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夜已阑珊
作者:夏日樱花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82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这宫里的太监嬷嬷宫女便来了一大群,按着嫁娶的规矩布置着。这日里其实已经没有瑞玉什么事了,她这个多余的人本该离开的,但是规矩让她走不了,于是只得尴尬的杵在这里,装着样子张罗着领领路,偶尔支使府里的下人帮帮忙。不过更多的时间,她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方院落里的人为她的夫君再次大婚忙碌。

大家都穿得很喜庆。嬷嬷宫女们身上是大红百宝纹的夹衫,粉色的衬里,连头上宫帽的顶花也换成了大红的。太监们平日里素色的衣衫也换了喜色,只是没有女子那般亮,不过也很是鲜艳了。瑞玉也穿了身大红团花的锦褂,朱纱红褶裙,发上插着那只金凤珍珠流苏簪,看上去又像她新嫁时那般。

每个人手上都没闲着,刚缝喜被的一拔人才捧了红枣、莲子进去,后边司礼的太监又领着几个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往里走,手里依次捧着合卺酒、喜衬、金玉如意。再看王府大门,两个肥乎乎的太监正吃力的端了那燃了炭的铜火盆去门口,正值暑天,被那火一烤,热得满头大汗,被上湿了一大块。

瑞玉仔细瞧着,仿若在看她大婚那日蒙着盖头没看到的另一面。所有的东西以及所有的过程都和她出嫁时候一模一样,除了这个晚上,宁浩要骑马从正阳门的大门外迎了兰格格回王府。这是公主出嫁的尊贵礼仪。宫中的正阳门只为两种嫁娶打开,一是娶皇后,二是嫁公主。所以这日一早,宁浩便去了宫里,一直要待到夜幕降临才迎了他的新娘回王府。

日落空山,伴着远处寺庙里木撞金钟的悠远声响。傍晚刚过,落日的余晖被彻底的挡在了紫禁城朱红宫墙外。隐隐的,天边出现了第一颗星星黄昏晓。也就在这一刻,京城九门的上空同日燃起了绚烂的焰火,正阳门缓缓打开,伴着震天的喜乐声响,几位嬷嬷引着新嫁娘踩着红毯登上迎娶的嫁舆。

兰格格捧着如意,小心的往着前方迈着步子。虽然这闷热的天气,还有这沉甸甸的盖头惹得她心烦,但想到宁浩在前方等着迎她,这步子便像踏在了她的心花上一般,让她开心的不行,脸上已是有些掩不住的笑。只是上了车辇,她没来由的紧张了一阵,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与瑞玉不同,她紧张是因为害羞,因为欢喜,她是这个晚上最快活的人。

与此同时,宁浩骑着高头骏马立在迎娶队伍的前方。他戴着端圆的礼帽,穿着金丝绣五爪团龙的吉服,系着金黄嵌宝石的腰带,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握着缠了红绳的喜鞭。他神情冷俊的望着前方,看不出多大的喜,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听见身后的动静,只略一回头,又转开目光。片刻,宫里的司仪亮着嗓子喊了一声起,他轻抽了一下鞭子,整个迎娶的队伍缓慢而浩荡的往睿王府的方向开去。

一路净水泼地,京城宽阔的街道两旁十步一兵丁拉起皇帏,拦住上前观礼的百姓。队伍所过之处喧嚣热闹,围观的人群纷纷叩拜行礼,涌起人浪。姑娘们悄悄抬头,望向这马上神丰俊朗的皇家公子,对嫁辇之中的幸福女子羡慕不已。此刻,谁还会记得,三个月前皇城另一边同样热闹的迎娶礼。

瑞玉一直站在王府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迎亲队伍的到来。她是这王府的女主子,照规矩她要去扶这新娘子下轿的第一步。不过礼队缓步慢行,从宫门到王府的这一路,少说也要走半个时辰,所以眼下的时间还早,并不着急。

头顶不时传来呯呯的声响,她抬头仰望,见空中次递绽开的焰火五彩缤纷,很是好看,不禁想到,她出嫁那一日可有放焰火?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时坐在花轿里紧张害怕的心情。不过现在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出嫁这一日对于深宅大院里沉闷而孤独的女子来说,真应该算是难忘而又美好的一天。这花轿里一段涩而甜的心情起伏,怕是比这寂寞深闺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马蹄声近了,拐角处已能看得见前排举着这礼仗的侍卫。瑞玉凝回神,看见宁浩骑在马上,领着他身后的“公主”新娘。一时门口侯着的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她想附和一下,但却是觉着笑不笑她都尴尬。队伍越来越近了,近到她能清楚的看到宁浩在看她。无意的对视,她转开目光望向她等的人。

宁浩翻身下马。已是先来到那放着火盆地台阶前。她起身步向车辇。与他默默擦肩。车上地嬷嬷已掀起喜帘。她弯腰进去。扶了兰珠起身下嫁辇。再将她交到一旁扶喜嬷嬷地手里。如此。她看着兰珠跨过火盆。一路与宁浩并肩去到喜堂。叩拜行礼。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像是上天在和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再看一遍自己当年嫁人地景儿。

这个晚上。睿王府又是张灯结彩。大宴宾客。且连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主婚了。所以到场地贵族官员也就更多了。无可奈何。她还要坐在席间。便是难堪也得要等着皇后娘娘离开了她才能走。不过好在这也是她参加这婚事地最后一项了。这样想让她稍稍觉得庆幸。本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这嫁入豪门。就更要常想一二了。

不多时宁浩地坐帐礼结束了。他穿了喜服到了这宴席间来。满屋子地人见了他都欢喜迎奉着一张脸。端了酒杯向他道喜敬酒。他这第一杯酒自然是要去敬他地皇祖母。皇后娘娘坐在主宾地席上。见了他来敬酒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口里直说着好。如此一来这满宴地人都欢喜得合不拢嘴。厅里地气氛也是好到了极点。

一阵推杯换盏。她地夫君到了她地跟前。她恭敬地起身。借着这满屋子地欢喜。扯出一抹宫中女子惯有地温良贤淑地笑。这厅里闷热地空气。加上这身喜贵地衣饰。很好地粉饰住了这抹笑。这让宁浩眼里有一丝惊却有更多地不悦。见她端起手里地夜光杯。轻声地说道:

“恭贺王爷新喜!只是我明日迎不得新娘子了。要烦您去替我赔不是。王爷。这杯酒我敬您……”

说完已是扶了杯底一口饮尽。那样子没有任何一丝怨或者悲。却是真正在替他高兴。一瞬间。宁浩有一种很深地挫败感。他不喜欢嫉地女子。可眼前地瑞玉。她不嫉。却也不在乎。他本对她满心地怜惜。现在却有些生气了。亦是一口饮尽了杯中地酒。默地从她身边走过。之后王公大臣地敬酒此起彼伏。又是一阵推杯换盏。他再也没有回头。故意喝醉般地一杯接着一杯灌。

其实宁浩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一瞬,瑞玉便已是忍不住捂了嘴一阵咳,那苦而涩的烈酒灌下去,像是呛到了她的心肺里一般难受。只是这喧闹的四周掩盖住了她那微弱的声响。再回头时,只见宁浩起劲的受着敬酒,在那满眼羡慕的大臣中显得春风得意。

再过得一会儿,皇后娘娘起驾回宫,她这旧人也默默的退场。跨出那喜厅的门槛,步上清冷的回廊,她转身再望了眼身后仍在继续的酒筵,只觉自己离他已很远很远,远得仿若在另一个世界。伸身从那喜色的衣袖中拿出那只装发的缠枝纹锦囊,悄然的放在一旁漆红的栏杆上。她默然起步,不多时消瘦的身影在回廊的另一侧已渐渐看不到了。此时空空的回廊上,除了幽幽青晖,只留下了这抹阑珊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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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是个悲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