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嫔在他怀中蹭了蹭，微微仰头瞧他，柔声说道：“臣妾不离开皇上，臣妾永远陪着皇上。”

弘烨乍听这声音，顿时惊醒，将她从怀里推开一瞧，黑眸顿时掩上一层阴霾，沉声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朕谁都不想见！”

陈嫔一改方才的尖酸，目光柔和地望着弘烨，轻声道：“皇上不吃不喝已经好几天了，身子哪里受得了呢？皇后娘娘刚走，说不准这会儿的香魂还在，要是瞧见皇上这样憔悴，该有多心疼啊？”

我在旁听着，苦苦一笑，她这话倒是说对了，我的游魂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弘烨被她的话触动，睁眸在房中寻觅，却只有皇帐轻扬，满房的龙啸腾飞。陈嫔嫣然一笑，冲房外的张四德说道：“把皇上的燕窝粥端上来。”

燕窝粥冒着腾腾的热气，陈嫔亲自接了过来，用金匙搅了搅，说：“这粥是臣妾亲自熬的，一直在膳房里热着，等着皇上醒来可以用。”

弘烨瞧着她，目光游离甚远，此情此景，或许让他想起了过往的片断。那时，我身怀龙裔，他也曾亲自喂我喝粥。陈嫔将一小勺粥凑到他嘴边，期许眸子望着他，说：“皇上就给臣妾一个面子，好吗？”

弘烨凝视着她，半晌才松了口，那粥尝在口中，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陈嫔轻问道：“臣妾做的不好吃吗？”

弘烨不吱声，一如既往地出神，仿佛灵魂出了壳，但陈嫔屡次喂粥，他倒也无数吞下了。陈嫔耐着性子喂完粥，为弘烨擦拭着嘴角，忽地，她眉心紧蹙，捧腹叫了一声：“啊！”

弘烨顿时惊醒，见她此景，忙问：“怎么了？”

陈嫔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到隆起的腹上，笑道：“皇上摸摸他，皇儿动了呢！”

弘烨的手一碰到她的腹间，下意识地颤了颤，却透过手心能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响动。他的脸色逐渐柔和，曾经那段日子，他总是习惯性地抚摸我的腹，那时的他，笑容中流光溢彩。

陈嫔顺势躺入他的怀中，抱着他说道：“皇上还有臣妾，臣妾自知不如皇后娘娘，不敢奢望皇上垂青。可是，臣妾希望在皇上失意时，能想起臣妾。臣妾和皇儿愿意默默地守候在皇上身边。”

弘烨收紧了双臂，将她拥住，或许，她的柔情让他在崩溃的边缘找到了一丝慰藉。我流着泪，悄悄地将脸转过去，从此往后，躺在他怀里的人永远不再是我了。

鸿元十一年农历三月十四，弘烨下诏，追封我的皇子为太子，依太子例入葬，让他葬在我的陵寝一侧。是日，弘烨亲送我的棺椁出宫，由三十六个身穿缟衣的校尉抬着棺木，前头又有浩浩荡荡数千人举着各种幡旗、纸扎和绸缎制作的“烧活”，后头跟着一脉色素白服饰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车马声连绵不断。

一路上和尚道士身穿法衣，手执法器，诵经吹奏，送抵皇家陵寝，声势浩大，悲天悯人。从我的大婚到送葬，从生到死，享尽了风光荣华。弘烨流连陵寝，直至日落西山，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我始终陪着他，却在入土之后，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召唤我：“快回来吧！回来吧！”我惊骇，不舍得离开弘烨，我这是要投胎去了吗？

不，我宁可做孤魂野鬼！我要陪着弘烨，我要永远看着他，我不要投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