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必须参加
作者:参娃      更新:2024-01-20 02:17      字数:6950

第380章必须参加

王春秀母女在西屋长吁短叹,张淑珍和盛希平母子,坐在外间屋的板凳上,也在议论着恢复高考的事情。

“以前你总跟老二老三说,要好好学习别扔下功课,将来一定有用。说实话,我们其实都不太信。

没想到啊,真的就恢复高考了,得亏老二一直没扔下功课,有空就看书复习啥的,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张淑珍收拾完了厨房,把闺女都打发进屋休息,她坐在灶坑前,跟大儿闲唠嗑说道。

“国家建设需要人才,各种高学历高素质的人才,不仅仅是工人农民。

恢复高考是势在必行的,所以我才一直说,让老二他们别荒废了功课,你看,这不是好消息就来了么?”

盛希平笑着点头,到了这一刻,盛希平觉得,之前他费的那些口舌,都有意义了。

当然,要是媳妇和老二都能考上大学,那他的苦心,才算是真正有了结果。

“吃饭那会儿,我听你的意思,是想让青岚和咱家老二,都去参加高考呗?”

张淑珍看了大儿子一眼,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

“咋地?妈不想青岚去考大学么?”盛希平直接反问道。

刚才他想跟盛连成商议,结果老爹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啥也整不明白。

原本盛希平是想等晚上老爹醒酒了,再商议这事儿。既然老妈提起来了,他先问问老妈啥意思,探探口风。

张淑珍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叹口气。

“青岚是咱家的媳妇,她要是考上大学,那不也是咱家的荣耀么?

妈不是愁这个,主要是新宇,他还太小了,才出月子。

这要是青岚考上了,不得去念书啊?那孩子咋办?总不能抱着孩子去念书吧?”

盛希平还以为,老妈也会说出跟王家川差不多的说辞呢,却没想到是这个。

“妈,他们只是年底考试,好像就算考上了,也不能马上去念,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去。

到时候,新宇也五六个月了,能吃东西,咱再想办法淘登点儿奶粉,或者是买只羊,总能把孩子喂大了。”

七七年的考生,是七八年春天开学的,七八年的考生,是秋天去上学。

“再说了,能不能考上,还不知道呢,咱现在就是抓住机会试一试,对吧?”

盛希平对自己媳妇有信心,但是在母亲面前,话不能说的太满。

张淑珍一听这话,点了点头。

“也是,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青岚要是真考上了,咱家出来个大学生,往后可了不得。”

“那等着我爸醒了,咱再商议商议,要是我爸不同意,妈你可得帮着劝一劝。”

盛希平轻易就说服了母亲,心里高兴,少不得求母亲帮帮忙,说服盛连成。

“行,这事儿我跟你爸说。”张淑珍点点头。

张淑珍虽然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但很多事情上,她看的很开。

高考是多么大的事儿啊,关系到一辈子的前途,他们要是拦着周青岚,不让她去考试,那不是毁了周青岚的前程么?将来周青岚不得恨死盛家人了。

或者,周青岚再狠心点儿,宁可离了婚也要去参加高考,咋地,盛家还能拦得住么?

既然拦不住,不如就全力支持,周青岚要是真考上大学了,还能不念着盛家的好?

更何况,周青岚和盛希平还有俩孩子,感情也一直很好,不至于就变了心。

盛家有个大学生的儿媳妇,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大好事呢,张淑珍才不傻。

她相信,盛连成也不是傻子,这点儿利害关系,都明白。

盛连成跟周明远睡了一个来钟头就醒了,被那些来盛家听收音机的人吵醒的。

晚上林场供电,这些人在家闲着无聊,就跑来盛家听收音机。

别管里头广播的啥,只要有个动静,大家伙儿就听的老有瘾了。

七点来钟的时候,广播里也说了恢复高考的事情,讲的比王家川所说还详细一些。

醒了酒的盛连成,这才想起来高考的事,心里也在合计。

等八点多钟,听广播的人都走了,盛连成把盛希平、周青岚、盛希安、盛希康,连同周明远两口子,都留在了东屋,大家伙儿一起商议这个高考的事儿。

“下午我喝多了,老大找我商议,我就没转过弯儿来。”

盛连成看了看盛希平夫妻,还有周明远两口子。

“这恢复高考了,是个好事儿,孩子们念了那些年的书,不能白学了,总算有个出路。”

盛连成说了一句话开场,却又停顿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递给周明远一根,自己留一根。

周明远那头,拿出个煤油打火机来,扒拉一下滚轮儿,摩擦下面的火石,打出火星子,引燃了沾满煤油的捻子。

然后,周明远把伙计往前面一递,盛连成叼着烟伸脖过去,抽一口,烟点燃了。

接着,周明远也点燃了自己的烟。

盛连成抽了两口烟,这才叹了口气。

“按说呢,咱家老二和大媳妇都符合报名的条件,今晚上咱就商议商议这个报名的事儿。

老二没结婚,轻手利脚的干啥都行,他肯定报名。老大媳妇,你呢?你是个啥想法?”

盛连成说着,目光看向了周青岚还有周明远两口子。

周明远刚想开口说话,被王春秀伸手扒拉了一下,接着,周青岚抢先说话了。

“爸、妈,我就不报名了吧?

我这俩孩子,新宇刚满月,光是照顾他俩就够累了,我没时间看书复习,去考也是白搭,浪费那工夫。

再说了,就算能考上,我也没法去念啊,新宇这么小,我舍不得扔下孩子。”

这一下午的时间,周青岚已经说服了自己,机会再好,也没有家人重要。

她已经结婚了,有爱她的丈夫,有两个天真可爱的儿子,现在的生活挺好,不求那么多,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啥玩意儿?媳妇你再说一遍?咋就不报名了呢?为啥不考啊?

你去考你的试上你的学,家里这么些人呢,还照顾不了新宇么?”

不成想,盛希平那头一听,直接就炸了。

开什么玩笑?合着他费那么多心思,又是淘登资料,又是成天督促他们学习,到头来全都白瞎了呗?

有家庭有孩子咋了,那就不能学习了?

谁规定女人结了婚就得一辈子困在家里不能出去的?

外头的天地那么大,有机会为什么不去闯一闯看一看?不行,这绝对不行。

“不行,这事儿得听我的,你跟老二都去报名,该复习就复习,该考试就考试。

你俩要是都能考上,咱家摆三天流水席我都乐意。

孩子你放心,还有我和妈呢,我们一定能照顾好。”

不等盛连成开口,盛希平这边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堆。

盛连成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随即,盛连成往周明远和王春秀夫妻那边瞥了眼。

见那两口子一脸震惊和感动,盛连成也只能叹口气。

“亲家,青岚不光是我们盛家的儿媳妇,还是你们的闺女,高考也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儿,你们俩也说一说吧。”

周明远再次张嘴想说话,又被王春秀扒拉了一边儿去。

“那啥,青岚毕竟是出了门子的闺女,是你们家儿媳妇,这事儿主要还是看亲家和希平的意思。

你们说是同意她去报名,那就让她去试试。

你们要是不同意她去报名,那也不要紧,下回再有招工的时候,让我们家老周想想办法弄个名额,正好青岚就能转正了。

反正出去念完大学,也就是有个正式工作,她就算不去念,咱这工作也会有,都行。”

王春秀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反正一切看你们盛家的,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不管考还是不考,能不能考得上,反正有周明远在,这小两口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希平,我真没打算去考。”周青岚扯了扯盛希平衣袖,弱弱的说道。

“不行,必须试一试。考不上也就算了,真要是能考上呢?

代课老师转正,哪怕是去进修的,也跟大学毕业没法比。你听我的,好好复习,咱去考个试试。”盛希平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是初中毕业,不念书的时间太长了,真是把书本上那点儿东西忘的一干二净,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考。”

其实第一届恢复高考的时候,条件放宽到初中毕业也能考。

可盛希平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没碰过书本了。

当年学的那点儿东西早都就饭吃了,让他去考试?交白卷啊?可别丢那个人了。

“对,青岚啊,听你男人的话,咱去报名考试。不就是个高考么?妈相信你的能耐,一定能考上。

家里头不用你操心,新宇我给哄着,保管没问题。”张淑珍在那边也表了态。

盛家名义上当家的是盛连成夫妻,可实际上,说话算数的是盛希平。

盛希平态度坚决,非得让周青岚去参加高考,张淑珍还能说啥?

那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们当公婆的只能支持,不能拦挡。

儿媳妇要真是考上了,那老盛家光宗耀祖,脸上有光。

至于说哄孩子,就算儿媳妇不考试不念大学,难道说就不用张淑珍哄孩子了么?

周青岚工作那么忙,大多数时候,不还是张淑珍给哄着孩子么?

奶奶是那么容易当的?当奶奶,就得有哄孙子的觉悟。

媳妇和儿子都发话了,盛连成也不好再唱反调。

正好一根烟抽完了,盛连成直接把烟摁死,抬头看了看一家人,“嗯,你妈说的对,行不行的,咱试试呗。

报名也不花钱,正好你这刚出了月子也不能回学校上班,就搁家里复习功课,啥时候考试咱就去考。”

一家之主发话了,这事儿就算一锤定音。

“时候不早,等会儿该没电了,都歇着吧。

老二,回头你就跟工队那边请个假啊,明天开始,搁家里复习功课看书。”

盛连成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九点,就该停电了,抓紧时间睡觉。

就这样,众人赶紧收拾了,铺被、洗漱,赶在停电之前,好歹钻进了被窝躺下。

至于躺下能不能睡得着,那就不知道了。

恢复高考的消息,犹如一声惊雷响起,降落下喜雨,滋润了心灵干旱的原野,唤醒了青春沉寂的土地。

对于那些平常学习就一塌糊涂的人来说,除了无奈就是麻木,是否恢复高考,他们关注了也没什么作用。

但是对对于那些在前途黯淡渺茫的时候,仍然坚持学习知识的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在黑夜里亮起了一盏明灯,在茫茫的戈壁沙漠里遇到一汪清泉。

这一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情激动、彻夜无眠,反正周青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期盼已久的机会,亲人无条件的支持,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让周青岚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直到半夜里,盛新宇这皮孩子一声啼哭,惊动了屋里睡着的三个人。

周青岚第一个坐起来,张淑珍和王春秀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清醒。

张淑珍离着近,一把抱过来孩子,解开包被一看,好家伙,褯子、大褯子、夹被,尿了个呱呱透。

于是赶紧给孩子换下来这些,重新拿干净的垫上,重新包起来,送到周青岚怀里。

“姑娘,你也不用寻思太多,心里头更别有压力。

你就该看书看书,该复习复习,其他事情都有我们呢。

咱能考上当然是皆大欢喜,考不上也没啥,咱回学校继续当老师,对吧?”

都在一铺炕上睡着呢,周青岚这不睡觉,翻来覆去的烙饼,张淑珍还能一点儿没察觉么?

所以此刻,趁着儿媳妇给孙子喂奶的工夫,张淑珍赶紧劝几句。

“就是,你看你多有福啊,得了个好男人,还有这么好的婆家,全家上下都支持你。”

那边,王春秀也开口劝道。“没事儿,你就尽管复习。

缺啥少啥了,给我们信儿,我让你爸给你淘登去。亲家,你这边要是忙不开,我就请假过来帮把手。”

张淑珍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家里这老些人呢,哪还用你请假啊?放心吧。”

有婆婆和娘家妈这一番话,周青岚心里似乎也透亮了许多。

等孩子吃饱了,拍嗝儿、哄睡都是张淑珍和王春秀做,周青岚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亲家,谢谢你啊,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支持她。”

王春秀把外孙子放下,轻轻拍着,一边小声跟张淑珍唠嗑。

“咳,咱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不都是为了他们小两口么?他们日子过好了,咱也高兴不是?”

张淑珍笑笑,挨着孙子躺下,小声回道。

两个母亲,在黑夜里相视一笑,是啊,女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儿女么?

二十二号,局里安排人,把高考报名表还有相关的材料,下发到各个林场。周明远夫妻,正好搭便乘返回松江河。

盛希安和周青岚都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符合报考条件,所以两人顺利领到报名表,填好之后由林场统一送到局里就行。

前川林场现有知青上百人,最后报名的也就二三十个,多数人对于高考都没什么信心,还是想着留在集体户,等招工的消息。

这其中,有个人最想报名,却报不上,又急又上火,直接病倒了。不是旁人,正是陈维民。

陈维民这两年一直去局里找工作,可始终没什么结果,顶多就是局里给的补贴多了点儿钱。

最开始,局里是按照工伤补贴,给陈维民开十二块钱,后来开十五,再后来开二十,实际上也就是换个名头,把这孩子养起来而已。

可陈维民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轻人,他不想就这样成日庸庸碌碌无所事事。

他去找工作,不光是生存意义上的想要养活自己,更是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不是当个废人被养起来。

在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陈维民真以为见到了希望。

他理科成绩普通,但是文科很好,去考的话,有很大希望能考上。

可是当看到招生条件时,却绝望了,因为报考第一条,就是要求身体健康。

陈维民这样的身体,连报名都没必要,更别提考试了。

找工作快两年了没有着落,想要报名参加高考,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陈维民深受打击,回家后一头栽到炕上,便发起烧来。

“希平,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我家老二?他这烧退了了,就成天躺在炕上,两眼发直的瞅着天棚。

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的,我妈被吓的哭了一场又一场。

他一直都挺敬佩你的,也听你的话,你过去一趟,帮我劝劝他。

没工作就没工作吧,别说是他还有局里给的补贴,就算没有,我们兄弟姐妹这么多,也能养得起他。”

这天,陈维国忽然来了保卫科,找盛希平帮忙。

盛希平听了,也只能叹气,“哎,我之前就说了,这不是个着急的事儿。

别说是咱林业局了,就算是哪儿,残疾人招工,都没有这个先例。

行吧,咱先去看看维民怎么样,回头再琢磨咋办。”

盛希平跟保卫科的人说了一声儿,就跟着陈维国出来,直奔陈家。

来到陈家一看,陈维民果真躺在炕上,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天棚。

“民子,你咋样了?”盛希平挨着陈维民身边坐下,轻声问他。

陈维民听见盛希平的动静,眼珠转了转,回过神,挣扎着从炕上起来。

“希平哥,你咋来了?”陈维民一直都对盛希平挺敬佩的,别人不理,盛希平来了,他肯定要搭理。

“你哥,担心你这么不吃不喝的再出啥事儿,特地叫我过来看看你。”

盛希平也没瞒着,直接说道。

“民子,前年哥陪你去局里找的时候说过啥?你还记得不?”

陈维民点点头,“哥跟我说,这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要有长期的打算。

还说让我回家来静下心多琢磨,写出几篇像样的文章,让人看看我不是废物。”

“对啊,那你写出来了么?”盛希平继续问道。

陈维民神情沮丧的摇头,“没有,我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什么也写不出来。”

这两年来,陈维民一听见点儿风吹草动,就去局里找。

开春时局里招工,也是只招了两百来人,陈维民去局里哭了也闹了,最终还是没结果。

一次次的打击,让他心灰意冷,也没了写作的心境。

“写什么写啊?写那些玩意儿就能找着工作咋地?

要我说,就还得去局里找,不行的话,咱就去省里找。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不等盛希平说话,陈世良从外头进来,气哼哼的说道。

“太欺负人了,分明是局里的小火车把孩子给轧了,当时局里领导还说,等孩子大了,一定想办法安置。现在可倒好,都不承认了。

我就不信这个劲儿,真就没人能管这事儿了咋地?”

盛家跟陈家做了好多年的邻居,陈世良是什么样的人,盛希平再清楚不过。

陈维国他爹,是林场出了名的倔巴头、认死理儿,办事儿不会转弯儿。

“叔,你别生气,消消火儿,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全省十八个林业局,因为各种原因受伤残疾的知青最少二三十个,那些都没地方安排呢,别说民子了。”盛希平叹了口气。

“眼下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来,要不然呢,就像我之前说的,让维民静下心来,在家多写点儿东西。

真要是写出点儿名堂,有名儿了,这事儿就好办。

再一个,想办法让局里答应,给民子安假肢。

他要是安上假肢,最起码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走到哪儿也好看啊。”

“那安上假肢了,万一局里就不再管了咋办?”

陈世良就属于那种脑子不会转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现在就想先给儿子把工作确定了。

在他眼里,啥事情也没有工作重要,陈维民已经蹦跶了这么多年,安不安假肢能咋地?

不安假肢就这么蹦着去找工作,丢的是林业局的脸,也不是老陈家的脸。

再者,他也担心,公家出钱给陈维民安了假肢,之后就不管陈维民了咋办?光安个假肢没用,还得是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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