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宋盼宁
作者:半沧烟      更新:2023-12-01 21:40      字数:2361

父亲说,人这一辈子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每个人生下来都会被社会赋予使命,对于木匠来说,他做好木工就够了,对于铁匠来说,他做好兵器就够了,对于作家来说,他写好文章就够了。

对于神女来说,她跳好舞就够了。

神女感应天道的方式,便是起舞,在美妙的舞蹈中,神女的灵气会自动展开,天道感应以后,就会降下它的指示。

天道的指示大多是两种,第一种是满意,第二种是不满意。若是第一种,山城的人们就会欢呼,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会度过下一个好年。若是第二种,山城的人们就会惊恐,因为这意味着下一年大概率会多灾多难。

护佑山城的天道,需要神女用舞姿来取悦它。

因此,神女的位置是不可动摇且极其重要的,神女四年一轮换,每次轮换,神庙的各个势力都会出手博弈。

位置只有一个,势力却有好几家,狼多肉少,不能不抢。

宋盼宁是宋家的孩子,宋家也是神庙重要的一股势力,再加上她本人又是家主的女儿,因此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所以爸爸对她:“你啊,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那就是起舞。

修炼灵气,孕养灵根,淬体去杂,最终的目标,就是为了起舞。

不同属性灵根的灵气带动着曼妙的身姿,舞动起来,就是天地都为她倾倒。

父亲是神庙的大祭司,他闲暇的时候,就会去森林里打猎。

那是宋盼宁最快乐的日子,小小的她跟在父亲屁股后面,父女俩穿越在陡峭的山林间,父亲手持长弓,瞄准不远处的母鹿。

阳光落在父亲的弓弦上,只见他手腕用力,手指屈伸,刹那间,弓如满月。

女孩瞪大着眼睛,期待着父亲射出这雷霆一箭。

但是父亲却放下了弓,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指着不远处对她说道:“你看。”

她看去,这才发现,母鹿的背后,跟着一只小鹿。

那一天,宋盼宁记了好多好多年。

山城的人们从来没有下过山,也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父亲告诉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一个人类文明被毁灭了。

恶魔毁灭了人类文明,也毁灭了世界。

他们这些人,在天道的启示下,逃进了大山,在这里建立了最后的避难所。

恶魔从何而来?为何毁灭世界?父亲没有说,他只是告诉宋盼宁,天道保护了他们。

那是一个久远的时代。

战争,鲜血,罪恶,瘟疫,天灾,人祸,一个接一个,打垮了整个人类世界。

他们,便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

天道保护了他们,保住了人类最后的种子。

最后的种子扎根在大山之上,直至再次开出文明之花。

神庙的深处,摆放着神庙家族们祖先的纪念物。宋家的纪念物,是一个残破不堪的旗帜,父亲说,那个旗帜,是他们祖先当年的战旗。

当年,世界昏暗无边,就是他们宋家先祖,高举战旗,帮众人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它就是普通的战旗,但对他们宋家来说,却是最好的战旗。

它没有凌家人战弓那么帅气,也没有林家人兵戈那么霸气,但当父亲带着宋盼宁来参观的时候,宋盼宁几乎一眼就迷上了它。高举着的旗帜,代表着新生的方向,代表着生命的希望,这是战弓,是兵戈,是任何一个纪念品都比不上的。

这是他们的战旗!

宋家人,因为这面战旗而感到荣耀,但荣耀的背后,也代表着巨大的责任。

宋盼宁稍大一点以后,她就被禁止了玩乐,开始学习竞选神女的一切事物。

她的母亲是上任神女候补,因竞选失败,所以一直耿耿于怀,把希望都寄托到了女儿身上。

事实证明,宋盼宁或许是一个合格的修士,但她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神女。

她灵气磅礴,但流速缓慢,体内脉络不通,因此让灵气在体内运行的格外困难,而神女舞蹈,需要让灵气贯通全身,使出类似仙道杀招那种效果,为舞蹈带来极致的特效,引发天地共鸣,这才为上佳。

每次导师失望的摇头时,宋盼宁的母亲就会着急的破口大骂,责怪她蠢,责怪她笨,也就是在这时,她的父亲就会出手,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并且暗地里把好吃的果子塞进她手里。

“父亲,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她泪眼婆娑的问父亲。

父亲看着她,说道:“再笨的人,如果能坚持不懈的做好一件事,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他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道:“多想,多做。”

于是,宋盼宁开始没日没夜的勤加苦练。

既然灵气在体内运转困难,那就控制住灵气,人为的进行削减宽度,然后提升速度,一点一点的冲开经络。

就像父亲说的,她一直在练,一直坚持不懈的练,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日月交错。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她枯坐在院中,一直练习着控制灵气运转的办法。

练到青苔亲吻脚尖,练到风雪化作衣裙。

刷刷刷。

寂寞的院子里,只有灵气运转的声音。

这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吹过,为它作曲。

灵气运转在每一个夜晚。

最终。

一个小小的阵法凝结在宋盼宁的手中。

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着手掌中的阵法。

命运错位了。

在日月交替的无数夜晚后,神女并没有走向应该走的道路,而是踏上了另一条路。

“父亲,母亲,你们看,我找到了新的方向!”

多年以后的宋盼宁,总会记得那个夜晚。

她兴奋的向母亲阐述着自己的发现,迎接的,却是母亲暴怒的一巴掌。

“你练了这么多天,都练了些什么?谁让你搞这么多不正经的东西?”

疼痛,侵蚀着宋盼宁的脸颊,她看着母亲的暴怒,父亲的沉默,低下了头。

少女那名为兴奋的光芒,全然消失。

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仿佛是乌云遮住月亮,带来久远的沉寂。

从那天起,宋盼宁学会了隐瞒。

善于伪装的阴诡使者,首先学会的不是欺骗或伪装,而是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