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怔了下儿，身体和口气全都软了下来：“孙子就是孙子，好歹在别人眼里我还是老板。说吧，我听着呢！”

“昨晚到你赌场的人不一般！”

“是的，他把吓唬人的枪插到我楼面经理的腰里，那东西随便一个圣血人就能弄一火车！”库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老板说，那小子很可能是冲十三年前那件事来的，可能是有人雇佣的杀手！”

“这种事以前有过几次，只不过是误传罢了！”库克表面无所谓，心里紧张得要死，眼神又有些慌乱。

“一个人死了是小，连累大家是大。老板比我们清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

“那老板是什么意思？”

“把自己隐藏起来，最好洗个澡，干干净净，见了光也不怕！”

“那、那批货怎么办？买家今天就到！”

“货停在海上，客人暂时回避。等刮过这阵风，看准风向再定。”

库克壮起胆子，转向乌拉穆乐。“老板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才来了个小人物就草木皆兵了！”

“家和财旺，家散财尽——五爷请自重。我不会把你的话转呈老板——我不希望你看到死神！”

乌拉穆乐转身走向出入口。库克望着他的背影满腹狐疑。

乌拉穆乐走进出入口，从里面走出几十位搬运工，从青一色青年的脸不难看出，这些人是统一编制的圣血军人。他们每人抱着一盆花来到花坛前，取下花坛上原来的花，摆上新花，然后抱着取下的花走进出入口。

库克不情愿地走到花坛前，对着花坛看了好一会儿，也走向出入口，对保镖们吩咐道：“送到我密室里！”

保镖们把刚刚摆到花坛最下面一层的几盆花搬走，这时楼顶只剩下库克一个。

库克看了看越阴越暗的天空，对黑暗的入口产生莫名恐惧，又退回到南侧的扶手旁，一如刚才手扶栏杆，微低头俯视广场。

斯卡尔站在酒巴办公室内寝室里，面前的显示器正传送着三重天楼顶的全景画面。他的脸因愤怒涨得血红，眼睛就要喷出火来。他的身后就是与三重天相邻的茶色玻璃窗，躺到窗户旁的床上仰起头就能看到库克脸。他真担心无法控制，会身不由己打出一枪，那样，不仅无法追查幕后原凶，甚至连另外三个肯定会露面的凶手也会逃之夭夭。

办公室的外门响了一下儿，斯卡尔听出熟悉的脚步声，就躺到了床上。只要有外人在，就能缓解一下愤怒情绪，不至于干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斯卡尔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库克，对走进来的艾斯雅说：“这么早，不怕爸妈生气吗？”

艾斯雅难为情地笑了笑，鼓起勇气说：“你叫他们什么？不娴早了点么！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是替你说的——伯父伯母好吗？我这有意外收获，难得一见的奇观。不想看看吗？”

艾斯雅双手支着窗台，身体悬在斯卡尔身上，把脸凑近窗户向上看。她看见的是库克将近二分之一的脸和那双牢牢握在白钢的扶手上的八根手指。“库克！”艾斯雅有些吃惊。

显然，艾斯雅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老冤家，她是昨天晚上从父母的谈话中听到了这个罪恶的名字。

“知道他在想什么？”斯卡尔扭回头看着艾斯雅的脸，心里闪过一个让他期待、迷惑、又十分痛苦的念头：多美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家呢。必须尽快报仇，只有杀光仇人，才有真正的幸福可言。

“他看到过你，害怕了！”艾斯雅盯着库克的眼睛闪出凶光。以前她也常听爸妈说起郑方两家的惨运，也恨杀害他们的仇人，却没有此时真实强烈——她现在是因为斯卡尔才恨库克，恨不能生吃库克的肉。

“想杀人就要首先想到自保，做到知己知彼；也就是要透过表面看心里，直至解读敌人的灵魂，再给他致命一击。我给你讲讲相面术吧？”

“我听着呢，你最好告诉我用眼睛瞪死人的办法！”

斯卡尔再次注视库克，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一张难得一见真实恐慌的脸。能如此近距离如此长久观察对手，这辈子也难求第二次；面对面地注视，如同看着无意间溜进你家院子里的毒蛇。不过要当心，别惊着他，他比惊弓之鸟还胆怯！他垂头却平视，准确地说是微微仰视；他的目光惊恐、散乱……他在看什么？这种提法不准确，应该是他想看到什么？那里面有他此时此刻的思想。他的思想在告诉他，在远处某个比他高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监视着他——那是支配他、控制他、牢牢握着他命运的神秘力量；那是个或是一群隐藏极深、不为他所知的阴险人物——他想抗争，想找到他（他们）……

“可惜，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找过。他没有机会，更没有那种能力和勇气；可他不甘心，又不得不接受。是的，他接受了，他站了这么久就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这表明在他们的组织里，他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再看他的嘴，有蠕动的趋势，可动不了——他觉得很委屈，想抱怨，却又找不到抱怨的对象。他还能坚持多久？动了，唇角动了一下儿，那是心底里的一股力量使然，是发怒？是求饶？不，是悲鸣！很低、很沉，标准的悲哀的鸣叫！

“在他们的内部从来就有压迫和被压迫。被压迫者从来都想抗争，却永远找到抗争的机会，甚至连抗争的对象都不知道是谁。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组织才十分严密，得以在残酷的环境生存。

“他的鼻子上有汗，是冷汗。”斯卡尔蔑视地笑了笑。“哼，敢这样偷窥也算他有勇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反抗的代价——他没有死的勇气！他的手握得很紧，那不是手的特质，而是源自体内两股相反的力量在拼斗的过程中使他的灵魂在颤抖，以至于全身肌肉都在挛缩……关门了吗？”

“关了！”艾斯雅仍然注视着库克。

斯卡尔坐起来，顺势把艾斯雅扶坐在床沿上，自己站了起来，关掉了电视机，轻松地说：“高中生最好回学校上课，哥哥这儿白天可没什么好玩的！”

“那你白天都干什么？”艾斯雅满是期望地看着他。

“睡觉！”斯卡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