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复式小楼内，难得一身家居装扮的赵念念，连头发都没好好收拾，抱着刚几个月大的女儿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回来了。”
她看到车子进了院门。
在旁边做沉思状的柴宏伟迎了出去。
之前在公司里恨不得抓破脸的大吵大闹不复存在，他笑着开李红旗玩笑，“怎么还弄了盆儿花？”
“那是花儿吗？”
又重新发福的胖子端着一张弥勒佛似的笑脸也走出来。
他们，赵念念，还有许久不曾见的老牛。
李红旗的视线放到郝家旗身上。
他也在。
“我做主把他们叫过来的，”赵念念说，“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呢。”
点点头，李红旗没有说什么。
“怎么回事儿？”
一进门，赵念念就发现卫国情绪低沉，落在后面低声询问。
卫国望着走进门的那道单薄身影，“她叫我带着你替她去赏花。”
她不希望他们掺和进来，或者说不想连累他们。
赵念念拍了拍已经安静下来的女儿，“吵架了？”
“没有，”卫国别扭，“就是不想她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自己扛着。”
“走一步看一步，”赵念念安慰他，“不管怎么着她还有咱们呢。”
……
客厅，几个人分散坐着。
“你具体跟我们说说事情到什么程度了，”柴宏伟认真的询问。
到了什么程度……
李红旗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程度。
她纤细的手指在翠绿的植被上轻轻滑动：“我决定把平原的资产让出来。”
李红旗这辈子干了几件事？
开工厂，创建服装品牌，到纺织厂，运输。
她这辈子只干了一件事。
那就是用实际行动告别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屈服。
她现在要把平原的资产全部让出，不必说，也知道事态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女人弄了个孩子就让陈家上蹿下跳，使尽了手段逼她跟陈子昂离婚，那么多年，陈家是怎么看待她的？
“把所有的资产都让出来，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呢？”赵念念很想提醒她，他们真正怕的不是没有资产，是把什么都赌上，还是化解不了这场危机。
想要迎头而上，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所有人都沉默着。
李红旗说：“我会把纺织厂的股份转给胖子。”
“厂长……”胖子神色复杂，还没说话，李红旗轻轻的声音接着说，“尾货市场就留给卫国你们了，除了这些，剩下的我想让给县里。”
让给县里……
他们还以为她是想脱离固有资产，省的被打压。
那让给县里是为了……
“你把‘化纤’两个厂的股份让给县里，县里就算接了，之前转移资产的案子一旦跳过去交给省里过问，县里想保你也保不住。”
这些，她一开口郝家旗就想到了，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解决办法。
“我知道，”李红旗眼中空荡荡的，“我跟县里的一把手还有点交情，他为人有几分刚硬，硬压着不放也不是一定留不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我进去待几年。你们放心吧，很多人也不想让我走到最坏的结果那一步。”
“你疯了？”
卫国从座椅上猛地站起来，叱问，“所有的东西都搭上去，把你自己也搭上去，就为了不跟他离婚？”
“他跟别的女人连孩子都生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卫国宁愿做个人肉炸弹把他们一家全炸死。
想帮她，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帮到她。但不是看着她拼命送死。
卫国忍下汹涌的情绪，看向其他人，“你们什么意思？”
“绝对不行，”赵念念第一个反对，孩子也不抱了，放在一边的沙发上，走过去抓起李红旗的手，“咱们在想别的办法，就算案子重新提，我们还能找人，我不信所有人都视金钱如粪土。轻拿轻放的事咱们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就算倾家荡产，”赵念念轻声哽咽，“也不能让你进去。”
人生能有几次重头再来？
他们在里面六年，为了什么？
回握住她的手，李红旗的声音中带着点故作轻松的笑意：“我知道，知道你们想帮我，但是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哪怕到头来我什么都留不住，但我知道，我尽力了。”
把身家性命都赌上，结果可能是一条比现在还艰难无计可施的坎坷路，也有可能是一场心灰意冷，但最起码，李红旗知道，她做了，她努力了。
赵念念明白了，湿着眼眶，跟她坐在一起，“我们共进退，所有的东西都搭上也无所谓，但有一个条件，人不能进去。”
“你……”临阵倒戈。卫国干瞪眼，无语。
李红旗怎么可能让赵念念这么做？
“我的那些股份足够了……”
“几年前，我只是一个快要误入歧途的女工，没有你，我不定在哪个发廊给人洗头。我也不想什么都不做，”赵念念神色坚定。
在坐的每一位，哪个不是像赵念念一样，跟在她平凡的日子里相遇，然后一起把平凡的人生变得不再普普通通。
“有今天的作为，不是为了让你们一股脑的全都搭在我身上，”李红旗把不再空寡的目光放到柴宏伟身上，“尤其是你，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把公司的情况稳下来，不是为了让我拿去拱手送人。”
可真到了需要的那天，他会怎么做？
柴宏伟陷入沉思。
“陈总他……”
一直未曾开过口，也很久不见的老牛，吞吞吐吐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陈总，陈总，”一咬牙，老牛横着心，“我实话告诉你们把，就是陈总让我来告诉你们，他已经同意离婚了。”
砰——
卫国踢踢翻就近的座椅，攥着老牛的衣领：“你，他妈说什么？”
比他块头大的老牛，被迫的仰着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陈子昂通知他，让他把这些话说给这些人听。
他们听了，就会阻止李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