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玉走出厨房，陈一又到教室里叫出了马小妮。

马小妮说：“老师，叫我什么事啊？”

陈一说：“有个公司的老总愿意帮助你，待会儿你见了他客气一点。”

马小妮听了这话，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马小妮说：“老师，我不想见。”

陈一说：“为什么？”

马小妮说：“我家还过得去，不需要帮助。”

陈一说：“你必须去，别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马小妮这才扭扭捏捏地去了。

吴总看了马小妮的作业，字迹工整，一般没有错误。看了成绩统计表，她的确是班上的第一名。

以前，马小妮的成绩只在十名左右徘徊。虽然说和第一名的差距不大，但是总是有那么点欠缺的。现在，马小妮用功起来，再加上她本身还算聪明伶俐，怎么能不大幅度提高成绩呢。

昨天，马奎的父亲回来了。他父亲常年在城里搞装修，这次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孩子，本来是要准备给他转校到城里的，但是，他听说马小妮在陈一的辅导下成绩突飞猛进，就想找陈一辅导一下自己的孩子。不是学校正常的辅导，说白了，就是请家教。

陈一想，其实，对马奎，老师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辅导呢？如果辅导，也只能是往知识的系统性和深化方面入手。可马奎的父亲死活要陈一帮忙，还说不会叫老师白辛苦的。当天，就提了不少礼品来找陈一。

中国人就是怪，礼多人不怪，即便你不想收，有时候，却不知怎么就收了。收了就是表示愿意辅导马奎了。不光马奎，还有他的堂姐马燕和堂弟马玉龙。三个孩子在一起，陈一统一辅导。陈一从田嘉仪老师那里了解到，城里的家教市场很火呢，一个老师带好几个孩子，有时候还管吃住，每个月大概收500－800元。田嘉仪也正在做家教。有偿家教被*门明令禁止，但是屡禁不止。本城的老师在本地辅导容易暴露，他们想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跨区域交流，辅导班的老师都是来自外地，田嘉仪就是到邻县去辅导学生的，一节课一百元。

当然，在吴总面前，陈一也不会说马小妮以前成绩怎样，吴总也没有问，他没有必要说也不想说。一说，似乎就是在为自己表功，或者是刻意贬低了马小妮。

吴总说：“不错啊，马小妮，努力吧，经济方面的问题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愿意帮助你进入大学。”

善玉很感激，说：“吴总的大恩大德我们无法报答啊。”

吴总说：“只要马小妮成才，比什么都好，大学毕业后，如果她乐意，可以来我的公司帮助我。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

领导笑着对马小妮说：“马小妮，你听见没有？你可得努力啊。”

马小妮说：“我会的。”

一行人又到马小妮家里查看，果然贫穷。四处都是楼房矗立，就这低矮的瓦房，很是扎眼。

吴总要了善玉家的户口本，到镇上给马小妮开了一个户头，存入了两千元钱。

临走的时候，吴总对善玉说：“如果还有其他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能够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善玉说：“没有了，已经很感激你了，你看，你还能想到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你真好比观音转世。”

吴总笑了，说：“帮助想马小妮这样的好学生，我很高兴。我希望我的帮助能够使马小妮成才。为国家多培养一个人才，这才是最大的善事。我只是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周小花说：“吴总，你太谦虚了。我们相信马小妮能不辜负你的期望的。马小妮，你说是吗？”

马小妮说：“吴叔叔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吴总说：“这孩子，你咋看起来不高兴呢？”

马小妮没有对吴总的疑问做出回应，因为，她实际上就是不高兴的。

吴总要走，善玉捉了自家的老母鸡给吴总，吴总坚辞不受。

吴总走后，陈一问马小妮：“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马小妮说：“我伤自尊了。其实，我们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是？为什么要别人的帮助啊？”

陈一说：“什么叫山穷水尽呢？你放心，这个社会不会让老百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的。有的人吃肉了，老百姓总还是有汤喝的。”

马小妮说：“其实，我不想接受吴总的帮助。我不喜欢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

陈一说：“我看吴总很和蔼啊。”

马小妮说：“你难道看不出他骨子里的盛气凌人？”

陈一说：“这我倒没有看出来。对了，刚走的时候，领导叫我通知你一声，你应该给吴总写一封信的。”

善玉也说：“对，小妮，你得好好感谢一下吴叔叔，人家可是真心实意帮助咱们。”

马小妮说：“写信是要说心里话吧？”

陈一说：“当然是说心里话。”

马小妮说：“那我现在就开始写。写好了，哥哥你给我看看。”

马小妮就开始写信。

陈一对善玉说：“刚才吴总说，你有什么困难就说，你咋不说你欠账的事呢，或许，他能够帮你还了。”

善玉说：“那可使不得，那样做，我不就是中山狼了吗？人家愿意帮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还能够得寸进尺呢！”

陈一听了默然，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农妇虽然穷，但是穷人也自有自己的尊严。

马小妮写完了信，就拿给陈一看。

信是这么写的：

敬爱的吴叔叔：

你好！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在这个社会上，有你这样善心的人，真是令人感动。

我想你已经了解了我的基本情况，在这里我就不再多说了。再次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想，我应该对你诚实，因为面对一个诚心帮助你的人，我怎么能说谎呢？面对你的帮助，我感到惶恐，我何德何能得到叔叔的眷顾呢？我觉得，我们家是比较贫苦，但是，一切还算应付得过来。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接受你的帮助的，这倒不是因为怀疑你的诚意，而是我觉得还有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的人。我希望你能够多帮帮他们。但我还是接受了你的帮助，我是想到了我的妈妈，她太辛苦了。但是，我不能白接受你的帮助的。我将努力学习，争取成才，争取早日还上你的钱。是的，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想还上你的钱，算你借给我的，就是算上利息也行。穷人，生活是苦，可是，也应该是硬骨头，他们不是乞丐，和你这样的富人一样，他们也有尊严。我凭什么就要白白地接受你的恩惠呢？你给的钱我会记下数目的，同时，会给你寄去借条。请原谅我的冒昧，也许，我说了这些话，可能会伤害到你高尚的心灵，但是，这就是我的心里话，请你原谅。因为，我不能对你这样的乐善好施的人说假话。

再次恳请你的原谅。也请你再考虑对我的捐助问题。

马小妮

11月28日

陈一看完信，缓缓地放下，说：“小妮，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

小妮说：“是。你觉得这样写可以吗？”

“既然是真心话，不能说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哥，你倒是明说啊。”

陈一说：“你想，吴总看了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不再帮助我了吗？说我不识抬举吗？”

“不，我猜他应该不会，他应该会更敬重你。你真的要写借条？”

“写，为什么不写？”

陈一默然。

马小妮问：“哥，我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吧？”

陈一说：“没有什么不对，但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这样写，仔细想想你还是会这么写。因为你原本很率性。”

“哥，你不喜欢直率吗？”

“我当然喜欢，只是，当你进入社会，就会发现，很多人已经丧失了率性而为的本性了。要率性，还得有本钱。”

马小妮不依，说：“哥，你糊弄我，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陈一说：“听不懂没有关系。你的那本小说你看完了吗？”

马小妮说：“还没有呢。哥，你得叫我有时间看啊。每天我在学校学习新课，回家还要学习新课。”

“怎么，你不乐意了。”

“不，哥，我巴不得现在就学完呢。”

陈一说：“不要着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五年级的课你不是学得差不多了吗？我都佩服你的速度。照你这样，下学期学完六年级的课程还绰绰有余。”

马小妮说：“哥，你这是表扬我呢还是嘲笑我，别人初中都要毕业了，我还在学小学。”

陈一说：“没关系，我相信你能够赶得上的。”

马小妮说：“哥，你说，明年我去考巴川中学，有希望吗？”

“当然有希望！好吧，你就把第三单元的数学题单做一做吧，我得到马奎家去。”

马小妮知道，哥哥是去给马家三个孩子辅导功课。

马小妮说：“他们给你钱了吗？”

“给了。”

“你收了吗？”

“收了。”

马小妮说：“哥，我可没有钱给你。”

陈一说：“妹妹，你给我钱我也不会收的。要是你没有零花钱，我可以给你啊。可是，我觉得我给你你也不会收。”

“哥，你没有给我钱，怎么说我不会收？”

陈一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五十元钱给马小妮，马小妮爽性地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还咯咯地笑了。

马小妮很快做完了试卷，就去看《简爱》，她看到了第十八章，迫不及待想知道简会不会对罗切斯特表白自己的爱情。哥哥每天都会花三十分钟给她讲新课。主要是讲数学，对语文，她基本已经会自学了。因为哥哥给她买了辅导书，而且还是一本教师用的教学参考书。现在，她觉得自己都可以做一个小学的语文老师了。对数学，她也能看得懂，但是她需要哥哥给她指点一些好的数学方法。于是她想，小学设六年的课程，是不是太漫长了呢。其实一点都不漫长，因为六年的课程是面向全体的，不是专门针对那些聪明人的。而她，应该算是一个聪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