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殇(一)
作者:江尘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37

() “落棺!”

随着一声高呼,一尊棺椁缓缓沉落入土。

一旁,刘仲在哭,他哭得是自己,因为这十多年来,他和棺椁中的母亲樊氏,只有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如今母亲已然逝去,自己再也不能尽孝,每每念及于此,眼泪便犹如溃堤一般,完全无法抑制的往外流淌着。

大姐刘黄和小妹刘伯姬也在哭,她们哭是因为那棺椁中是自己最亲最爱的母亲,特别是大姐刘黄,她出嫁得很早,和刘仲一样,她也曾经很多年未曾见过母亲,直到几年前母亲搬回湖阳娘家,自己才有机会,偶尔看望一下生母。

就连樊宏和妻子刘氏也在哭,他们哭是因为悲伤,对于亲人逝去的悲伤。

不过作为长子的刘?却没哭,此时,他眉头紧锁的凝视着正被黄土覆盖的棺椁,嘴唇紧抿,嘴角微微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棺椁彻底的消失在漫漫黄土中,不久之后,一座新坟竖起,樊氏才总算是入土为安。

“大姐,母亲这就走了么?”

小妹刘伯姬此时依偎在大姐刘黄身边,泪眼婆娑的问着。

刘黄听罢,不由温柔的摸了摸刘伯姬的头,说道:“小妹,母亲走了,但我们不要这么伤心下去,我们要坚强些!”

虽然她口中安慰刘伯姬要坚强,可是自己依然是泪流满面,所以这话说来,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好了,我们都回去!”

已然止住眼泪的樊宏,此时劝说着。他知道,如今葬礼已经结束,大家都在这里愣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刘?他们还有大事要做。

见大家没有动静,樊宏便转头对刘?说道:“伯升啊!你叫大家都回去!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樊宏说的自然是刘?的军中事务,他也知道,如今汉军才刚刚拿下湖阳,那些将军们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和刘?商量,作为统帅的刘?,老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刘?对樊宏点点头,接着便说道:“大家听舅舅的话,都回去!”

说完,刘?自己便转身牵过坐骑,然后翻身上马。

众人见了,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然后跟着刘?,往目前临时所居的湖阳县署行去。

这湖阳县署现在是汉军的临时大本营,刘?、王凤等将领也全都住在了这县署府邸中。由于之前湖阳县宰以刘氏为人质的事情给了刘?等人很大的触动,于是他进入湖阳之后,便决定把这些亲属们,全都接到了身边,要他们随军一起行动,免得在被人捉住,用来要挟他们。

不过樊重却不愿意来这里,他回复刘?,说自己年迈体弱,实在无法过度奔波,只想留在樊家养老,若是真有一日被人捉住,自己也绝不拖累于他。

刘?知道,这其实是樊重的推托之辞,他一直对刘?的行为无法认同,如今也不愿意跟他多做纠葛。不过既然如此,刘?也不想强求于他,毕竟他年纪大了,行动也确实多有不便,他既然愿意留下来,那就让他留下来!

而且说起来,樊家本身还有大量的护院保护着,这些护院大多还是当初刘易在樊家时招募的,之前由于官府来捉拿他们,他们没敢反抗,护院也没派上用场,但是现在情况可不同了,樊家有这样一群护院保护着,以后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发生,樊重也会反抗,不会如之前这般束手就擒。

尽管樊重不愿意来,他儿子樊宏却还是来了,樊宏本来就一直对刘?十分支持,如今刘?果然扯起了义军大旗,樊宏的投靠也是更加的义无反顾。

不过其实这些事情对现在的刘?来说,都还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现在真正忧心的,还是义军的事情。他现在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刘易回来之后,给他说起的一件事情。

刘易告诉他说绿林军方面又派来了三千援军,这本来对人手不足的汉军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汉军多了些人手,应该开心的,所以他最初也是这么向刘易表示的,可是刘易跟他分析了一番之后,他也发现是有些问题,而且这问题也就恰恰出在这援军的人数上面。

三千人,刘易告诉他援军来了三千人,如果加上原来绿林军的六七千人,那么绿林军的总人数就近万人了。

可仅仅是绿林军的人数增多而已!刘易为什么会如此担忧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权力分配问题!

别看如今义军刚刚起兵,刘?又是统帅,可其实他这个统帅只是挂个名而已,绿林军的人,他根本叫不动,所有的命令必须和绿林军的几名头领商量之后,再由他们传令调动。

好在舂陵军的兵力稍稍多于绿林方面,所以刘?还处于主导的地位,而且两军刚刚联合,一些矛盾都还没有十分明显的凸显出来。

不过即使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在打下一个湖阳之后,两军还都因为得到的战利品分配不均,出现过一些矛盾。最终是靠刘?将舂陵军的所有战利品全都拿给了绿林军,这事情才总算得到了解决。

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刘易意识到了这个‘分配’的问题。两军虽然是号称联军,共同出兵,可是打下的城池以后归谁的?两军始终自成一体,彼此不听对方号令,绿林军头领死死的捂住兵权,不肯退让半分,如今又从随县搬来了三千‘援军’,这意味着什么,很显然,这意味着汉军权力的天枰将向绿林军方面倾斜。

刘易知道,如今正逢乱世,谁手中有兵谁是老大,刘?个人再厉害,再能征善战,再有号召力,手中的兵力要是不足,一切都是白搭。要是在义军内部的‘份额’变小,那说的话影响力也会随之变小。这就好像一个股份公司,大股东才是老板,他说的话才会有人听。要是你股份少,就算你再能干,那么恐怕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因为决策权在大股东手里,你最终也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这件看似十分小的事情,在刘易看来,说穿了其实就是绿林军打算开始争权了,虽然动作很小,不明显,但是后果会慢慢变得严重,因为刘易知道,在随县驻守的绿林军主力,至少还有一万多人,要是汉军真能成事,那么这一万多人混合进队伍,自己这只有几千兵力,并且毫无增长可能的舂陵军该何去何从?难道最终为他人做嫁衣?

刘易这一番话,让刘?也颇为触动,所以他这一整天,一直十分的忧心,就是在忧心这个问题,他担忧刘易的话变成现实,担忧自己一番努力化为泡影也就罢了,要是真如刘易所言,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那可就死也不能瞑目。

所以他当晚又找到了刘易,和他详细研究起了解决的办法。

刘易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非常前卫的办法,既然不能得人力,那么便要得人心!这个办法在刘易心中又被叫做‘打造偶像计划’。

刘易便对刘?说道:“如今绿林军兵力大过自己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情,那么既然兵力上无法改变,便只有从人心上进行拉拢了!”

刘?便问:“如何拉拢!”

刘易此时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些绿林士兵虽然多,但大多贫苦出身,参加绿林军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求条活路,所以会比较散漫,比较乱,他们打仗没有其他任何目的,所以其实也不那么拼命,而且他们心中对那些绿林头领也未必就有多么信服。

而如今,带领汉军一连串的胜利,让作为统帅的刘?名声大盛,要是能照此下去,继续加强刘?在军中的威望,那么久而之,绿林兵便会把刘?当作一个军中的灵魂人物,让大家知道只要跟着刘?便能打胜仗,打了胜仗自己就能得到更多东西,就有出头的机会。

如此一来,即使到时候绿林军势大,刘?也会因为个人威望而在汉军中屹立不倒,即使两军迫不得已要‘分家’,那么作为汉军的‘军魂’,同时也是刘汉宗室的刘?,必然也会有大量慕名而来的追随者。到那个时候,刘?带走的可就不再只是手中这几千舂陵子弟兵而已了,他带走的将会是整个汉军的军心。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个办法成功的关键在刘?身上,能不能成为‘军魂’,还是未知数,而且一切事情的发展也总是在不停的变化中,所以刘易也不敢跟刘?保证这个办法就行得通,因为太多的事情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刘?在听完这番话之后,便沉思起来,良久之后,他才转头看着刘易说道:“就按你所言行事!”

说完,他又淡淡说道:“反正现在一切还未可知,我们也无其他办法,且走一步算一步!”&#03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