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与控制(二)
作者:秦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18

第五章爱与控制(二)

第二节填满空虚的时间和空间

8月,sunny放假。这一次,他留在莫菲身边三天,三天后的早晨,他拎上行李离开。那一日莫菲不需要上班,但她只是送sunny到家门口,她恋恋不舍的看着sunny下楼,然后关上门。她并不觉得伤心,也没什么失落的感觉。她有很多事要做,她先把sunny的房间彻底打扫一遍,自己的行李找出来收拾好。如果可以,她很想连自己留在这屋里的影子和气味也统统打包带走,她拿走了送给sunny的钱包,拿走了捆扎礼物的丝带,她把水杯放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杯上隐形的唇印跟着流水离开,她把被套床单枕套以及她穿过的他的白衬衣扔进洗衣机,虽然离上次清洗一星期未过,她取走了曾看过的书,因为那书上留有她的指纹,除非撕掉。她自然是舍不得,只有全部塞进自己的口袋……莫菲一遍又一遍的检查,任何小小的物件都没有落下。最后她露出满意的微笑,离开了sunny的家,sunny走时早上8点,她走时中午12点。前后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莫菲把自己扫地出门。关于这一切,sunny并不知晓,等他再次归来时,他会惊奇的发现。莫菲真的成了梦幻。从前莫菲再如何离开总会或多或少的留一些印迹,几行文字,一朵小花,或残存余温的被子。但这次,莫菲愉快的想。我终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梦,这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

她一刻不停的把行李拿回自己的房,简单整理完毕已是下午2点,无事可做的她坐在床边发呆,几秒后,莫菲拨通了陈嫣的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莫菲,怎么了?”两人已有一些时日没联系,莫菲对这样的问好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这是陈嫣的口头禅,并没什么实质的意义。她说:“你干什么呢?”“睡觉”那头依旧没醒的状态。

“今天不上班?”

“夜班”

莫菲算下时间尚早,有心激陈嫣清醒。她突然大声喊道:“地震了,起床,懒猪――!”

那头果然有了反应,“死女人,你吓死我了”,陈嫣大喘气。

莫菲咯咯的笑,陈嫣恢复了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没事过来玩呗”

莫菲等的就是这话,她立刻就出了门。在陈嫣那里,莫菲一直耗到了下午六点,然后两人一起出门吃饭,吃罢饭,才互道再见。走时,陈嫣拍拍莫菲的肩膀说:“女人,我发现你今天转性了,这样好,别每次找你你都忙,弄得我以为你嫁人被老公锁起来了呢!”莫菲笑:“嫁人又不是卖身,说那么惨干嘛?”陈嫣认真的回答:“说不定比卖身还惨”,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自己正深受其害。莫菲配合着惋惜:“咋,我看你是不是偷偷做家庭主妇了?”陈嫣笑:“你不嫁我敢嫁了”莫菲说:“说的好像我嫁不出去似地”。陈嫣故意压低声音“低调低调”,莫菲还没答话,她又一脸坏笑的大声说到:“放心,我不会歧视剩女的”。周围路过的人回头看他们,目光最后都落在莫菲身上。莫菲欲发作,陈嫣却急急的说到:“要迟到了,回头打电话”,然后兔子一样的跑开了。

莫菲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8月的夜晚,风里夹杂着热气。她突然很想去上班,她不想就这样一个人走着。可惜自己是明早的白班,现在想找人调换也晚了。天已暗,路边的灯亮的有气无力,橘红色的光芒强装着温暖,却也把自己空洞冰冷的本质暴露无疑。莫菲慢慢的走着,走一段停一段。她心里因为空旷而茫然,去韩天桢家吗?莫菲摇头“不”,她的心坚定的回答,sunny会从韩天桢那里发现我的踪迹,而且和她在一起,总有无法避免谈到sunny的时候。她不想再提他,不想说,不想听,不想想。她索性靠在路灯下,车来车往,和昨天,前天,和去年,前年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莫菲拨通了邹远的电话,一如既往的邹远迅速接听。“宝贝”他还继续叫着自己宝贝,不曾改变。莫菲不止一次的为邹远的软弱和退缩悲伤。此刻,她突然发现在邹远不吵不闹,不逼问,不斥责的背后,隐藏的是一颗多么强大而宽厚的心灵。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坚持,莫菲放弃了他坚持,莫菲叛逃了他还坚持,他是真正刚性的男子汉,或许他不是钢板一块,看起来坚硬,敲起来震天响,但这样的钢板怎么经得起太大的压力,他会在重压下折断,会在岁月里腐朽,会在火焰中溶化。邹远是浅浅的溪流,是小小的蜘蛛结纤细的网。这张网幸运的笼罩在莫菲的身上,而他,则不知疲倦的修补加固。莫菲心中恍恍惚惚的,“为什么,我就会不爱了呢?”她不停的问自己,以致于忘了答话。那边邹远的声音明显焦虑起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莫菲哽咽:“没事,我就是想你了”。那头沉默。

良久,邹远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想我了,你终于想我了,我太高兴了”邹远喃喃自语“这么久了,你第一说想我,我太高兴了”。莫菲说不出任何话,“傻瓜”,她想。她极力抑制着眼泪流下来。那头邹远也回过神来,他高兴的说:“我一会就去买几瓶啤酒,庆祝一下。”莫菲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这也值得庆祝?”她实在忍不住了,她知道如果再不挂断电话,下一刻她就会在这街上哭的像个傻瓜。她不等他回答便说道:“有点事,先挂了,晚上再说。”

邹远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他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挂上电话,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她用手背急急的擦,不想叫人看出她的狼狈。

等到自己恢复平静,莫菲才觉出风的凛冽,沾了眼泪的脸在风中有刺痛的感觉。她低头一路小跑,心里比方才更加慌乱。跑一段,莫菲停住脚步,换个方向,择了条小道。那条路上有苏易的公寓。她不坐车,也没有打电话,她不知道苏易是不是在屋里。她心想,若他在,我便同他说说话,若他不在,我就回家睡觉。此时,已是晚上九点,月亮斜倚天上,仿佛一只微笑的眼,它看着莫菲,把淡淡的光芒散落莫菲的身上,它穿过云彩,穿过大气层穿过风,穿过霓虹灯坚硬的方阵,温柔的落在莫菲的身上。它还努力的想穿过莫菲的身体,到达她的心中。它在等待莫菲打开心灵的一刻,它便会无声无息的进入。它知道,那里是温暖且柔软的乐园,那里有深藏的洁净和自然,那里便是天堂,它是天堂里的月光,它等待着莫菲的到来,等待她亲手开启天堂之门。

莫菲走的很快,终于到了,站在苏易的门口。莫菲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敲门,一下,二下,三下……里面传来苏易的声音,“谁啊,门没关”。她不吭声也没推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又怕贸然进去看见什么不好的景象。毕竟里面不止住了苏易一个男人,因为单位住房紧张,新来的苏易过着和大学时代一样的群居生活。莫菲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抱怨声,莫菲听到苏易以外其他男人的声音。她有点想离开。但门却开了,穿着拖鞋和沙滩裤的苏易站在莫菲的面前,两个人对视一秒,苏易的脸唰的就红了,一句稍等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莫菲听到里面乱作一团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上厕所的,把你的门扣好”。莫菲站在门口,乐不可支,片刻,门又开了,苏易换了t恤,牛仔裤,连拖鞋也换成了运动鞋。莫菲心里笑,“不穿袜子,穿运动鞋会难受的。”她小声对苏易说,苏易说:“你咋知道我没穿袜子?”他把她让进屋。矮个和卷发站在房间中间的一张书桌后面对她笑,“你突然袭击啊,吓死人了”,矮个说。

莫菲看见桌子上摆了许多吃的,还有几瓶啤酒,知道自己打断了他们的好兴致,她微微嘟着嘴有些抱歉有些得意。“我来视察视察”她说“又没干什么坏事,害怕什么?”

“我们干坏事?我现在最想干的坏事就是扁你。”身后传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莫菲回头,看见高个正整理衬衣下摆,一看就是刚从卫生间出来。莫菲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捂着嘴一个劲的笑。

苏易一直站在莫菲的旁边,这会儿大概也缓过劲来了,就给莫菲拿了个杯子,问莫菲喝什么?莫菲答“有点冷,喝热水。”苏易悠悠的说:“这么热的天不要故意刁难人成不?说个我们有的。”莫菲撇嘴“我又没说喝什么琼浆玉液的,开水哎!”矮个道:“本宿舍不提供这项服务。”莫菲惊讶:“你们没热水怎么活下来的?”苏易更惊讶:“上班喝呗”。莫菲恍然:“难怪办公室的饮水机里老是空的……你们可真够懒。”她边说着边去找烧水的家伙,看了一圈只发现一个空暖瓶。矮个嚷嚷:“我说下午买个烧水的家伙,没一个人动弹。”卷发反击:“那你喊那么积极,咋不知道买一个回来呢?”苏易对莫菲解释:“男人嘛,搞那么复杂干吗?”然后他拍着莫菲的肩膀说“丫头,坐”莫菲顺从的坐下,坐下后却总觉的别扭,屋里总共三张椅子,五个人,有两个人始终站着,也不往床上坐。莫菲招呼他们:“坐啊,坐床上嘛。”他们都摇头,高个说:“我们的床轻易能坐嘛?弄脏了怎么办”。莫菲笑“比我还讲究呢,矫情啊!”苏易说:“你想哪去了,不是懒得洗嘛,我们还都是光棍呢,都巴望着赶紧找个媳妇,上学的时候脏也就脏了,现在不行啊,万一带个女孩回来,连哄带骗的好容易谈上了,人家一看这床单黑的,不愿意咋办?”莫菲由衷的佩服“各位实在是太有远见,想的太周到了。”四个男人嘿嘿的笑,每一个都是那么亲切,驱散了莫菲身上的“寒意”。

因为从前仅有的几次聚会都是在混乱嘈杂的环境中,加上平日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今天在这安静的宿舍里,莫菲才发觉除了苏易,剩下三个人的名字她都叫不出来。莫菲心里偷偷的惭愧,毕竟人家一口一个莫菲叫的清楚。她低声对苏易说:“你把他们的名字给我说一遍呗”。苏易笑,毫不留情面的大声“搞了半天,你还两眼抹黑着呢,连我们叫啥都不知道,我们这不是瞎玩嘛!”莫菲虚弱的笑:“我不是知道你的名字嘛。”矮个不满:“死丫头,单不说我们出去玩那么些次,就当普通同事你也该知道我叫啥。”卷发也不满:“就是,每次开会都点名,你听听也知道了”。莫菲点头说是,“是啊,是啊”。苏易说:“这次认清楚了”,他挨个给苏易介绍起来,矮个李小xx,卷发王xx,高个张xx(很明显,莫菲还是没能记下人家的名字,不仅如此,她还很不厚道的给他们起了方便自己称呼的绰号,分别是李小、王卷、张壮)。

苏易又指着自己,“你确定知道我叫什么?”莫菲点头又摇头,“苏……”她说。“苏什么?”对方追问,莫菲眨巴着眼睛看着苏易,相当无辜的样子。苏易叹气,“丫头,你太厉害了。”莫菲厚着脸皮追问:“苏什么?”苏易郁闷至极,不肯理他,跑一边去研究电视,过了一会,自己又跑了回来,依旧站在莫菲的旁边,语重心长的说:“明天开晨会点名的时候专心点。”莫菲嘟囔:“直接说不成啊?”苏易答:“丫头,我这是为你好,开会从来没认真过,领导该多失望啊!”其他三个人一起笑,莫菲回嘴:“好像你们认真过一样”。

李小晃晃手里的酒杯答:“当然认真了,至少我知道开会时坐在前面的几个人是谁,你知道了?”

莫菲努力想象,自己还真不知道,她唯一清楚的是哪张脸是自己的领导。其他的一概分不清,但嘴上依然是强硬的“你们可比我早来两个月”。

王卷不满意的“哼”一声,“才不,我第二次开会就把大部分人都记住了”。话题明显从开会是不是认真转移到个人智商高下方面。

苏易落井下石:“那我们单位有多少人你总该知道了吧?这可是岗前培训的内容哦”

莫菲憋着劲想一会,没什么印象,培训时似乎是讲过,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摇头,苏易摸摸她的头顶,动作和摸一只小狗一样。“96个人,记住了?”

苏易又问:“你现在那个班上有多少人你总该知道吧?”

莫菲开动脑筋,“是九个还是十个呢,真搞不清,有人白班有人夜班的,又碰不到一起,谁知道呢?”她摇头。

苏易得意:“11人”

莫菲心中气恼,“你们故意的”,她指着一言不发的张壮,心想这家伙现在这么老实肯定和我一样,“那张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吗?”张壮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背着手踱步,“同学,不好意思”张清清嗓子,我们单位一共135人,领导xxx,副领导xxx,共有8个站点……他说的流利极了,连错别字都没有一个。莫菲直接就懵了,除了眨巴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有些伤感,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无知,她有些悲哀,自己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他们四个终究要成为她的上司。而她,自从来到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吗?她只管叫所有的人师傅或者领导,这就足够了。莫菲无比的沮丧,为着别人似乎可奔的前程,她做着垫脚的砖,一块砖有必要知道站在它上面的是什么人吗?

莫菲的突然沉默让大家有点慌了,以为玩笑开过了头。苏易又摸摸她的脑袋:“丫头,别难过了,智商低也不是你的错”。莫菲一把打掉苏易的手嚷道:“你智商低,你们智商低”说完又转向苏易一字一顿道:“你智商最低”。四个人都笑,李小站起来:“好了,好了,人家大老远跑来做客,容易吗!”莫菲感激的看着李小,谁知李小又接到:“虽然笨了点,我们也不好欺负人家对不?”。莫菲气的跺脚:“走了”,她说。

苏易压住她的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丫头,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看那是什么”。莫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墙上看,墙上赫然贴着几张单位简章,一条一条写的再清楚不过。

“讨厌”莫菲骂“无聊”。她心想,难怪刚才总觉的这几个人眼神方向不对,难怪张壮要站起来装模作样的走来走去,在他原来那个位置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每天都在学习,一直都在进步”王卷摇头晃脑的说。

“墙后面有水渍,不好看,这纸忒结实”苏易对莫菲小声解释。

几个人又玩了一会,11点,苏易把莫菲送上了回家的出租车。莫菲坐在车上感觉无比困倦。“终于可以睡觉了,睡醒了,明早上班,真好”。在sunny离开的第一天。莫菲没有因为思念sunny而难过,她这么忙,可不是没有时间难过吗?

8月中旬,莫菲和苏易凑巧被单独分到一个边远的小站上,上白班时还有其他工人或领导什么的来往,轮到夜里值班就只有他们两个。空荡的厂区里,只有机器运转时轰鸣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莫菲常常误以为是怪兽的咆哮。在她的内心,对那些钢筋铁骨的机器心怀敬畏,她有时站在它们面前,会不自觉的恐慌,仿佛看到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挥动强劲有力的臂膀,他们高速转动的牙齿嘎嘎作响,撕咬着一切。莫菲做梦梦到过自己被卷入那齿轮之中,她还听到那钢铁怪物在吞噬她时发出的狂笑。“他们是有生命的”,莫菲指着那些机器对苏易说,苏易拉着她的衣袖走人。他并不理会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心理却年幼异常的丫头嘴里的胡言乱语。他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个女子时刻需要别人的庇护。而这个人就是自己。他不想和她比朋友更亲密,他为自己的错觉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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