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宛城岁月之十三：红娘子（4）
“且慢！”
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传来，让在一众久旱的老爷们又酥了一阵。
龙十三顿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来此的目的，他走向红娘子的监舍，接过于大海手中从那牢头手里搜过来的一串钥匙，试了半天，才打开她身上的镣铐。
昏暗的油灯下，红娘子白皙的面孔和脖颈以及浓郁的少女体香赫然就暴露在他的面前, 不过他却浑然不觉。
解开镣铐后，红娘子尝试着站起来，不过估计是被锁久了，站起来时脚下不禁有些踉跄，龙十三赶紧扶住他。
此时，从红娘子的视角，龙十三那年轻、英俊的侧面也暴露无遗。
“你......就是龙十三？”
“如假包换”
“你......为何来此？”
龙十三生性爱开玩笑，便笑道：“自然是专程为你而来”
红娘子一阵激动，不过她终究也是当过流贼头目的人, 便啐道：“你也是一个大头领，竟然也如此轻浮？”
龙十三一愣，不过立即意识到不妥，便施了一礼，“我说的是真的，得知你被关在这里时，我立即让人攻打县城，不过我也知道带兵之人是不会连夜攻城的，故此赶紧混了进来”
“你......你一个堂堂的大头领，孤身一人至此，就不怕......”
“哈哈”，龙十三笑道，“这样的事情我干过好几回了，无妨，这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当然了, 我也不光是为你而来的，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会让李信同时攻城，眼下这攻势应该展开了......”
“李信？”
“怎么，你认得他？”
“可是杞县李信？”
“正是”
“......，我倒是认得他，不过他不一定认得我”
“哦”
“以前在杞县卖艺时，樊家班受到当地地痞肆扰，还是这位李公子为我等解围，不过他解围之后便扬长而去”
龙十三暗道：“果然如此”
便对着于大海说道：“你可将这牢房守住了，我等很快就会拿下全城”
说完，将钥匙往他手里一扔，便带着王定国离开了。
只剩下一众疑惑的眼光以及红娘子惆怅的眼神。
......
半夜时分，李信果然突然对枣阳县城展开了攻势。
这样的策划虽然一方面来自龙十三的命令，另外却也是他自己在内心的想法——外面来来往往的用特殊大车假意继续填埋护城河已经让敌人完全懈怠了。
果然，城墙上的人最后一直以为贼寇之所以如此做只是为了将坍塌的填好的护城河再次补上而已，等到大规模的士兵扛着云梯开始进攻时，那些原本在城上的营兵早就回到营房歇息去了。
城上的都是一些青壮。
白旺得知后也赶紧带着营兵往城头赶。
白旺，二十五岁，荆襄流民后裔, 房县武秀才, 与所有的山民一样, 身材不高，但极为精悍，与其他流民不同，白旺的武力并不强大，但统兵能力极强。
想要做到这一点，你的智慧值必须达到一定的水准，必须很少打败仗，必须能与士卒打成一片，否则，在冷兵器时代，你是很难做到让人信服的。
当然了，白旺虽然只是一个区区守备，但手下却有一千五百人，其中的核心都是慕名投靠他的荆襄山民。
这些人显然会紧紧围绕在白旺周围，有了这些根基，白旺就能将这支部队打造的如臂使指了。
上次败于龙十三之手，白旺所部大部被歼，不过他的荆襄山民大体还在，回到枣阳城后又招募了一些山民，加上本地青壮，已经补齐了一千五百人。
一千五百人，足以镇守一个县城了。
白旺带着营兵从营地出发时，县令也让三班衙役到处催促正在城里歇息的青壮赶紧起来，于是，整个城池都沸腾起来，当龙十三与王定国两人穿着号衣，提溜着长枪混在队伍里往北门赶时，自然没有人将其分辨出来。
两人身手矫健，很快先人一步跨上了北门城墙。
此时，白旺已经带着营兵站在了那两段被填埋了的护城河附近的城墙上。
看着愈发逼近的贼众，以及他们正在推着的那些口径粗大的黑乎乎的短炮，白旺心里一凛：“这就是邸报中所说的‘没良心炮’？贼寇已经用这样的怪炮拿下了好几个城池，据说新野县城、南阳府城、邓州城就是这样被拿下来的！”
“不行，不能让彼等接近城墙！”
他正要吩咐炮兵开炮，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壮挤了过来。
那人神色似乎有些慌张，白旺又是一凛：“按照此人的身形，多半是镇守其它城门附近城墙的，难道贼寇已经暗度陈仓？”
便招招手让他走进。
那人走到白旺身边约莫一米距离时单膝跪下来了。
白旺说道：“发生了何事......”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欺近白旺身体，然后以一个常人几乎看不清的身法转过身躯，此时，从旁人的视线看去，此人似乎要将白旺背起来！
正在惊异之时，只见白旺已经被此人一个背摔掼到了地上！
然后那人随手一溜，单手就抓着白旺后颈再次提了起来，然后一把锃亮的长刀锋刃就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
一切都如电光火石，等到白旺的家丁反应过来，白旺已经被此人牢牢控制在手里了。
白旺并不以武艺见长，此时他强大的统兵能力也丝毫起不了作用，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很淡定。
“你到底是谁？”
龙十三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打开了模拟器。
“白旺，房县人，二十五岁，武力值75，统帅值90，敏捷值70，运气值75，智慧值84”
“难怪”，他暗暗说道。
后世李自成北上攻伐时，在湖北只给白旺留下了七万人马，而在他的周围还有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刘良佐的五万大军，但白旺就是靠着这点人马就将刘良佐压缩在大别山以东，而将左良玉牢牢地压制在黄州、蕲州一带动弹不得。
刘良佐、左良玉，抛开人品不说，其麾下战力还是相当了得的，刘良佐麾下的沈豹为吴淞副将，曹虎为江宁副将，都是占着极为关键的位置。
左良玉就更不用说了，金声桓、李国英都是方面大员，高居总督之职。
这样的人，这样的部队不能说没有战力，但还是被白旺的七万人马全部压制住。
“据说你也是流贼后裔？”
龙十三不仅没有回答他，反而反问他。
白旺一时语塞。
这才是他心中之痛，他的祖先是成化年间在荆襄山区作乱的流民大头目的后代，还位在“永不赦免”之列，他的先祖后来只能隐姓埋名，改姓白才躲过一劫。
后来朝廷也弄清楚了他的出身，本也是他要剥夺他的官职的，此时正好陕北流贼大起了，于是，此事就耽搁下来了。
一度，他还准备通过立下更多战功来打消朝廷对他的敌意，不过在新野县一战，他又是铩羽而归，如果放在平时，他早就被打入大牢了，考虑到流贼近在咫尺，加上他平时对湖广都司指挥使多有孝敬，勉强还以把总的职务继续镇守枣阳县。
“唉......”
由于龙十三紧靠着城墙，将白旺放在前面，以他此时的力气，完全可以让白旺动弹不得，故此他此时完全有恃无恐。
当然了，他之所以胆敢孤身闯入枣阳县城，除了要救出红娘子，以玉成她与李信的好事，好让自己的得力干将能更加安心地为自己效力，知悉白旺的过去也是原因之一。
“白旺，能投降李自成，并成为他手下的干将，难道就不能成为我龙十三的干将？”
他想的确实不错，就在龙十三百心念转动时，白旺也想开了。
“依着我的能耐，早就可以担任一个卫所的指挥佥事，或者营兵的游击将军了，蹉跎至今，还不是出身的问题？”
“这小强师不仅战力强横，拿下南阳府后也是秋毫无犯，不仅不像如蝗虫过境的流贼，也比官府的治理好许多，更何况，他并没有像其他流贼那样将士绅、富户全部赶尽杀绝，连藩王也只是擒住后向朝廷勒索赎金”
“这样的人，显然是要干大事的，我本就是流贼出身，降了又如何？”
不过，他确实很想知道自己输在何人手里。
“你想要我的答案，就必须先说出你的姓名！”
龙十三心念转动，暗忖：“我虽然能轻易拿捏白旺，但白旺手下肯定还有忠于官府之人，在不远处还有一个文官，多半是此城的县令，肯定也是轻易不肯就范之人，若是我说出我是龙十三，彼等肯定会不顾白旺的安危，发了疯似地向我攻击，届时，我虽然无恙，但暗藏在人群里的王定国就有性命之危了”
便道：“我就是李仲！”
此时，龙十三手下有何人，各人情形如何，由于小强师本身也有被官府俘虏的，自然被他们摸得清清楚楚，所有关于小强师的邸报上都清楚明白。
杞县文武秀才李信、武秀才李仲投靠小强师的事情他们也知道，而李仲武艺高强早就享誉河南一带，龙十三这么一说，倒是让白旺信了八九分。
虽然龙十三曾有过孤身入吴城拿下孙传庭、徐彦琦的骇人行径，但那是在小强师创立之初时，眼下人家家大业大，肯定是不会轻易舍身弄险的。
“拿下他！”
白旺虽这么想，但远处的县令却不这么想。
什么“没良心炮”、“穴功之术”，对于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来说完全没有丝毫印象，虽然白旺被拿，但在他眼里一个区区把总，并不值得什么。
在他的心目中，就算白旺死了，白旺手下的人肯定都是忠君爱国的，都会受自己这个县令如臂使指的。
不过，他的话显然没什么人听从。
城墙上，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那县令靠近了白旺，又高声喊道：“谁能拿下李仲此贼，白旺若在，官升一级，白旺若是不幸殉国，就顶替白旺！”
还别说，他这可不是随意说大话，他这个县令还真有这个能耐，一封奏章上去，对于武官的举荐朝廷多半还会怀疑，但对于文官的举荐多半不怎么考虑就批准了。
无他，以文制武，已经浸润到大明官员的血液里去了。
此时，似乎有人动心了，人群中也骚动起来。
“啊！”
就在此时，藏在里面的王定国发动了，他靠近县令后，一把就抱住了他，然后同样用手中的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此时的县令自然吓得魂不附体，但剩下的人就疑惑起来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晓得人群里到底还藏有多少贼寇。
王定国可不像龙十三，以前可是中条山大盗，甘肃镇夜不收，当他用长刀贴住县令的脖子时，立时就在那上面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一阵恶臭夹杂着尿骚味顿时弥漫了这段城墙。
“我降......我降”
县令一降，白旺就能就坡下驴了，他长叹一声，“降了吧”
“啪......”
沉重的吊桥落到地面上。
“嘎吱”
城门也缓缓打开了，千斤闸也在几根粗大的绳索提拉下慢慢升起。
李信带着大队人马进入到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