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满车厢的人操着熟悉的口音互相交谈。

“这个车厢有没有一个叫李红旗的？有的吱一声。”

列车员用手推着头上的帽子出现在车厢口。

坐在中间位置的李红旗，一下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

严崇低声急说。

列车员朝他们张望：“你们单位有急事找，是不是李红旗？电话都打到火车上了 ，你赶快过去接一下。”

李红旗在前，严崇在后，可能还有其他人，李红旗没注意，跟着列车员穿过一节一节的车厢来到火车上的休息室。

“是李红旗吗？”

电话另一边传来陌生男音。

李红旗：“我是。”

“你还想不想让你家孩子活命？”

……

简短的几句话，李红旗几乎没有开口，那边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她神情愣怔到跟来的人心里发紧。

“怎么说的？”严崇把她从列车员门的休息室拉了出来。

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李红旗朝原来的车厢走。

没让严崇多等，她说，“下一站下车。”

下一站，是来宁县，李红旗以前来过，好像是因为工作过来的。

她脑袋里混乱着，出了火车站沿着路走，听到严崇问她，“我们去哪儿？电话里还说什么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李红旗举目四望，脸上的茫然让人心疼。

“等下去车站坐车，”她把手提包递给严崇，“帮我拿着，我去方便下。”

严崇没接。

李红旗一下就变得有些烦躁：“我还没蠢到认为一个人就能把事情解决。”

就像一个已经装满的瓶子，她心里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可想而知。

严崇把她的包接过去，十分郑重，“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头儿已经在朝这边赶了，我们尽量拖点时间。”

这样的话不知道听没听到心里去，李红旗胡乱点了下头，朝路边写有公厕字样的建筑走过去。

“你还想不想让你家孩子活命？”

“如果想就把跟你一起的人都甩掉。”

“我知道有几个人跟着你。”

这是火车上那通电话的全部内容。

……

“严总，十分钟了人还没出来，”跟着一起来的石头在李红旗走进公厕的那一刻就开始看表了。

严崇的眉头狠狠皱了下：“进去看看。”

七八个大老爷们进女厕所……

几个人心里都在犹豫，原本走在靠前面的阿勇被人撞了下，趔趄着第一个进去了。

“回去给你发奖金，”严崇使眼色让他赶紧别墨迹。

阿勇硬着头皮朝女厕探头，一个就看到了人。

“这是女厕所，”对方震惊了，手还在裤腰上。

幸亏门内还有一道木板，但也不能一眼就看到里面，阿勇的脸火辣辣的，“我找人，里面有没有一个穿黑色风衣的？”

“没有，赶紧出去，神经病啊你，”还一手抓着裤腰的大妈使劲儿瞪着阿勇，“在不出去我喊抓流氓了。”

抓流氓，什么抓流氓，他才不是流氓！

飞快朝里面撒了一眼的阿勇在大妈意外的表情下落荒而逃。

“坏了，李小姐没在里面。”

“什么？”

严崇一把推开阿勇，也不管什么女不女厕所了，自己朝里面看了眼。

一个入口，里面挡了个木板，除此外一览无余。

他们一直都守在附近，压根就没看到李红旗从里面出来。

“打流氓啊——”

在大妈的喊声中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严崇指了几个人，“分开找，她应该没走远。”

不是没走远，是压根就没走。

李红旗从女厕所一堆物杂后面走出来，帮了她忙的大妈还在心有余悸的抚胸口。

她说自己被流氓盯上了 ，大妈就把她藏起来，帮了她。

跑出公厕附近，返回火车站，李红旗又一次打通了仇雨留的那个电话。

“我已经把人甩开了，接下来去哪儿？”

仇雨：“上火车，往回走。”

“你踏马耍我？”

从接到电话来到这里，折腾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已经下午七点钟，天都要黑了，李红旗还在这里听着她的电话打转。

“不愿意？”

仇雨似乎笑了下。

“啊——”

金斗的惨叫从电话里传出来。

“金斗？”

李红旗握着电话，紧紧的握着，“金斗别怕，姑姑把你换回来，在坚持一下。”

“仇雨——”

“金斗要是有个好歹我杀了你。”

李红旗努力维持的情绪，跟着电话里面金斗的哭喊声崩塌。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磕破了头也不会哭一声，却被抓走整整五天，他才十几岁，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她怕，她怕再也见不到她，怕自己换不回来他。

“这样才对，”听着电话里面的歇斯底里，想象着李红旗痛哭流涕的表情，仇雨满意了，挥挥手示意仓库里的人可以停了。

她白到不正常的脸上牵起一丝笑意，提醒李红旗：“你在不抓紧时间就赶不上最后的火车了。”

“我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擦干净脸上的泪渍，李红旗求她，“你恨的是我，金斗只是个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动他。求你了，不要动他，就按照我们说好的来，用我换他。”

嘟嘟嘟的忙音，像是被放大的绝望。

跑着，李红旗赶上了中途停站的火车，幸亏她身上还带了钱，没有全部都留在包里，要不然连火车也上不来。

说来可笑，除了这些，她还能庆幸什么？

最起码，还能赶上火车，还有希望不是吗。

靠在窗边看着飞快倒退的景物，随身携带的电话一直在响。

李红旗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脑袋一阵阵的发空，而是应该想点什么，思考点什么。

思考点什么好？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