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这日，正巧是纯妃的诞辰，弘烨赏了珊瑚系珠六串、汉玉寿星一尊、银臂钏十二对，各色玛瑙宝石无数，一大早就命太监送去储秀宫。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让宫女们羡慕不已，交头接耳地碎碎细语。

我从不参与她们的是非，只顾自己去弘烨寝宫内打扫。紫檀案上的鼎炉已灭，我取出灰烬，又去寻了龙涎香，重新点燃，淡雅的清香再度弥漫。我的眼角偶然一瞥，却见屉子内侧的角落里藏了抹杏黄，便伸手去取了出来。

这只香袋又脏又旧，大概不曾用过，因而香味不减，细闻时，仍有淡淡茉莉之香。香袋上绣了鸳鸯，交颈嬉水，我瞧那针线就恍然大悟了。这就是子佩当年给我看过的，她说要送给心仪之人……只是我没有想到，子佩心中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弘烨！

“啪！啪！啪！”殿外传来三声击掌，这是弘烨驾临的暗号。我忙将香袋放回，出了寝宫去迎驾。

弘烨大步流星地入殿，朝跟随的张四德说道：“东西都送去了吗？”

张四德回说：“奴才按皇上的吩咐，向纯妃娘娘转述了皇上的心意。”

弘烨应了一声，落了御座，一刻不停地批阅奏章，再无过问其他。我陪在他身旁，默不作声地磨着朱砂，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菀儿！菀儿！”弘烨连续叫了几声，我才察觉，转眸一看，原来是朱砂太浓了，粘稠一团，难以落笔。我取了水，慌忙稀释。

弘烨并不责怪，只是问我：“你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

我摇了摇头，说：“没想什么。”

恰时，一名小太监神情慌乱地朝张四德使眼色，两人耳语一番。张四德回了弘烨身侧，俯首说道：“皇上，纯妃娘娘擅自进了凤翔宫。”

弘烨一听，眉头纠起，御笔搁浅，起身就赶往凤翔宫。我不明所以，倒是林御女叹说道：“皇上不允许任何人踏足凤翔宫，纯妃娘娘虽然是仁孝皇后的胞妹，恐怕也难逃责备。”

我见弘烨急匆匆地远走，赶忙也跟了上去。凤翔宫离乾元宫较近，弘烨的脚步如风驰电掣，刚到凤翔宫，还未喘上气，却见纯妃眸若冷霜，幽静地站在殿中。

我第一次见到子佩，她却已经成了弘烨的纯妃。她淡扫蛾眉，腮红如霞，脸廓尖削，与我当年的模样真有三分相似。她的樱唇幽幽一启，笑迎弘烨，道：“皇上，你也来了啊？”

弘烨沉着脸，说：“朕告诉过你，这里谁都不能进！”

纯妃却一笑而过，纤细的手指抚过书案，道：“皇上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入宫，皇上和姐姐就在这里陪我玩的。从小，爹娘都说姐姐的好，姐姐是皇后，她的光芒能照亮祖祖辈辈。而我呢，我任性撒娇，争强好胜，只是想要爹娘注意到我，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终究不如姐姐。”

她缓缓地走近弘烨，抬着如丝的眼眸望着他，笑说：“我入了宫，见到皇上对姐姐的种种，我很羡慕。那一次，我问皇上喜欢姐姐什么？皇上说，因为姐姐温婉贤惠！就是皇上这样一句话，我学着姐姐的样子，以为皇上就会喜欢我了。可是，我终不过连姐姐的影子都不是！”

弘烨沉默着，一双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暗。纯妃忽然冲着空旷的殿堂大喊：“姐姐！你能听见吗？你就不能让我这一次吗？你走了，就连皇上的心也一起带走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