉莉的怀里,这让赛米尔忽然感到一丝别扭。

“好吧,我们去找房间睡觉。”莉莉准备起身,这个地方呆太久很容易招来麻烦。

“老弟,给我们讲讲联军近况吧,听说你哥哥刚从那该死的战场回来,黑米隆人真的垮掉了吗?”一个卫兵在她背后低声说道。

莉莉迅速地坐了回去,酒馆,这里还是一个搜索新闻与情报的好地方。

“凯文,你和小丑快带加尔德,小米其他人回屋休息,我还想再坐一会儿。”莉莉朝酒足饭饱的凯文吩咐道。

“大笨蛋,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个醉鬼抗回房间?”莉莉又冲青狼眨了眨眼,青狼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顺手将加尔德一只手夹起,朝酒馆楼上的房间走去。

卫兵与酒客们张大嘴巴看着这高大的怪力蛮人,夹起个强壮的**像拎起一只小鸡,还有他背后那惹眼的黑色大刀,散发出阵阵寒气。

酒桌上就剩下莉莉,还有不愿睡觉的赛米尔两个人了,卫兵们低下头开始喝酒,继续他们的话题。

“看见那把刀了吗?我保证那比我三个人还重。”

“得了,不可能,马戏团的道具而已,木头做的,那个奴隶只是个大笨象而已,刚才我问你的话呢,别理那个怪物了。”

“哦,对了,”高瘦的卫兵喝下一口烈酒,“克鲁神保佑我哥哥他平安归来,因为他没被安排在那该死的前线去当炮灰,我们完全低估了黑米隆军队的实力,而且这些王国本来就是各怀鬼胎,谁都不愿赔上老本,就凭这还想打垮那些疯子?”他压低声音,“除非你真的被教廷彻底洗脑!”

“那班赛林的决战到底怎么样了?所有人都说联军大胜,黑米隆被重创,后天王国的精锐部队就会回到达布瑞恩,举行隆重的凯旋仪式呢。”

“鬼才信!妈的,都是贵族的欺骗和谎言!花了这么多钱去打仗,他们绝对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班赛林那里简直就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联军的冲锋部队全部有去无回!”

“天啊,这是真的吗?那些可都是精锐,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我本来也不信,但我哥哥偷偷告诉我,他们在班赛林外围与小股敌兵纠缠时,发现一名从前线逃生回来的重伤骑士,他在说出许多可怕的事实后,被一种可怕的黑色火焰活活烧死了!”

“他说了什么?这太耸人听闻了!他们的魔法有这么厉害?我们也有很多作战巫师啊!”

“巨型黑魔阵,”他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嗓门说,“黑米隆人使用了仁慈的克鲁也永远无法原谅的魔法,他们召唤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老天!”聆听的卫兵双手握起放在前胸,做祷告的姿势,“那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实际上,班赛林决战是两败俱伤,黑米隆的魔法阵并不成熟,他们召唤出的家伙最终失去了控制,毁灭了一切!玩火**,要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停战呢?王国早就崩溃了,战争是永远没有真正赢家的。”

“希望悲剧永远不要重演,那么,教廷和国王们会怎么打算?以后还会继续打仗吗?黑米隆还有多少精锐军队,我们难道还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那帮愚蠢的贵族永远只惦记眼前那些蝇头小利,记住,他们有多少军队并不重要,黑米隆家族掌握着很多教廷想要得到的重要秘密,据说这些与那神秘的魔龙族有关。”

“龙?!那些可怕而又傲慢的大爬虫,我想起的图卡那个恶魔来了。”

“别提那个家伙了,伊斯卡被它祸害不轻,”高瘦的卫兵扫了一眼周围的客人,悄悄地说,“我哥哥说,只要黑米隆还有一名黑色天使,加纳索斯就不会有一个国王敢出兵打仗,我敢打赌!”

“老天!不要说那名字出来!”旁边的家伙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一头冷汗,“被监察官听见可不得了,会被烧死的,该醒醒酒了,我们还是继续巡逻去吧!”

“黑色天使!”莉莉眼中忽然闪烁出一丝惶恐,那个赛米尔曾经佩戴的徽记,那些图案,让她再次陷入了苦恼和痛苦之中,也许她应该告诉赛米尔真相,但在这形势下,这么做无疑会置他于危险的境地,还是让这个失忆的少年远离麻烦比较好。

“莉莉姐?你在想什么?”赛米尔安静地盯着她的眼睛,蓝眼睛里泛起柔和的光泽,“今天所有的事真是古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