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作者:忙而不茫      更新:2023-11-21 21:08      字数:4826

“哈,”她的鼻子有些酸,强忍着,又翻开下一页。

夜晚,一棵大树,狼躺在树干上,一墙之隔,有间房子亮着灯,映着小兔子的影子。

多么像她家啊,此时水舟摇的眼睛里已经溢满泪水,只使劲儿睁着。

一根蜡烛,小兔子在跟一个白胡子老兔聊天,墙外有只偷听的狼。

兔子收到了花,开心到跳起,是月季花。

兔子从墙上摔下来,扭伤了脚。

兔子笑了,兔子哭了,兔子撅着嘴巴,兔子坐在书桌前打瞌睡,兔子

直到翻到那一页,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那只狼站在黄色落叶里,目送兔子远去。

她敢肯定,那就是她见过的站在杨树林里的少年,即使一眨眼不见了,就是他。

后面的就更加确定了,李子安的琴,他的外套,还有那些解题步骤

啊!!!

原来他真的存在!原来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

那么他是谁呢?

水舟摇匆匆拿上画册就往外跑,直奔山明家去。

山明家此时已经吃过午饭,正在收拾饭桌,她进来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只把山明拽进里屋,关上门。

大人们笑着摇头,“这俩人......”

山明不解,“你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看她打开一卷纸,随便翻了翻,“什么呀这是,兔子,狼的。”

她把画册翻到救人那页,“你给我说清楚,初二时候,真的还是你救了我?”

山明便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便指指画册,“还有初三我喝多那次。”

他便大骇道,“你想起来了?”又跟着画册有什么关系?低头研究着,并未觉出有什么异样。

她便急了,拽着他的袖子,“你快说,那个人是谁?”

山明犹豫着,难不成真的要说出江河来?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人都死了。

“我告诉你也行,你可别干傻事儿。”

她点头保证,“绝对不。”

他还是不放心,“你就当我救得就行了。”

“周山明!!”

“好吧,”山明低下头,“是江河。”

她把头一歪,“江河?”

“就是疯子家的小儿子。”

她便一屁股坐到床上,“江河。”原来是他?一时又急切问道,“那他长什么样子?”

“那谁知道,头发那么长,每次见他都盖着脸,再说我也不敢看。”

“长头发。”她喃喃道,“是了是了,就是一头长发。”

“好端端的,你怎么......”他见她哭了,忙递上纸来,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骗我!”她不管不顾哭起来,直埋怨他。

外面的人听见了,皆是一惊,怎么这是?

山水在角落里玩弹珠,心里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天天跟那个女的打电话,还不是让摇摇姐逮住了,活该!

山明妈要过去,被山水拦住,“妈,你别去,他俩的事儿咱别管。”

“孩子说的有道理。”山明爸拉着那二人出去了。

山明手忙脚乱,“他不让我说,我怎么敢说,再说,以你的性子,真要知道了还了得?”

“我的性子怎么啦,我难道还......”她一时停住,忽然想到奶奶打的比方,啊,你看,这世上那么多人都在提醒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啊,可偏偏她不知情,也不是不知情,“是我太笨了啊,是我......”

“你别哭了,人都死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

山明没办法,只得由着她哭,一时翻看起那本画册来,一开始不解,后来翻到狼救兔子的那一页,还有后面兔子睡在地上的画面,这不就是说的李西廷那次嘛。

这是江河画的?

他不由得又惊又骇,又挨个翻一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来只觉得江河也许是喜欢妖女的,谁知他竟这样无时无刻存在着。

啊,这就能说通了,每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为什么总是会及时出现。

她竟时时刻刻被这样一个疯子盯着?我的天哪。

可是话又说回来,至少他什么也没做,反而藏得好好的。

一个什么也不图的疯子。

呵,山明的眼睛也湿润了,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啊。

再联想到那场大火,那家子的惨状,真是可惜啊。

水舟摇一遍一遍翻看着那本画册,她再次置身画中的场景,山明带她来到打李西廷那次的旧房子里,她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努力想啊想啊,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影,他抱她进来的。

山明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怎么办呢,不让她发泄出来,她会疯的。“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她不吭气。

“你喝醉了,肯定睡着了。”

“才不是呢,”她睁开眼睛争论,“你没看到那上面画的,我没睡着,我还掀开他头发看了,那可是唯一能知道他长相的。”想到这里又不禁捶起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笨呢,你想啊,快点儿想啊。”

山明很无语,由着她折腾吧,他干脆也坐下来陪她闭目养神。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忽听她大喊道,“我看到了,是他,没错儿就是他!”

可是她又有点儿心虚,觉得这是自欺欺人,因为她猛然间看到的是一双眼睛,一双她本来就喜欢的眼睛,内双细长微翘。

是因为她的记忆里有江河的模样,才喜欢这类型的人,还是因为喜欢这类型的人,就巴望着给江河安一双这样的眼睛?

她糊涂了。

只是从那以后,好像再也没有提起找男朋友的兴趣。

原来被这样一个人默默守护过啊。

洪兴还告诉她,江河是怎么想要为了她差点儿掐死他的,又是怎么疯狂认真给她准备月季花的。

水舟摇看到那地上的洗衣粉,“茉莉花牌”。

明明近在咫尺啊。

山明劝她,洪兴也劝她,人死不能复生。

哈哈,死都死了是吧。她咧着嘴笑,既然人家都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不知道吧。

几次,她走到那墓地旁,又停住脚,算了,她想。

多少次,她在胡同的一头望着那片废墟,往前走两步,又退回来。

可真萧条啊,他住的地方。

开学以后,大家很快就知道,水舟摇有男朋友了。

“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壮壮问,她有点儿难以置信,只过了一个年,就有了?

“我喜欢的样子呗。”她说。

从前那么热衷找男朋友的人,一定是谈恋爱了才会忽然冷却下来吧。

可奇怪的很,那个男朋友好像很冷淡,一不来学校找她,二也不常打电话。

偶尔山明的电话打来,就会被认为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解释。

大学四年,直到毕业整个宿舍也没见过她的男朋友,可真够神秘的,大家说。

毕业后,她留在d市,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财会。还是大四实习时,跟着学姐过来的。

一晃四年过了,学姐都走了,她还留在这儿。018年初春,水舟摇接到周山明的电话,他要结婚了。

新娘当然不是燕子。

具体原因,不详。

好像是大二那一年,她被学姐死拖硬拽进了一个社团,天天忙得焦头烂额,那就是那个时候,燕子的电话忽然打不通了,问山明只说分手了。

从那以后,燕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见了。

回家问她父母,人只说换了工作,忙着不常回来。

香梅说,狗屁,这些年就没回来过。

大四那年,忽然听见人说,燕子要结婚了。

可是,她没有通知她。是不想跟从前有任何瓜葛了?她在qq上给她发了条长长的祝福消息。

如今,又听到山明结婚的消息。

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又从抽屉里拿出那封早就写好的辞职信。

该回去了,她想。

可怜香梅这边还不知情。

近些年,由于山明爸跟了一个阔老板,一家人搬到城里去住,只留山明奶奶自己在家过活,冬天冷的时候就接了去,春夏再送回来。

早先的亲密也在距离拉开后,变得生疏些。

更主要的是,她家摇摇考的可是二本,山明只混了个专科,早早回家干起工厂来,那可就不是一路人了。

香梅在心里想,可惜虽可惜,但是孩子们的事儿也得由着人家自己嘛。这是逢年过节,她常说的话。

偏偏,水舟摇不争气,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个男朋友。

过年回来那一阵子,打听她的口气,居然腆着脸说想要回来工作!

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香梅气的火冒三丈,大过年的拿着擀面杖追了她三条街。

整个周水村人都出来看热闹。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孩子脾气倔,软硬都不吃,看来是铁了心要回了。

这是放不下山明啊。

香梅思忖半晌,一咬牙,也是,一起长大的,还有救命之恩,回就回来吧。

这天,香梅早早就起了床,破天荒的没等水月生给她端来洗脸水,她拖拉着棉鞋,走个十来步就到厦檐间,伸手触了触冰凉的脸盆,不由得“斯哈”一声,又劳驾自己弯了弯腰,从热水壶中添了热水,方才挽起袖子洗漱。

香梅快五十岁,正是更年期,由于脾气急躁,大家伙儿都让着她,于是这几年就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但凡别人能做的她一概不插手。她在脸上抹了洗面奶,用手指肚一圈圈打转儿,心里虽着急也不能怠慢,终于数到三十下,净了脸,又匆匆找起牙刷来。

这一找,不由得火冒三丈,“牙刷,我的牙刷呢!”

水月生一听叫喊,忙不迭的从里屋弹跳出来,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小把点火用的棒子瓤,“咋啦,媳妇儿?哎呦,你怎么大早晨出来了,小心冷,要什么我给你拿进去。”

水月生见媳妇儿不吭气,只得走上前用胳膊肘儿拱拱她,“冷呢。”

香梅只管生气,她嚷道:“我的牙刷呢!”

月生一溜小跑,从里屋处递来牙缸,水温刚刚好,牙膏已经挤在了牙刷上。

“今儿咋起这么早,我的炉子还没点着呢。”他哈巴狗一般巴结着媳妇儿,又老鼠一般滴溜溜打探着里屋,炉火才着,别灭了才好。

香梅吐着泡沫,白他一眼,“你个榆木疙瘩,”她无可救药的叹口气,“能指望你什么?”虽不情愿,可还是快速说道:“昨晚山明他奶奶回来了,我得第一个赶过去瞧瞧,别让凯凯娘抢了先。”

她早就看出凯凯娘的如意算盘,但凡摇摇跟山明儿不成,她立马登门给自己娘家侄女说媒去。

水月生先是盲目的点点头,又纳闷道:“听人说是这两天儿,你咋知道昨晚儿回来的?”

香梅又是一记白眼儿,“说你是猪吧还不信,除了打呼噜,也没别的本事,轰隆隆的车轮声从你脑袋上压过去,也不知道?”

“还真回来了?”月生在围裙上抹抹手,他很是佩服自个儿媳妇的耳力劲儿,凡是打自家门前路过的车,无论是谁,都别想逃过香梅的耳朵。

“凯凯娘起得早,家又离得近。”这么一说,香梅又急躁起来,“都怪你,也不早点叫醒我。”

她抹干净嘴巴上的牙膏,跑进屋抹了油,擦了隔离,又涂防晒,最后上口红,这一套都是看着水舟摇学会的,照着镜子将早就在心里选好的衣服穿戴整齐,盘了头发,带上头花,挑选一双不太高跟的皮鞋,往外走去。

她难得起的这样早,将“咯噔噔”的皮鞋踏得很有节奏,没多会儿就来到山明家门口。

大门敞开着,院里没有车,显然,山明爸妈趁夜或者赶早就回城里了。

看来挺忙的。

忙好啊。

香梅的嘴角抿出一道弯,这份欢喜使她更加卖力更加亲热地叫嚷道:“婶子,您回来啦?”

未及屋,一阵笑声传来,“香梅来啦,进屋来,进屋。”

香梅极不情愿将白嫩的手从温暖的口袋里伸出,她边撩开挡帘便哂笑道:“都冬天了,这夏天的纱帘还没撤呢。”

一进屋,便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围着方桌打牌呢。

还好没有凯凯娘,香梅热络的挪至山明奶奶旁。

老太太虽未起身,手却老远伸过来,口中念叨着:“香梅呀,难得你起得这么早,惦记着我这老娘子呢。”

此话引起一阵哄笑,任谁都知道香梅是最贪懒觉的,一个老汉接话道:“香梅准也是犯了牌瘾,可得排队啊。”

一个老太又说:“你以为都跟咱们这老家伙一样啊,人家香梅有正事哩。”老太匆忙在磨烂的纸牌里抽出眼睛扫一眼香梅,吧唧道,“是吧?”

“好好出你们的牌吧,聒噪的烦人。”香梅嗔怒着,从口袋里摸出两副崭新的扑克,“啪”的一声扔在牌桌上。

“了不得了,来新牌了。”老人们起着哄,高高兴兴接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