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这话听着好像是在说陆兰馨被云家人给利用了，但何尝不是敲打了季恵媛？
刚刚季恵媛可不就是把陆兰馨当枪使？
季恵媛又羞又悔。
她是想嫁到陆家，想讨好陆老太太的。
谁知道一不小心就偷鸡不着反蚀了把米。
之后周夫人陪着陆老太太说笑了几句，众人附和着，事情也就过去了。
至少表面是和谐平静了下来。
***
阿锦没想到自己尚未参加陆家的家宴，就已经先见了陆老太太和陆夫人。
不过也好，看样子陆兰馨在陆老太太和陆夫人面前没少告状，现在周夫人帮自己澄清了，也少了一些麻烦。
虽然也可能会有另一层的麻烦。
但其实阿锦并不怎么在乎陆家人怎么看自己。
她又不是真要进陆家门，需要陆家人接纳自己。
她自己感觉，恐怕自己把陆家现在表面那潭平静的水搅和得越乱，对她完成任务越有好处。
宴会有上下两场，上半场大家就是根据安排好的座位坐着，用餐和看几个表演，下半场宴厅会重新布置，变成展览厅和拍卖场。
很多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坐了上半场，捧了场，再捐了款或拍买一些东西之后也就离开了，例如陆老太太和各位夫人们。
上半场结束后，周夫人离开之前就跟阿锦道：“阿锦，上次听言川和宝嘉说你开了一个古书画工作室，我看了你的作品照片和视频，觉得你很有天赋，就打电话给了南城博物馆的梁馆长，看他们能不能跟你一起做一些合作项目。他们联系过你了吗？”
阿锦一愣。
她总觉得博物馆找自己的那事有些古怪，却原来背后是周夫人推荐的自己吗？
那后来想来是馆长吩咐下去之后出了些偏差，这才导致了误会吧。
周夫人看阿锦迟疑，伸手拍了拍阿锦，笑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别人多干涉你们的事情，所以这事我也特别跟梁馆长说了，我只是看到你有这个天赋，才随口推荐了一下，如果他们觉得合适就合作，不合适就算了，你不要怪黄姨多事。”
阿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挽住了周夫人的胳膊，笑道：“黄姨这是关心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黄姨？只是我的资历和经验到底欠缺，还是需要磨砺磨砺的，所以这事黄姨您就不要管了，不然博物馆那边也难做。”
周夫人是个十分灵透之人，听了阿锦这话便知道博物馆那边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阿锦既然这么说了，她便不再多说。
于周夫人来说，工作室也不过就是小事，阿锦能把云家的事处理得那么干净利落，心性又定，自己肯定是有主意的。
周夫人温柔道：“嗯，不过是个兴趣爱好，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其实我自己一直都觉得做什么事情适可而止就行了。像你宝嘉姐，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替她担了多少的心，就想着她怎么就不能走个寻常路呢？”
阿锦抿唇笑了笑。
她看着周夫人温柔的眉眼，想到先前她对自己的维护，心中感动。
她道：“黄姨，我现在，和陆延在一起了。”
周夫人一愣。
她低头仔细看阿锦，道：“陆延？”
阿锦“嗯”了一声，又低声道：“黄姨，我跟他在交往，您会生气吗？……才刚刚开始，但我想让您知道。”
她怕她还想撮合自己和周言川。
周夫人好一会儿才从诧异中回过神来，脑中闪过自己儿子有些憔悴的样子，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她自己知道，从小到大女朋友换了不知道多少，所以她虽然喜欢阿锦，但却也没对这事抱特别大的指望。
不过陆延……
阿锦竟然是在和陆延交往？
这么多年，陆延身边可是一只莺莺雀雀都没有，如果他是认真的，的确比自己儿子靠谱。
但陆家，却不是好相与的。
她想到刚刚席上那一幕。
季家的那丫头喜欢陆延她是知道的。
季家的心思，想把大丫头嫁到陆家，二丫头嫁到他们周家。
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她心中好笑，伸手握了握阿锦的手，道：“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怪你的，只是陆家的情况复杂，你年纪小，别让自己受委屈，有什么委屈，就跟黄姨说，知道吗？”
“谢谢黄姨。”阿锦乖巧笑道。
***
阿锦陪着周夫人说了一会儿话，送了她出门离开，转头就看到了花园一角眼神怨恨又愤怒地盯着自己的云心恵。
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而且她那眼神中的怨恨好像还升级了。
这么怨恨的眼神，愤怒都像是快要压不住了。
而不是以往高高在上装白莲的样子。
阿锦略想了想，便猜测是刚刚桌上的话怕是已经传到她耳中了。
云心恵是想嫁给周言川。
周夫人的话无疑是给了她双重打击。
云心恵是个很冲动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开车撞她。
阿锦觉得她现在这副样子，自己还是有必要警告她一下的，不然还不知道她又做出什么事来。
她走到了云心恵面前。
云心恵死死地瞪着她，那目光简直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阿锦看出她妆容细致，但却还是没能完全遮住晦黯的气色。
阿锦冲着她笑了笑，道：“是不是又想开车撞我？”
云心恵死忍着才没出手掌掴她。
她道：“云锦，你不要太不要脸！当初爸妈心善，带你回南城，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你根本就像一条毒蛇，说什么云家的福星，说什么要守护云家……云锦，奶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踏着她的尸体来毁云家？你就不怕奶奶在地下都因为你对云家，对我们做的事而不得安乐吗？”
这番话如果是对“云锦”来说一定很有效吧。
阿锦简直可以想象“云锦”听到这番话后的痛苦。
可惜对她却没效。
她笑道：“这世上还真有小偷和杀人犯将自己包装一下，就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了啊。你说说看，我是怎么毁云家了？”
“是安插人进公司身居高位，结果这人却伙同外人高价购买赝品次品宝石原矿，让公司陷入资金困境，信誉危机？还是我为了私利，和黑道联手断了云氏数百年合作伙伴的合作关系，结果不仅让云氏转盈为亏，就是陷入困境也再无人可求，只能被迫将近半数的公司股份拱手相让，以求一点喘息的空间？”
云心恵的面色一下子陡地变了。
随着阿锦一句一句的说完，她面上的血色也都尽失，眼神也空洞的令人心惊。
她牙齿有点发抖道：“你，你怎么知道？是你？这些事情是你举报的？”
这些事情不过就是发生在前天。
她舅舅突然被检察院的人带走，接着就曝出了这些事情。
因为这些事情，这些年都对她妈很好的爸爸动手打了她妈，家里已经闹得一团糟。
却原来，也都是这个贱人害的吗？
是她来报仇的，要毁了她的家，她的一切！
云心恵气得全身发抖。
“是你！这些都是你害的！”
否则为何这几十年来家里都没事，她一来南城家里，公司就开始不停的出事！
果然还是“云氏逻辑”啊！
阿锦轻笑道：“蠢货，你还是消停些吧，别再惹我，好好收拾你们自己造成的烂摊子吧。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不要再惹我，你记住，你在外说出的每一句谣言，自己做的每一桩蠢事，坏事，最后都会反啮到你自己身上的。所以，又想做什么坏事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阿锦说完就没再理会面色惨白，眼神惊惧的云心恵，转身回了宴厅。
她拍了几件东西，原本打算离开的，却被工作人员叫去了后台。
她以为是周宝嘉叫她，想着正好跟周宝嘉说一声，却不想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后台的小会议室，才发现叫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周宝嘉，而是另有其人。
周言川靠在门边的墙上，阿锦入门的时候并没看见他。
她往里走了几步打算抽了座椅出来坐下时眼角余光才看到他。
他正靠在墙边玩着手机。
阿锦看过去，他手上正好将一个视频链接发了出去，还有用户名和密码。
酒店所有的会议室都有监控。
他发出去的就是他们这个会议室的实时监控视频。
此时的陆延刚到停车场，听到手机震动打开，就看到了周言川发过来的链接。
***
阿锦被周言川吓了一跳。
刚开口准备说“周大哥，你装神弄鬼做什么”，可是“周大哥”三个字刚出口，她就发现了周言川的状态不对。
他神色憔悴，面色淡淡，哪怕是为了出席宴会打扮得很光鲜，也遮不住他有些颓丧的样子。
不过虽然颓丧，和以前却又有一些不一样了。
看她的目光倒没了前几次的压力，而是添了很多的漠然。
她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他又想干啥。
周言川收了电话，看着她，道：“你和陆延，真的在一起了吗？”
阿锦斟酌了一下，道：“嗯，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
“因为才在一起不久，感情总需要慢慢培养的。”阿锦慢慢道。
“呵。”
周言川轻哼一声。
他道：“陆延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他不像他妈，以为陆延以前不近女色就是个好东西。
他跟他一起长大，多年朋友，陆延是什么德性他心里最清楚。
阿锦听了这句话偏头看他，眼中并没有多少波澜。
周言川更确信她对陆延根本无意。
他道：“你看，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的眼神连动都没动。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在乎，你根本就不在乎陆延喜不喜欢你，因为你也不喜欢他。”
“阿锦，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喜欢陆延，只是肖想陆太太的位置。那么，周太太的位置可以吗？”
阿锦愕然。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无奈道：“周大哥，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只是从来没有人……”
“你想说，只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拒绝过我，是吗？”
周言川打断她，道：“并不是这样。怎么可能没有人拒绝过我，你以为我是谁？只不过以前的我只要我稍一试探，发现对方没意思我就会停手，谁他妈的会多花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可是现在，”
他走到她面前。
阿锦往后退了一步，他冷笑了一下，看着她道，“现在，我乐意给你周太太的位置。阿锦，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可以跟外面宣布我们订婚。”
“但陆延不会，你应该很清楚陆延他不会。”
阿锦摇头，她低声道，“周大哥，你知道我在乎黄姨，在乎宝嘉姐，也在乎……你。但这些都不应该用感情来交换。”
“那陆延呢？他又是拿什么东西来交换你的感情？”
他道，“你并不爱他。阿锦，你想要从陆延那里得到什么？无论是什么，我也同样可以给你。”
你不能让我的身体变得正常，不能解了我七世横死的命运啊……
不过，如果当初她的任务目标是面前这个人呢？
她会不会像对待陆延一样对待他？
可以亲吻，可以……做那些情人才会做的事情？
她怔怔看着周言川。
不，其实她不会。
至少在最一开始，她的思路不会是往这一个方向上想。
谁说阻止一个人黑化就一定得做情人了？
就在周言川看着阿锦眼神迷茫，心中升出些微渺的希望之时，他听到她终于开口道：“不。”
阿锦看着他，慢慢道，“周大哥，我的确有不得不和陆延在一起的理由。不过，你不明白，那次说什么想要陆太太的位置，其实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其实我是喜欢陆延的，我本来也以为我不完全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或许，因为他符合我的审美？所以才会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可是你看……”
“你看，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在乎很多东西，所有的身外之物，我都没有那么在乎，甚至生死，其实也没有那么在乎……毕竟，我是死过一次的。跟他在一起，肯定是因为喜欢，才愿意的。”
周言川面色白了白。
心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但那么一阵之后其实也就那样。
这，本来就是他预料的结果。
他很古怪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
阿锦的面色也有点古怪。
两个人就这样静立着，“嘟嘟”一声，阿锦的手机响了起来。
阿锦看了周言川一眼，转头从手袋里摸出了手机。
是陆延的微信。
阿锦推开，就看到了很陆延风格的几个字：【在停车场，过来】。
阿锦转头看向周言川，道：“我要离开了，你要送我去停车场吗？陆延在停车场等我。”
周言川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凉凉地笑了一下，道：“云锦，你可真够直接的。”
阿锦总觉得他今晚怪怪的。
先前说着“周太太的位置可以吗”那种近乎求婚的话，但语气和态度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和疏离。
好像和以往什么时候都不一样。
不过算了。
深究无益。
她道：“虽然我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但我还是会愧疚，不过不管有多愧疚我也不会摇摆不定，所以只能越直接越好了，这样大家对大家都好。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优点。”
周言川嗤笑了一声，他转身拉开了门，道：“走吧。”
周言川送阿锦去停车场。
两人都没注意，在他们离开后台去停车场的途中，有人在暗处偷偷拍下了他们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