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有什么东西被大力掷在地上，碎了一地。

整个车厢的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站在窗户附近，看向外面的母亲河，被这一声巨响吓的骂娘。

朝声源处看去，骂娘的人闭上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过道处，有几个拿着双管猎枪的粗壮汉子正凶神恶煞的朝一车厢的人看，咔咔两声上膛，站在最前的人用猎枪划拉这乱指。

“坐回位置上双手抱头。”

有女同志经不住吓，发出尖叫声。

那几个人中立马走出来一个抓着女同志的头发把人摔到座位里。

举着猎枪打头的人又重复说：“坐回位置上，双手抱头。”

这一次的重复明显多了许多的不耐烦。

人们慌慌张张的按照他说的做。

慌乱中，郝家旗推了李红旗一把，让她坐到靠里的位置，半坐在位置上把她完全挡住。

对面，那位少了一条胳膊的老战士满是愤怒，被同座的人按住坐着。

“他们有猎枪，”大叔急呛呛的劝。

“怕他个逑，”老人浓厚的家乡话都飙出来了。

拿着猎枪的那几个人已经在挨个索要钱财。

刀架在脖子上，谁敢不拿？

哆哆嗦嗦的把钱拿出来，生怕给的少了，哀声求饶，眼睁睁的看着口袋，行李被翻。

谁也不敢吭声，整节车厢安静得像是一下子坠入到深渊里，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不要遭殃。默默忍受这无法无天明目张胆的抢劫，就连列车员，这个时候也一个不见。

眼瞅着马上就轮到他们这边。对面与老人同座的大叔再三说：“对方有猎枪，你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堵不住枪眼儿，他们就是要钱，给他们吧，命要紧。”

老人赤红着脸，悲哀的说：“老一辈儿的人拼死拼活解放全国人民，就是为了让这些无恶不作的社会毒瘤糟蹋吗？”

“畜生。”

郝家旗看到有个劫匪把手伸进女同志的衣裳里。

那位女同志看起来20多岁的样子，旁边还歪坐着睡着的孩子，她抓着劫匪作孽的手哭，摇头让他不要。

“别……”

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李红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

对方有5个人，分别有两把猎枪，三把刀，木呐冷血的表情看起来就是惯犯，他们一没武器，二没经验。

怎么反抗？

70 80乃至90年代的时候，这样在火车上，汽车上抢劫的事情络绎不绝，在电视上报纸上不知道看到了多少，这期间更没人知道死伤过多少人。

这个刚刚崛起的大国还是一个踌躇学步的婴儿，太多的制度不完善，它需要时间，需要在现有的制度上摸着石头过河，一点一点强大起来，尽善尽美。

不管是愤怒的极致，悲伤到极致，它们都没有生命重要。

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要忍着痛苦，忍着不平，忍着欺压。

郝红旗激起的愤慨被她压下来，那个欺负女同志的劫匪似乎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更或许是因为等着被抢劫的人太多了，赶时间，摸了几把就放过了……这一刻，郝家旗甚至在心里感激了一瞬。

马上就轮到他们，郝家旗主动，也是第一次握住李红旗的手，握得紧紧的。

瘦高，木讷的青年人用瘦长的后背把她挡在身后，把口袋里，书包里的钱都翻出来交给劫匪。

明晃晃的刀子就戳在他脑门上。

拿着刀的劫匪侧侧身子朝靠窗的位置看。

李红旗半低着头把口袋里的几十块钱双手奉上，焦躁的看向对面。

那位有过伟大事迹的老者依旧满脸通红，将愤怒忍得辛苦，空荡荡的袖管却让人想嘲笑他老人而无用。

“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几位大哥行行好，”同座的大叔撑着笑脸点头哈腰，把自己的钱交出去之后，还扭着身子把老人口袋里装的东西都翻出来，那里面有证明身份的红皮儿证书，几张折叠好的钱币，还有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嗬。

呸——

一口浓痰吐在证书上，劫匪不屑的拿过钱去逼迫他们后面的人。

李红旗在老人脸上看到痛苦不已的表情。

他们这一节车厢很快就被抢完，人们低声咒骂着哭泣，乘务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说：“列车长那边被劫持了，整个火车上都是这些坏分子，大家伙坐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有些人就把咒骂转到乘务员身上骂，他是狗娘养的，跟劫匪串通好了，完全忽视了乘务员脸上红肿了的巴掌印。

“骂乘务员有什么用？有卵蛋的就跟我一起去干那些狗杂碎，”老人猛然站起，因为激动，空荡荡的袖管晃荡着，吐沫溅出几丈远，他黝黑的脸上依旧胀得发红。

车厢里立马悄无声息了。

老人的眼睛看向谁，谁的目光就躲躲闪闪。

要是真的有这份胆量和血性，一车厢几十个人还会怕5个劫匪吗？

都怕死，都知道钱没生命珍贵，所以他们愤怒，也羞愧。

老人越过半车厢的人，把早就看准的铁锹拿在手里，回过头来蔑视的看了一眼那些刚才骂的最凶的人，朝着劫匪的脚步去了。

“我跟您一起。”

郝家旗站起来，左右看着都没什么趁手的，拿起桌子上的暖壶就跟上去了。

果然是一辈子都值得相交的朋友。李红旗钦佩他，心里激荡着热血，没有什么能拿的就空着手跟上去。

“小同志你也去啊？”大叔探出脖子看她走过去的背影。

“干他娘的！”

大叔小跑着追出去。

前面一节车厢，是抢劫的那5个人，拿着猎枪的站在门口警戒，另外三个火速用刀逼着乘客拿钱。

跟预想的一样，老人大喝一声，把铁锹拍在最先探出身的劫匪头上。

平时书呆子气十足，要不是逼急了脏话也不会说一句的郝家旗，也不知道从哪生出了一股子勇猛，居高暖壶就如法炮制的砸在另一个人的脑袋上。

砰！

走火的猎枪把火车顶打出来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