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有所思
作者:白玉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80

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靡靡风还落,菲菲夜未央。玉绳低缺月,金鸭罢焚香。忽起故园想,冷然归梦长。------------倪瓒:《桂花》

夜晚,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我疲惫的坐到铜镜前,让侍女为我解下发髻和首饰。

“娘娘,今晚邵才人献舞,大出风头,皇上特意召了她侍寝。”冰兰一边侍候我梳洗,一边眉飞色舞的说道:“娘娘的想法果然周到,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胡女还能逞几时风头。”

我“嗯”了一声,脑海里却还萦绕着赵光义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冰兰,”我突然用种奇怪的声调问道,“本宫要听你说实话。”

她停下了正在为我梳头的手,有些讶异:“娘娘。”

“本宫是不是早已经变了?干涉朝政,排除异己,拉拢争宠,这些居然都是本宫做出来的。”我哑着声线问道。

身后传来她幽幽的叹息声:“娘娘,宫廷内不得不如此,这里弱肉强食,娘娘只是防范而已。”

我望着镜中身着华服的自己,不由蹙紧了眉心。

梳洗完毕,我换上了锦罗白衫,缓缓躺倒在榻上。榻前的金色纱幔被侍女们静静的放了下去,空气中悄悄的弥漫着檀木熏香。

我仍然睁着双眼,凝视着那代表皇家华贵气势的金色。良久,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下去。

后宫,终究不是我想驻足的地方;皇上,终究不是我所想要依靠的郎君。我所爱所念的,原来一直是晋王。只是,这感情太过绝望……

八月,樊媚娘荣宠加身,得以升至正二品德仪;同时邵佑琳得宠,皇上下旨晋升她为正二品贵仪,二人在后宫中的地位迅速崛起,一时间,无人可与之抗衡。我虽与皇上情分渐淡,却始终手掌朝政大权,与龚澄枢平分秋色。

自从那晚在湖边见到赵光义之后,我开始有些抗拒皇上的出现。偶尔他要来澄乾宫留宿,也被我以要批阅奏章的借口推到了佑琳的宫里。

在芳园林见到佑琳时,她的装扮已较往日华丽许多,一身朱红色合欢裙更加显得脸色红润,气色怡人,一见我便笑盈盈的拜道:“贵妃娘娘。”

与她一起下拜的还有一众侍女,还有那个珉璋宫的才人卢琼仙。显然在我到来之前,是她们二人在此游园。

我示意她们起身,笑道:“早听说你们二人交情好,现在一见,果然形影不离。”

卢琼仙低头道:“能与邵贵仪交心,是奴婢的福气。”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初次见到只觉得身材高挑,甚为窈窕,如今再细看,只觉得那一张小脸虽只是略微秀美,眉眼间却颇有几分韵味,波光流转,不似寻常的恬静女子。

“卢才人今年几岁?”我问道。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七岁。”她依然恭敬的答道。

我又是一笑,说:“卢才人原比本宫还年长一岁,一定早已被皇上恩宠过。”

她面色略微有些尴尬,讪讪道:“娘娘取笑了,奴婢自从进宫以来,一直未能荣蒙圣宠。不过,奴婢早已清心寡欲,只想在宫里有像邵贵仪这样的好姐妹相伴。”

我点点头,又扭头对佑琳说:“妹妹有此知己,真是羡煞旁人。”

正说着,忽然看见陈延寿匆匆忙忙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见我就屈膝跪道:“贵妃娘娘,奴才有要事。”

我命其他人退下,领着陈延寿走进亭子里,问:“陈宫使所为何事?”

“娘娘每日不见皇上,却不知皇上已几日未上早朝。”他蹙眉道,“奴才深怕此事不妥,未免娘娘以后怪罪,还是前来告知娘娘为好。”

“几日未上早朝?”我一惊,“为何邵贵仪没有告诉本宫?”

“娘娘,皇上一直在樊德仪的洁仪宫中,已三日未早朝,每日饮酒玩乐,奴才是怕皇上圣体招架不住,到时候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担当不起啊!因此斗胆来求娘娘,望娘娘能劝皇上保重龙体,社稷为重。”

我打量了他一番,说:“陈宫使对皇上真是忠诚有加,本宫自当妥善处理此事。你先回皇上身边,好生侍候皇上便好。”

待他走后,我在亭中沉思片刻,决定召见龚澄枢。

回到澄乾宫中,不多时,龚澄枢便进了大殿,拜道:“不知贵妃娘娘见老臣有何吩咐?”

“义父大人,”我顿时一副笑意盈然的模样,走到殿中,说:“本宫自从被册妃之后,事务繁忙,一直未能与义父共叙父女之情,实在是本宫的不是,还请义父多多担待。”

他眼珠一转,立刻拱手道:“娘娘千金之体,这么说真是折杀老臣了。”

我请他坐下,命侍女奉上茶,然后走到他左边的红木椅边,坐了下去,接着说:“本宫早已想与义父一起饮茶聊天,只是怕义父为政事繁忙,未敢打扰。”

“老臣侍候娘娘是天经地义,娘娘要见老臣,只管传唤一声。”他连连说道。

我浅浅一笑:“当初若不是义父,本宫哪里还有今天?这宫中大小事务,若不是有义父相助,早被本宫弄的一团糟了。再者,也多亏有了义父照顾皇上,才能让皇上龙体安康,平平安安。皇上是咱们的靠山,这宫里,如果没有皇上,你我可不就没有指望了?”说完,我一脸平和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龚澄枢默不作声,也端起茶盏。

“皇上最近宠上了樊德仪和邵贵仪,一贪新奇,就什么都忘了。我已经提醒过邵贵仪,要她懂得爱惜皇上龙体。义父也是应当多关心皇上,别让他被樊德仪整日里缠着,伤了身子。皇上万一有何微恙,本宫与义父可就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我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

“娘娘说的极是,”他回道,“老臣自当尽心侍候皇上,请娘娘安心。”

我在心中冷笑,这个老狐狸,想借樊媚娘来争皇上宠信,却未曾想到皇上就是他唯一的靠山,没了皇上的依赖,看他一个太监如何在朝中立足。

经过我此番提醒,龚澄枢果然去见了皇上,将他请出了洁仪宫。此后的几日了,皇上也没有再去洁仪宫,反倒是分别去了容儿和佑琳的宫里。

皇上不来看我,我心里反倒觉得庆幸。每日里虽不见晋王,却心知他可能就在这宫里,于是心里一直挂念着。

直到这日,我在距宝成宫不远的小路上看到了一行人,不仅有他,还有他身旁的一位宋服装扮的女子,明眸皓齿,容颜姣好。

看到了我,他愣了一下,随即拜道:“贵妃娘娘。”

他身后的人,包括那个女子,也都向我行了礼。

我启齿道:“原来晋王爷也在这宫里呢,不知这位夫人是何人?”

那女子冲我谦和的一笑,柔声回答说:“奴家是王爷的侧王妃,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