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可不许哭
作者:宁岸      更新:2021-10-31 14:22      字数:11225

01

钟珥这一晚没睡好,净做梦了。

梦里的画面也乱七八糟。她坐高铁去陵城,冒着暴雨去长天涧找阮轻寒,好不容易抵达旅馆,推开门发现阮轻寒正舒舒服服做足浴,而给他按摩的技师是张萌。

醒来,她拍了拍脑袋,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当然相信阮轻寒对张萌没意思,但扛不过敌人太主动啊,隔三岔五地出现在阮轻寒身边,她又没法时时盯着,只能隔空吃闷醋了。

因为天气影响,阮轻寒带的那队暂停了活动,留在长天涧的这几天大家都去当志愿者了。而阮轻寒尤其积极,仗着他体力好,什么活儿都往身上揽,忙得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钟珥怕打扰他,连以往每天必发的猫咪日常都不发了。

不联系的日子,一想到张萌可以跟他天天近距离接触,而自己连他一面都见不到,钟珥就觉得心里苦闷。

心里揣着事,一不留神,就把脚给扭了一下。

刚开始钟珥没当回事,就回家随便涂了点儿药酒,但后面两天脚踝越肿越大,连走路都困难,她只好去了医院。

给她接诊的是张子铭,看到她颇感意外:“哪儿不舒服?”

钟珥指了指自己那条伤腿。

张子铭替她检查诊断了一下,好在只是软组织挫伤,抹了药膏,又裹了一圈绷带,顺便附赠了她一根拐杖。

钟珥嘴角一抽,接过他的“好心”。

“这事别告诉我爸啊。”她特意挑了她老爹休息的日子来的。

张子铭勾了勾嘴角,手插进白大褂口袋:“你这伤过几天还要来复查,他总会知道的。”

钟珥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会儿都差不多好全了,就算他知道也没事。”

离开医院,钟珥一瘸一拐地回家。

阮轻寒那边忙得差不多了,早上给钟珥发消息说是今天回来,但她这一路上没能空出手,等看到消息时已经是在回家的电梯上了。

距离他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想必此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钟珥想了想,回复:“哦。”

刚发完没多久,电梯“叮”的一声在十六楼开了。

阮轻寒比钟珥回来得要早一会儿,正想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就收到她的微信,他站在电梯口对着她那个字盯了半天。

很久没见,听说男朋友要回来她不应该激动又开心吗?这个回复似乎有点冷淡啊……

他摇头无奈一笑,电梯门正好开了,他抬头。

视线落到电梯里的某一点,黑眸微眯。

那个拄着拐杖的瘸腿小可怜,不是他刚才一直念叨的人是谁?

看到钟珥这惨样,阮轻寒也不去超市了,直接把人扛回家,轻轻放在沙发上。

“脚怎么回事?”

钟珥看着他一脸正色的样子,乖乖回答:“扭伤了。”

又是扭伤,阮轻寒眼皮一跳,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啊。

他坐在沙发另一侧,把她的伤脚往自己腿上放,被绷带缠住的地方又红又肿,他眼中掠过一丝痛惜,上手轻轻揉着:“怎么没跟我说,痛吗?”

钟珥撇撇嘴,酸溜溜地回:“你不是忙嘛,还有佳人在侧,给你烧水泡脚,我哪好意思打扰。”

她一连几天没给他发王权富贵的视频,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轻寒听出了不对味,眉梢微挑:“我怎么闻出了醋坛子打翻的味道?”

钟珥轻哼一声,也懒得弯弯绕:“何止是醋坛子,简直都是醋缸子了。味道这么大会把你熏死的,你快走……嘶!”

“都受伤了还嘴硬,”阮轻寒戳了下她红肿的脚踝,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满意撤开,“真想我走?”

钟珥咬牙瞪他一眼,声音却弱下来:“腿长在你身上,我使唤得动吗?”

算是变相服软。

“报名路线活动的都是在子尧那儿登记,我也是出发当天才知道张萌也在。”阮轻寒揉着她的脚,平淡开口,“跟你打电话那天旅馆里停水停电,我们的洗漱用水都是去山脚下接用土灶烧热的。我跟她没关系,她的水我也没用。”唇边缓缓浮起一抹戏谑,“虽然我挺喜欢看你为我吃醋,但这种莫名其妙的醋还是别吃了,伤胃。”

钟珥本来就只是过过嘴瘾,听到阮轻寒这么详细地解释,嘴角扬起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动了动脚踝,语调轻轻的,跟撒娇似的:“疼。”

“哪里疼?”

“伤口。”

那地方没法用手揉,阮轻寒便改为给她呼气,湿热的呼吸扑打在皮肤上,钟珥顿时一个激灵。

“别别……别吹了!痒!”

“哪里痒?”

他握住她的脚,小巧又柔软,她觉得更痒了,想缩回脚,却直接把他钩了过来。

窄窄的沙发上,阮轻寒撑在钟珥上方,精致的喉结滚了滚,两人靠得很近,鼻息相接,暧昧无比。

“难受。”

“我压得你难受?”

“这里难受。”气氛驱使,钟珥胆子也变大了,拉住他一只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赤裸裸的撩拨。

触及那方柔软,阮轻寒只觉血气涌遍全身。

她脚还伤着,他只能克制住想扑倒她的欲望,哑着嗓子:“怎么了?”

点不透啊点不透,钟珥干脆直白了点:“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

“知道。”看来是真压到她了,他准备起身,腰却突然被她双手抱住。

她整个人攀上来,软唇附上,带着点儿嗔怒:“亲我。”

温香软玉在怀,他深眸满含欲念,残存的最后一丝冷静在提醒着:“你有伤,不想好了?”

“不急这一会儿。”钟珥不满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故意激他,“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你之前不是都碰过了?”

“谁知道呢……”

“既然这样,”理智消失殆尽,他反被动为主动,制住她捣乱的双手,俯身埋在她脖颈处,细密的吻落下……

钟珥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浑身酸软,稍微伸展下胳膊都觉得难受。

身下是绵软的床,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穿了件睡衣。

阮轻寒端着一碗粥从厨房出来,扭头看她:“醒了?”

他换了身衣服,衬衫西裤,门口的衣架搭了件大衣。钟珥看了眼:“你等会儿要出去吗?”

话出口,有气无力,还带了点儿娇柔的尾音。

“长天涧那条线可能要改,得去俱乐部开个会。”阮轻寒走过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等会儿起来把桌上的粥喝了,好好休息。”

钟珥脸颊微红,他这番亲昵举动让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刚才的激烈画面。原来男人在这个时候都有两副面孔,明明前一秒还沉稳无比,顷刻就能化身成饥肠辘辘的大灰狼把她吃干抹净。

她被折腾得太累,等阮轻寒离开后,迷瞪着眼又睡过去了。

夜色深沉,阮轻寒驱车去了俱乐部,推开门的时候人到得很齐,除了顾子尧几人,还有俱乐部的合作对接方。

长天涧这条线是轻行跟一家户外用具公司合作开发的,受这次天气影响,需要重新商议路线和出行时间。倒也没有大改,只是从原先的路线规划上进行删减,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对接方拿着修好的策划案离开了。

人一走,陆植山看了眼时间,也跟着起身:“都这个点儿了,各位对不住,我也要走了。”

他今天穿得格外精神,笔挺的西装连个褶皱都没有,还特意梳了个大背头。

阮轻寒猜都不用猜:“去约会?”

陆植山冲他抛了个媚眼,配上那欲说还休的表情,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嗯哼,你州官能放火,咱百姓也要点点灯不是?”

顾子尧整理好文件夹,贼贼地搭了句话:“还是上回把你送进局子里的那个不?”

陆植山捡起桌上的笔就丢过去:“话说这么难听,那是情趣懂不懂?”

南尹没掺和他们的打闹,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起身穿上外套:“我去医院了,有事给我发微信就行。”说完就走,留下几人看着大门无情关上。

陆植山先回神,咂嘴:“要不说咱们轻行出情种呢,光就轻寒和大南,个顶个的深情。”

顾子尧点点头,深以为然:“那姑娘都睡了四五年了吧,一点也没有要醒的迹象。听说她爸妈都放弃了,就大南还在等。”挑了挑眉,“接下来还有这么多年,也不为自己想想,及时行乐多好?”

阮轻寒瞥他:“这就是你隔天换个女朋友的理由?”

“没错,轻寒真相了。”陆植山哈哈一笑,说完转身就走,“我约会要迟到了,不跟你俩扯皮了,拜了个拜!”

02

热闹的俱乐部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阮轻寒按了按眉心,等顾子尧收拾好东西,才慢慢开口:“那个报告你寄给周致渊了吗?”

“寄了。”

“什么反应?”

顾子尧好笑地给他翻新闻:“他收到那天正好在准备一个比赛,结果看到报告脸色都变了,人家好好的友谊赛被他玩成了搏命版的速度与激情,主办方气得吐血。”

“留了备份吗?”

“那必须啊。他这人狗急跳墙都有可能,要是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让你受伤,我就分分钟把这报告寄给周老爷子,让他在周家待不下去。”

阮轻寒摇头:“这报告只是在给他亮我们的底牌。周老爷子最近住院不能受刺激,我们小辈的事别牵扯到他们。”

顾子尧“啧”了声:“也就阮哥你还看着昔日的情面,他找打手来堵你的时候想过你也曾经是他的兄弟吗?”

上次阮轻寒在黎阳十八环受伤,托人恢复了停车场的监控,顺藤摸瓜确定幕后黑手就是周致渊。顾子尧在青城自有一套关系网,稍微打点下就调查出了他可疑的身世。

周老爷子是老来得子,前两任夫人都没给他生下孩子,等到周致渊的妈妈嫁进去,没足月就生下了周致渊。据说当时周老爷子高兴地宴请了青城所有名流,宣布周致渊就是他周家接班人。

这些年,周老爷子待周致渊是极致宠爱,要是某天他发现自己捧在掌心的孩子跟自己毫无瓜葛,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阮轻寒声音淡冷:“我跟他的事,不需要伤及无辜。”

钟珥脚扭伤后顺理成章当了几天的米虫,上下班有人接送,回家有人做饭,饭后还有人帮忙揉脚。她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幸福的打嗝声。

阮轻寒的厨艺进步简直神速,几个月前煮粥还能煮煳,最近才看了一个多星期的菜谱,居然就钻研出了不少美食。

“看来下次要控制下你的饭量了,再这么下去非变胖不可。”阮轻寒握着她的脚踝,慢慢揉着。

钟珥反驳:“这哪是胖啊,明明是幸福肥好不好!”

因为最近都没怎么运动,原本平坦的小腹还真长了点儿肉,捏在手里软乎乎的,她刚刚还振振有词顿时脸耷拉下来:“不过这幸福来得也太快了吧……”

阮轻寒腾出手也捏了一把,面不改色地评价:“手感还不错。”

钟珥拍开他的手,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阮轻寒,以你直男的眼光看,你觉得我是胖点儿好还是瘦点儿好?”

这是什么问题?

阮轻寒眉梢微挑,还是认真地分析了一下:“直男也分角度,比如以视觉为准的话,你可以再瘦一点。但要是以触感为准,你还可以多吃点儿。以及……”

在钟珥满含期待地等他说出接下来的高见时,他故意卖关子似的,非停顿一分钟,才慢慢悠悠地开口:“以你男朋友的角度来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钟珥先是一愣,脸蓦然爆红,偏开脑袋:“不要脸,不跟你说了。”

以前还没发现,感觉阮轻寒最近越来越会撩了,随口一句情话,戳得她猝不及防。

揉脚的动作停了,钟珥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了一大块,熟悉的松木香扑鼻而来。

阮轻寒的声音轻柔喑哑,带着蛊惑响在耳侧:“我的脸就在这儿,不信你摸摸?”

声音很近,耳朵很痒。

钟珥回头,正对上那双黑色的眸子,那里面映出她的模样,表情很无辜,嘴角却一勾:“谁要摸你……”

不等说完,阮轻寒直接握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摸脸是你独有的特权,不用多可惜。”

他的脸缓缓靠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以旁人的角度来看,这画面活像是钟珥捧着阮轻寒的脸在强吻他。

看似冬日暖阳,岁月静好……

然而下一刻,阮轻寒就被钟珥一脚踹开了。

“你压着我的脚了!”

钟珥去医院复诊,作为雪上加霜的始作俑者,阮轻寒陪她一块儿去了。

她的伤脚本来恢复得差不多了,被阮轻寒那天忘情强吻不小心压住,又崴了一下,肿得更大了。

张子铭检查她的伤势,皱了皱眉:“按理说你这伤该好了,难道你这几天还带伤健身?”

阮轻寒等在诊室门口,钟珥估摸着他也听不到,便随口扯谎:“前两天下班遇到只野狗,被追了八百米。”

“厉害。”张子铭由衷地感叹,“我再给你换下药,钟主任正在巡房,待会儿就过来了。”

钟珥的脸肉眼可见地阴了下去,按她爹那脾性,知道她受伤还瞒着不告诉家里人,指不定会怎么训她一顿,要是告诉江美惠更了不得,肯定天天变着法给她熬鸡汤送过来。

父母的关心虽好,但不能贪多。

钟珥苦着脸,趁张子铭拿药的空隙,一蹦一跳地到门口:“帮我个忙行不行?”

阮轻寒刚接完电话,顺势扶住她:“怎么了?”

“我爸巡房等会儿就过来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受伤,你能不能拖住他,等我上完药离开就行。”怕他不答应,钟珥咬牙又加一句,“我爸要是看到我脚上有伤,你也跑不掉。”

还会威胁人了。

到底媳妇儿还是自己选的,阮轻寒眼皮一抬,无奈应下:“行。”

钟珥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阮轻寒不知道钟子续在哪儿巡房,医院内部四通八达,走廊通向各种方向,他随便转了转,差点看花眼。

忽然,目光落到某一处,他眉峰微蹙。

那是个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男人,身形极快地从转角经过,又极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没看清脸,但总觉得那人似曾相识,有点像周致渊。

刚才顾子尧打电话过来说周致渊今天有个活动,但是他没去,来医院莫非是生病了?

阮轻寒犹疑,想跟上去看看,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

他扭头,钟子续微笑着打量他:“这不是小阮吗?好久不见,来医院看人?”

阮轻寒想起钟珥交给她的任务,遂点点头:“钟叔,我是来找您的。”

“找我?”

“我之前受伤的地方,最近好像复发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想来咨询下你……”

一定是被钟珥传染的,他居然也拥有了张口就胡扯的技能。

就这么硬扯了十几分钟,钟珥终于给他发了个“ok”的消息。

他缓缓吐了口气,等钟子续将话说完,礼貌地笑了笑:“好的,我明白了,叨扰了钟叔。”

正想离开,身后钟子续难得正色叫住了他:“你跟小珥,最近关系怎么样?还是邻居吗?”

这问题有些突然,钟珥暂时不打算把他俩的事告诉钟家二老,阮轻寒尊重她的意思,想了想,只隐晦地表达了对她的好感:“嗯,小珥是个很好的女孩儿。”

好好的一句褒扬的话,钟子续却听岔了,以为阮轻寒是在给钟珥发好人卡。

他在心里纳闷,不应该啊,上次一起吃饭两人好像聊得挺好的,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那闺女在献殷勤,但小阮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你们俩……”他想再打听一些细节,却见阮轻寒接了个电话,下一刻就冲他歉意地道别,“抱歉,钟叔,我临时有点急事,得走了。”

问题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钟子续点头:“哦,行,那下次再聊。”

阮轻寒转身,嘴角的笑瞬间消失,神情严峻。

03

钟珥闭着眼,能感觉到自己在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上。

刚才她从医院出来,给阮轻寒发完消息,有人突然在她后颈劈了一下,当即没了意识。等她清醒过来,手已经被绑上了胶带没法动弹。

车里空间很小,她被人丢在了角落里,双脚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压在车座底下,缠了绷带的那只脚踝强行抻直抵在地上,疼得她快没知觉了,刚想动一动,旁边忽然响起谈话声。

她霎时僵着身子,继续装睡。

“这女人对阮家那小少爷真的有用?”怀疑的语气。

“我看着阮轻寒送她来医院的,怕她走不稳一路还给她当拐杖,普通人他也没这么贴心吧?”笃定的回答。

“有意思,没想到这阮少爷看起来荤素不近,居然喜欢这种没什么油水的。”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喜欢波霸啊!”

“波霸怎么了,你不喜欢?”

……

默默听了一会儿,钟珥算是摸清了情况。

车上这几个人都是冲阮轻寒来的,她只是个诱饵。他们借她跟阮轻寒约了见面的地方,也就是这趟车的目的地。

钟珥强迫自己冷静,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阮轻寒,那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想对阮轻寒做什么。

车速放缓,忽然停下,有人打开车门,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

“怎么搞的,人怎么还没醒?”

钟珥心一沉,这声音有点耳熟,她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按理说应该醒了,难道是老四下手重了?”

“别什么都赖我啊,我都没用多少力气!”

“不是你就不是你,这么急赤白脸做什么?”那语气冷冷淡淡,“待会儿进去给她浇盆水不就清醒了。”

说完,钟珥感觉自己被一个人从车里扛了出来。她眼皮抖开一道缝,看到自己像悬在半空中,被人扛着往不远处的一间仓库走去,一颠一颠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身后有两个人跟上来,其中一个穿着件白色卫衣,瞥到那张脸时,钟珥愣了下。

周致渊?

仓库很快到了,钟珥被随意丢到地上。扛她的人累得直喘气:“没想到这妹子看着没几斤肉,扛起来这么沉!”

另一个人上前:“这都没醒,去接盆水来。”

钟珥本想再闭眼装装样子,一听说真要浇水,眼皮动了动,立马醒转。

“会长,她醒了。”

周致渊搬了个椅子坐到钟珥面前,手指在下巴轻轻摩挲,扫视着她:“阮轻寒的女朋友,我们俩曾经见过,还记得吗?”

钟珥当然记得,上次在黎阳十八环那一面印象深刻得很,虽然阮轻寒没说,但她知道他那时受的伤一定跟周致渊有关。

“不知道周会长把我带到这儿来,有事吗?”双手被绑着,人被随意丢到地上,用“带”这个词钟珥已经很有礼貌了。

“当然,我跟轻寒有事要谈,但总是找不到机会,所以想请你当个中间人。”周致渊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点燃后冲她吐了口烟圈,“轻寒真是重色轻友,一听说你来了,这不,立马就答应跟我见面了呢。”

他视线轻飘飘地移向仓库外边,钟珥跟着看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阮轻寒孤身一人出现在门口,扫过周致渊看向了钟珥,不过一会儿没见,她看起来格外落魄,手被胶带捆着,身子蜷缩在地。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阮轻寒皱起了眉头,钟珥却微微一笑,无声地安慰他,她没事。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周致渊:“周会长不是一向自诩怜香惜玉吗?就这么对待一个有脚伤的女孩儿?”

周致渊的脸在缭绕烟雾中并不明晰,但他好像轻轻笑了一下:“怎么,这就心疼了?看来用她做筹码,我胜算很大啊。”

阮轻寒表情忽然变冷,径自走向钟珥,撕掉捆住她的胶带,想扶她起来。

钟珥攀着他的胳膊起身,眼睛忽然瞪大,看向他身后:“小心!”

阮轻寒来不及反应,后背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一个趔趄,差点撞到钟珥身上。

“这个筹码只用来换一个秘密,似乎有点大材小用。”周致渊走到他旁边,笑容意味不明,“阮少爷,不如我们再加一个——比一场赛车如何?”

周致渊是赛车协会会长,跟阮轻寒这种业余司机比赛车,谁输谁赢一目了然。钟珥瞪他:“周致渊,你不要得寸进尺!”

阮轻寒按住她的手,抬眸瞥向周致渊以及他身边两个肌肉横陈的打手:“怎么说?”

“这仓库紧挨着的山道就很适合飙车。”周致渊眯了眯眼,“既然钟小姐这么担心你,不如到时候也一起参加,就坐在副驾驶看你是如何输掉的,怎么样?”

钟珥倒是想,但阮轻寒胜算本来就不大,她也不希望自己给他添麻烦,遂摇头:“不用……”

不等她说完,旁边的人却答应得很痛快:“好。”

不得不说,周致渊选了个好地方,这条山道呈环形,岔道口多,又偏僻,再加上鲜有车来往,简直就是日常练车的好去处。

因为阮轻寒载了钟珥,公平起见,周致渊也载了个打手,留下一个在起始点当裁判。

两人开的都是自己的车,性能不同,钟珥总觉得周致渊那个要更高档一点。

她系好安全带,有些丧气:“感觉你赢的概率不大啊。”

阮轻寒似乎并不注重输赢,微挑了挑眉:“没关系。”

裁判一声号令,两辆车一齐冲了出去,刚开始速度还不分上下,但过了一会儿,阮轻寒的车逐渐落了下风,被周致渊甩在了屁股后头。

钟珥替他着急:“加把劲啊,要是输了怎么办?”

阮轻寒看起来颇为惬意,甚至还放起了车载音乐:“不着急。”

钟珥听着喇叭里悠扬的旋律,按了按眉心:“虽然本来就没可能赢,但你认输也认得太快了吧……”

阮轻寒似笑非笑:“你似乎还不清楚我们赌的筹码。”

钟珥看他:“嗯?”

“筹码是你。”他握紧方向盘,“既然你已经在我这儿了,那么这场比赛就毫无意义。”

所以,这就是他答应周致渊让她上车的理由?

钟珥反应过来:“怎么?”

“既然没有意义,留在这里也没意思,”经过岔道口,他直接选了下山的路,“走吧,回去。”

钟珥震惊得没法说话了,咽了咽口水:“那周致渊他们怎么办?”

提到这名字阮轻寒就觉得后背隐隐作痛,给了机会不珍惜,还能怎么办?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等会儿会有人过来送温暖的。”

一刻钟后,周致渊把车开到了起始点,临时裁判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表:“会长,你是第一个到的。”

他回头看了眼寂静的山道,阮轻寒的车不知道被甩得有多远,一声嗤笑:“阮轻寒啊阮轻寒,比了这么多年,我总算赢了你一次。”

他点燃一根烟,靠在车旁:“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他很有原则,就算是输,也要让阮轻寒输得心服口服。等阮轻寒到了,他一定要用胜利者的口吻好好嘲讽他一番。

只是,等了半天,阮轻寒的车还没出现,警车却先一步出现了。

几位警察走到他面前,出示了下证件:“周致渊先生,有人举报你和身边这两位涉嫌一起绑架案,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周致渊脑子里有根弦断了,看向身后迟迟没有车影的山道。

他给阮轻寒挖的坑,被阮轻寒反将了一军。

04

因为证据不足,周致渊在局子里待了没多久就被周家保释出来了。

但随后,他涉嫌绑架的事在整个圈子里散开,闪灵协会为了保全名声,单方面与他撇清了关系。

钟珥刷到闪灵官博发的那份声明,在心里感叹,墙倒众人推这话真是不管对谁都适用。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抬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人:“我觉得你们俩可真奇怪,一个绑架我是为了跟你赛车,一个报了警却又不提供证据。这是为什么呢?”

阮轻寒将电磁炉搬到客厅的餐桌上,又将一锅热气腾腾的大杂烩放上去,拍掉钟珥拿起筷子就想夹菜的手:“先去洗手。”

钟珥迅速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依旧追着那个问题不放。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阮轻寒原本就答应要用周致渊的身世秘密换钟珥,后面的赛车环节是他非要加的,阮轻寒也只能顺水推舟,给他点儿小教训。

总体来看,两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王权富贵慵懒高贵地走过来在脚边打转,阮轻寒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抬眸对上钟珥那双期待的眼神,想了想还是给了回答:“大概,是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吧。”

世上大多数人都有同一种毛病,能接受朋友的不足,却无法忍受他比自己优秀。

盯着对方的光环看久了,视野里久久无法抹除的暗影,是滋养嫉妒的最好养料。

晚饭后,入冬已经有一段时间的青城终于下了初雪。

整个城市银装素裹。拗不过想看雪的伤患,阮轻寒给钟珥加了一件棉袄,带她到小区楼下逛逛。

本以为这样的天气外边应该没人,不想小区里人出奇地多,出来消食的老人,带着孩子玩雪的家长,路灯渐次亮起,竟然还挺温馨。

钟珥看到有小朋友折了根树枝在雪上写字画画,觉得好玩,也随手写上自己的名字,拍照发到朋友圈。

附文:下雪啦,赚个外快,代各位在雪上写字,价格好商量哦!

北方雪下得早,之前钟珥微信里的北方好友也在朋友圈玩过这个游戏,她印象深刻,有样学样。

阮轻寒对雪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钟珥兴致很高,他不忍打扰,就坐在不远处看她。

见她心满意足地发了朋友圈,他也掏出手机看了眼,随即,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阮轻寒:“下单。”

刚发完朋友圈就收到消息,钟珥兴奋地点开,瞥到是阮轻寒后眼皮耷拉下来。

钟珥:“逗我玩吗?”

肉眼可见的失望,阮轻寒抽了抽嘴角:“怎么就逗你玩了?”

钟珥:“雪就在你脚下,你完全可以自己写嘛。”

阮轻寒:“不想动,冷。”

钟珥看着他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点过。

说得好像你打字不冷似的。

钟珥:“好吧,看在咱俩这关系上,给你一个友情价。”

阮轻寒:“不,我要爱情价。”

钟珥:“没有这一说法。”

阮轻寒:“可以有。”

钟珥:“真没有。”

阮轻寒:“现在有了。”

随着消息发过来的,还有一条转账信息:微信转账520元。

还真是冒着粉红泡泡的爱情价呢。

钟珥:“谢谢老板,你要写什么字呢?”

阮轻寒:“钟珥最喜欢阮轻寒。”

钟珥手一顿:“为什么不是‘阮轻寒最喜欢钟珥’?”

阮轻寒:“这样你会开心?”

钟珥:“会啊,特别开心。”

阮轻寒:“行,你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钟珥笑眼弯弯:“好的,老板真阔气!”

她捞起一根树枝就写起来,除了那几个字外,还特意画了点花边点缀。

写完之后,阮轻寒总算舍得挪步过来,看了一眼捧场地点头:“还不错。”

钟珥骄傲地挑了挑眉头:“那当然,本姑娘出品,质量有保障。”

自从钟珥发了那条朋友圈后,来找她下单代写字的人还挺多的。

她只是图个乐呵,也没真收钱,在雪里玩了一个小时,接了十几单。

蹲久了脚有点麻,她起身的时候重心不稳差点摔着,幸好阮轻寒就在边上,扶住了她。

钟珥这会儿又没有刚才的傲娇了,脸变得很快,展开双臂,声音极软糯:“阮轻寒,背我。”

阮轻寒撩了撩眼皮:“多大了还要让人背,你是小孩儿吗?”

钟珥接得很快:“是啊。”

阮轻寒似笑非笑,逗她:“那你得叫哥哥。”

打情骂俏谁不会,钟珥望着他眨了眨眼:“哥哥。”

她喊“哥哥”的声音又软又柔,像一根纤细的羽毛在心口挠啊挠,挠得阮轻寒心痒,又心酥。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有点古怪,眼神仿佛夜里捕食的狼看到了猎物。

忽然他喉结动了动,兀自笑起来,笑得克制又宠溺,蹲下身。

“行,小孩儿,哥哥背你回家。”

钟珥身形小,还穿了件偌大的棉袄,趴在阮轻寒背上就像个高中生,加上这一路她总有意无意地叫他哥哥,旁人还以为两人是兄妹。

电梯里,一个跟他们同楼的女住户就误会了,离开电梯前还感叹一句:“要是我家那俩孩子跟你们兄妹俩感情一样该多好。”

钟珥望着那住户离开的身影,憋着笑,凑到阮轻寒耳边:“哥哥,有人说咱们兄妹感情好呢。”

湿热的呼吸扑到耳侧,阮轻寒眸子沉了沉,托着她双腿的手一紧:“小孩儿,别撩拨哥哥。”

室外温度很低,两人裹挟着一身冷气回家,钟珥冻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浴室冲了个澡。

阮轻寒坐在客厅撸猫,眼神盯着面前的电视,耳朵却不自觉注意浴室里的水声。

过了会儿,浴室门打开,钟珥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出来,看到他一愣:“阮轻寒你还在?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角色扮演游戏结束,钟珥又开始连名带姓地喊人。阮轻寒眉一抬,觉得还是“哥哥”这昵称听起来喜人。

他下颌微收,嘴角勾了勾:“你妈妈刚才打电话来了。”

钟珥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瘸一拐地找吹风机:“说什么了?”

“她生日要到了,让你不用准备礼物,带个对象回去就行。”钟珥一贯喜欢丢三落四,用过的东西随手就放,阮轻寒从茶几底下拿出吹风机,插上电,“过来,我帮你吹。”

钟珥乖乖走过来,蹲到他腿边,在他梳理她的烦恼丝时,打开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

果然,就在她洗澡的间隙江美惠打了个电话,聊天时长五分钟。看到时长,她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

江美惠跟她这个亲闺女每次打电话都是不到三分钟就挂,跟阮轻寒难不成还有什么共同话题?

她不知道,她自己就是两人的共同话题。

上次钟子续误以为阮轻寒给钟珥发了好人卡,回家跟妻子商量,打算重新给钟珥安排个顺眼的相亲对象。

江美惠注重女儿的感受,打电话想提前让她知悉这事,却没想到被阮轻寒接了。

这个暧昧的时间点出现在女孩家里,虽然两人是邻居,但也不合时宜。

江美惠大概猜到了两个人的关系,所谓相亲的事也不提了,让他转告钟珥,过几天带对象回家给她过生日。

耳边是吹风机运转的噪音,头顶暖风吹拂,有手指在发间慢慢穿梭。

钟珥半眯着眼,下巴靠在阮轻寒腿上,形如慵懒的猫咪:“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阮轻寒摆弄着她差不多干透了的头发:“正好,你父母也挺喜欢我的。”

“是啊。”钟珥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们家审美挺一致的,对好看的人都没什么抵抗力。”

阮轻寒失笑:“你就喜欢我的脸?”

“这倒没有,我还喜欢你的肉体。”她趁机摸了一把他的腹肌,“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

她这一动作,两人距离拉近了一点。

阮轻寒趁机扣住她捣乱的手,眼神有些不对劲:“要不要再洗个澡?”

钟珥不明所以:“我刚洗完。”

阮轻寒挑唇:“我还没洗。”

“你没洗关我什么事呀!”钟珥话刚说到一半,整个人已经阮轻寒打横抱起,往浴室去。

男人眼眸含笑,低头含住她的耳根:“你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