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孩子的心
作者:翾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50

任逍遥14

七阿哥才走,十三就沉下脸道:“回去。”我看的一怔,不知道他想干嘛。回帐子的路上琢磨了半天,觉得他恐怕是因为我爽约不高兴,才故意给我脸子看的。想到这里,我就坦然了。这也不是我的错,我怎么知道那该死的老七会把我拐的别处去啊。

进了帐子,他就笔直的走向床榻,“芷儿,你跟七哥去哪里了?”

“嗯?没去哪里啊。就是走迷路了,绕了半天……”

“哼,这老半天的功夫就是绕着围场转俩圈儿都富余了,还想骗我呢。”他一脸的不屑。

我十分郁闷,这小子实在聪明,实在是鬼。就冲着他刚才不动声色的瞒过老七和我的情形足以证明,这家伙未来一定很光明。绝对的喜怒不形于色,绝对的善于隐藏。

“说话啊,心虚了是吧?你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叫你别跟他们搅和,你就是不听,合着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呢吧?!”

深吸了口气,我正色道:“十三阿哥,麻烦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行不?我遇上七爷纯属意外,又不是事先约好的。你以为我愿意骑马吗?我最怕的、最烦的就是骑马。我还告诉你,打今儿个起,就是天王老子教我骑马我都不去!”说完我转身就走。气死我了,怎么这些倒霉孩子都那么莫名其妙?屁大点儿的小人儿竟琢磨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早熟也不是这么个熟法儿吧?

今天很累,该瑶环值班。所以下午一回到帐子我就倒在床上大睡特睡起来,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爬起来摸着黑走到桌前,拎起茶壶才发现没水了。摇摇头,瑶环这丫头实在是不晓事,也不说给我预备些茶水……坏了,茶水都没有,饭就更没有了==!可怜我几乎是饿了一天啊,呜呜……

摸索着穿好衣裳,出了帐子就看见老远的地方还燃着篝火,一大群人围着篝火正联欢呢。我不想去凑热闹,只好踅摸着奔做饭的帐子走。黑漆漆的虽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差不多。记得每次领饭的地方得走很远呢,中间还隔着那些皇子的帐子。因为我们都是跟着各自的主子安置的,而十三又最小,老康生怕这个宝贝儿子有闪失,特地让他的帐子挨着敏妃的。而敏妃的帐子离老康同志的大帐也没多远。所以要想找到‘厨房’就得横跨整个皇子大营!

就在我好容易快走出这片帐篷的时候,忽然从斜刺里窜出个人来,吓的我顿时就把手里的茶壶扔过去了!

“哎哟!”一声,那位就被我砸懵了。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老七???!!!这小子蹲这里干嘛呢?狐疑地蹲下去问:“喂,没事吧?砸着没有?”他懊恼的揉着脑袋嘟囔着,“怎么没砸着,你看看,都流血了。”

我一瞧,可不是吗,额头上好大一块淤青还带着血丝。心里便打起鼓来,这要是叫人知道是我干的,我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儿吧。可这不能怪我啊,是他自己窜出来的,我只是正当防卫。但这种想法只是闪了一下就被我抛弃了,在这里,以我们目前这悬殊的身份,无论他做了什么,伤了他就是我的罪过。暗叫声倒霉,我低声道:“厉害不?我看看。不能怪我啊,我不是故意的,谁叫你突然钻出来的。哎呀,真的出血了,我去找太医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出了事,我可的万死都不能赎罪了。

“别去。”他一把拉住我道:“叫太医看,上面就知道了。你跟我来,我帐子里有伤药,抹上些就好了。”

“能行吗?我看着够呛。”

“行,我说行就行。”他捂着头站起来往回走,“你可真够手黑的,幸亏我闪了一下,要不然那大茶壶整砸我脸上。你说我要是破了相找不着媳妇儿谁负责?”

“呃,没有那么严重吧?!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反过来说,皇帝的儿子还怕没人跟吗?!”

“嘁,那我也不乐意啊。”他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心说:那你还搞突然袭击?活该你倒霉。

“芷儿,你拎着个茶壶去哪里?”他三拐两绕的就带着我走到他的帐子,撩开帘子进去就开始翻腾。

“我啊,去找吃的。瑶环那死丫头也不说给我留点儿吃食,饿死我了……怎么着,找到没有?”

他拎着一个小箱子笑道:“找到了。”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拿起瓶子挨着个儿的看,“你还没吃饭?也不怕饿坏了……是这个了。”旋开盖子递给我,“你给我上。”

“嗯…”接过瓶子闻了闻,接着道:“…可不是吗,都快饿成人干儿了。这死丫头,一点儿不知道心疼人…还疼不?”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你这里有酒没有?消下毒吧。”

“消下毒?什么意思?”

“哦,就是我怕茶壶不干净,你这里破了,可别感染了。”忧心忡忡的扳着他的脑袋仔细看,“明儿个叫人看见,你可怎么说?”

“我就说……”他撩起眼皮嘿嘿一笑,“你想我怎么说?”

“我?我管你怎么说呢。闭眼!”怕药粉撒进眼睛,我提醒他闭紧眼睛。小心的将药粉洒在伤口上,“这什么药啊?管不管用?还是找太医看看吧。”

“这是治伤的灵药,准管用,你放心吧。”

“嗯,好吧。咱可先说好了啊,你不能不讲道义胡说八道。是你先跳出来吓我的,不是我故意的。你要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我就是死了也会变鬼天天缠着你的。”仔细的上好药,又轻轻吹了吹表面上的浮面儿,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天天?那好啊,我还真就不怕鬼。”他低笑起来。说的我哑口无言,这孩子……算了,别这孩子那孩子的了,他们家的孩子个顶个都不是乖宝宝。翻了个白眼儿,我收起瓶子道:“随您的便吧,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他再一次抓住我的腕子,“你不是饿了吗?我这里有点心,你将就着吃点儿,这会子去膳房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哦?”

“真的,你看。”他走到里边,转眼就端出了一盘子小点心,“这还是我特意留……留着晚上吃的。”

“那我吃了,你可吃什么?”

“呵呵,你还真傻。我想吃还怕没人给我做吗?你可不一样,就是去,人家也未必就给你单起火。”

他说的倒是实情,一个阿哥,想几点吃都没事。可我一个小宫女就不一样了,过了饭点儿就别想吃了。想到这里,我点点头道:“多谢七爷了。”

“谢什么,白天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饿肚子了,给。”递过盘子,他又倒了两杯茶,一杯搁在我跟前,一杯捧在手里,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东西。

被人盯着吃东西实在不舒服,好在之前老五也这么盯过,我倒也不那么在意。也许是我的吃相比较特殊吧,三口一个小点心,眨眼就吃了半盘子。吃完抬头一看,恰巧对上他的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两道月牙,嘴角上翘,两排白牙熠熠生光。我干笑道:“吃完了,走了啊。”站起身想拿手绢擦嘴,往肋下一模才发现手绢刚给他擦伤口还撂在桌上呢。伸手去拿,却被他按住,“脏了,用这个吧。”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递过来。

我不好意思地说:“嘿嘿,不用了,不用了。”抬起袖子就抹了一把,看的他直瞪眼,“怎么这么粗鲁?!看看,这里还有呢。”一根手指飞快的从嘴边掠过,吓了我一跳——感觉像是被吃了豆腐!

他似乎在笑,嘴角微微上弯,眼中也满是笑意。我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我走了,七爷休息吧。”

“嗯。”他应了一声跟在我身边走向门口,“芷儿,你平时都做什么消遣?”

“消遣?没消遣。”莫名其妙的问话,我一个奴才有什么狗屁消遣?不被这些主子消遣就是万幸了。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到门口,帮我掀起帘子,“明儿你过来吗?”

“啊?过来干嘛?”顿住脚回头,月光淡淡的清辉将他的脸映照的十分清楚,纤毫毕露。十分干净俊俏的一张脸,只额头那处伤痕很碍眼。

“你把我伤了就这么完了吗?”

“那你还想怎样?”

“明天你不当值吧?!过来照看我的伤口啊。”

“……”

“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

“……”

这世界太疯狂了!傻不楞登的走回自己的帐子,我依然沉浸在老七带给我的惊骇中。恍惚间,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家伙在算计我!

第二天一早,十三照旧欢蹦乱跳的出去狩猎,瑶环则回来休息。我找了个由头说出去溜溜,就赶紧出来了。才出来,就见七阿哥的小太监小成子儿正在不远处的帐子后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唉,出来是正确的,否则倒霉的准是我。看这架势,老七那小子是打定了主意赖上我了==!

见我出来,小成子笑逐颜开的朝我招招手,“姑娘快着,爷等着您给上药呢。”

“知道啦。”无奈地走过去跟着他穿梭在大帐之间,“你们家爷没事吧?”

“哎呀,我的姑娘哎,咱们爷多金贵的人儿啊,您怎么就敢把茶壶往他脑袋上拽(zhuai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没找到正确的。哪位知道告诉我一声啊)呢?!幸亏爷大度,不然的话可有您受的了。要是换了别的主子,就您那表现当场就打死了。要说还是咱们七爷好,人没挑儿不说,这性子也是少主子里面最好的。姑娘你说是吧?!跟了这么个主子是我们这些奴才的福气,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冒青烟儿啊……”

==b

真是无语问苍天,这小子嘴可够碎的。一言不发地听他一直唠叨到帐子外面,眼瞅着他闭上嘴,换上副笑脸挑开帘子,我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觉得让你当太监实在是太屈才了。”

“姑娘说什么?”

“是芷儿来了吗?”老七的声音打断了小成子的疑问,他紧着回答道:“是,是,是芷蘅姑娘来了。”

“七爷吉祥。”进去蹲身施礼,之后也不等他说话就站起身子打量了一下,还好伤口比昨天看着好多了。舒了口气,多少放下些心来。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身上穿着一件松香色的府绸长衫,乌黑的辫子拖在脑后。两手搁在桌上,一手执书,一手翻页,正看的带劲儿。大概是知道我在看他,也不转头,“吃了饭没有?”

“没有,怎么了?你请我?”

“说对了,我请你。”手一推,一盘奶饽饽就出现在我眼前,“坐下慢慢吃,这儿还有**。”说话间,他又翻了一页。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有坏心的样子,便坐下心安理得的吃上了。因为他看书看的安静,我也不好吃的太嚣张。便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往嘴里塞,眼睛不时的扫一下专注看书的他。这个孩子才十四岁,可偶尔显露出的成熟却让我有恍惚之感。好像他的确比我——钱月铎大!

不知道是不是生在皇家的孩子都这么早熟?摇摇头,暗自好笑,他们早熟不早熟关我个屁事。很快就吃完了,将**一口喝完,放下碗站起来,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这个伺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借机剥削我?!

“芷蘅,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嗯?”我疑惑地瞧着他,“白芷的芷,蘅芜的蘅。”

“嗯。”他沾着茶水在桌上划拉着,一笔一划十分认真。瞥了一眼,他写的是柳体,字很漂亮,比我强多了。

“你会写吗?”

“废话!”

“那你写……”

“不写。”直接拒绝,我很干脆的说:“藏拙是一种美德。”

“……”他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呵呵,你倒是会说。”之后,我们就都沉默了,好半天,他才轻声问道:“和我在一起很闷吧?!”

“嗯?没有。”这位该不是被我一茶壶砸成脑震荡了吧?!

“我是个没趣儿的人,和我在一起没意思的。”不知道他嘛意思,我干脆就闭紧了嘴巴当蚌壳。

“芷儿,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什么话?”

“我说……皇上要给我指婚了。”

“哦,恭喜七爷。”

“有什么好恭喜的?”他忽然瞪圆了眼睛,“我又不知道那女孩子是谁,都没见过的。”

“呵呵,就为这个啊。”我好笑起来。老康的儿子不仅早熟,还早恋;不仅早恋,还早婚;不仅早婚,还早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早衰的!

也难怪这小子一脸郁闷了,半大的孩子娶媳妇,不到两年就当爹,简直就是灾难嘛。见他神色愈加不快,我就微笑道:“阿哥们都是这么大就成亲的,差不多也都没见过新娘子。您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感情等婚后再慢慢培养呗。”

“唉,我不想这么早成婚,我想上战场打仗。”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刚才看的竟是《孙子兵法》。志气不小,但这和结婚似乎没关系。“成了亲也能打仗啊。”

“你……”他皱起眉,直直地瞪着我,直到把我看的浑身发毛才低叹了一声说:“白和你说了。”

什么叫白和我说了?“七爷什么意思?”

“没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没意思。”

“呃……算了,你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计较了。”扁扁嘴,准备走人。

“站住,你去哪里?”

“我?回去啊。”

“我准你回去了吗?”他嚣张的扬起头,“我肩膀酸,你给揉揉。”这小子果然是想剥削我。深刻怀疑是因为昨天我害他不痛快,他才故意想法子治我的。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朝着他的脖子比划了一个掐死的样子。不巧被忽然回头他个正着,把我尴尬的几乎想找地缝钻进去。

“你要干嘛?”他揶揄地斜睨着我,“想掐死我?!”

“呵呵,没有,怎么可能呢?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呵呵呵……”干笑连连的卷起袖子,卖力的给捏着肩膀:剥削阶级啊。

“哼。”他似乎是闭上了眼睛,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我说着话儿,“芷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玛、额娘、二娘和大哥。”

“哦,你大哥叫什么?可有差事没有?”

“没有,他叫酥勒。”

“哦,你家就你们兄妹两个吗?!”

“嗯,大哥是二娘生的。”

“多大了?”

“好像是十四…五…六吧。”惭愧,居然不知道酥哥哥多大年纪了。

“呵呵,你倒是奇怪,自家哥哥多大都不清楚。”

我撇撇嘴道:“去年不小心摔坏了脑子,很多事都忘记了。”

“哦?”他忽然回头道:“怎么摔的?”

“这个……上树摔的。”实在是丢脸。一个大姑娘爬树不说,还差点儿摔成二傻子,我都替那个瓜尔佳芷蘅害臊。

他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你还会上树?”

我点点头,“是啊。不过,现在不敢了。事实上我不敢骑马也和那次有关,太高了我会害怕。”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继续给他捏着肩膀。

“对不起。”他很愧疚的看着我,让我一阵不好意思。赶紧打着哈哈儿说:“没事,你又不知道,不怪你的。”

“芷儿……”他忽然又抓住我的手,让我一阵心跳。这孩子想干嘛?他眼中的闪烁的是什么?心虚的避过他的注视,我抽回手不自在地说:“七爷坐好了,这样没法捏了。”他轻哦了一声转了回去,帐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我们都沉默着,似乎都在等说话的机会,又似乎都沉浸在这奇诡的寂静里。

寂静中时间过的很慢,感觉上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候,他才说:“好了,别捏了。”

“是。”松开手,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腕子早就酸了。

“你……”

“我……”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我们都忍不住笑了。他摇摇头微笑道:“你先说。”

“好,那我先说,我……”坏了,我要说什么来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