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0朱志仁温二才两个川军的事
作者:那年我们曾经年轻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54

0140朱志仁温二才两个川军的事

“老仁,我死了后求你把我带回老家埋了,我娘和幺妹就麻烦你和二才照顾了。.”齐匡晨枯黄干瘦的脸上掉下两滴浊泪,被烟土熏得发黄的手紧紧的攥住朱志仁的手,刚刚说完这些就气喘吁吁,仿佛耗尽了最后一分气力,黯然的眼神里充满着绝望………..

“吱吱”,朱志仁忽然感觉手指剧痛,夹在手中的纸烟已经燃尽,烧灼了自己的手指,“嘘嘘”朱志仁忙把烟头扔掉,使劲的吹了吹生疼的手指,他妈的,今天总是走神,又想起昨天探望戒毒的老乡齐匡晨的情景了….

以前与齐匡晨在一起也见过他犯烟瘾发作时的难受劲,为他当时生死不如的惨状吓坏了,这也是他不碰烟土的原因,烟瘾犯了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但是昨天他前往利津的戒毒所后才彻底明白了大烟鬼的“鬼”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烟鬼,而且还是一人犯瘾,传染了所有人都犯瘾。一群魔鬼。

那场景,鬼哭狼嚎,哀号遍野,人人面目狰狞,满嘴胡话,如果不是手脚都被捆在床上,说不准看那劲头能把那个房子都给拆了。听到满耳的“求求了,救命啊,大夫,给一口吧,”“的,日你先人,给我一口”哀求声喝斥声叫骂声,看到一个个绝望痛苦哀求的眼神,他都站不住了,可是那些板着脸的大夫以及更多的俏丽的小护士根本无动于衷,反而要求陪护的人一定要绑好绳子。而当朱志仁见到齐匡晨时,他已经因为毒瘾发作的太厉害晕过去了,但是病床旁边却有一个他认识的小老乡在陪护。

“是仁哥,真的是你,您怎么来了”陪护齐匡晨的也是涪陵的老乡,十六七岁的罗尤为,矮瘦的像个大孩子,病房里十二个烟鬼一起犯瘾鬼哭狼嚎的闹腾场面,惊得他不知所措,脸色苍白,但是在异乡一下子见到了老乡,惊喜的蹦了起来。

“我看到这批被转运到山东的川军中有老齐的名字,打听着就寻来了,我的驻地也不远,就在利津城北。小罗子你也一块来了。”

每批从鄂西川东转运到鲁北的“川军”都做了详尽的统计,包括本人的籍贯姓名,以及有无亲属从军,军中有无熟悉交好之人都是一一统计,若是受伤染病的伤兵会按照这些统计的信息查询同批或早来的川军中的亲朋好友陪床照顾,特别是进行戒毒治疗的瘾君子,如果没有亲朋好友,就会在同批被俘的同伍中找个亲近的人照顾。

同时每新到一批川军,他们的名单就会下发到先到的川军那里,进行逆向“寻亲”。朱志仁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的齐匡晨。

“仁哥”罗尤为小声的问“这些山东人没把你怎样吧?涪陵的长官说是你们全部被扔进长江了,我和晨哥都以为你死了,哎呀,仁哥,你怎么也穿上山东兵的军服?”小罗子这才注意到朱志仁的穿戴。

“啊,我已经参加了鲁北的入川工作队,还不算是当兵,你二才哥才是正儿八经当上了鲁北兵。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到得,你晨哥的情况怎么样?”

“来了四天了,前天进的医院,大夫说晨哥的毒瘾很重,体质又很弱,可能受得罪大些,更可能挨不下去。”说道齐匡晨,小罗子刚才见到朱志仁的欣喜瞬间不见了,这个晨哥在队伍里对自己照顾很多,一直护着自己不受老兵欺负,晨哥啥都好,就是好烟土。

“我去问问大夫,晨哥醒了叫我,大夫的办公室在哪你知道。”看到小罗子点头,朱志仁随即熟门熟路的走回他打听齐匡晨床位来过的医护办公室,找到那里的主治大夫刘光然。

“毒瘾的有生理就是身体上的依赖和心理上得依赖,戒毒首先进行的是生理脱毒,简单的说就是不再让患者吸食毒品,慢慢的排出身体内残存的毒品。但是这一阶段由于之前身体内的各个器官组织已经习惯了毒品的存在,所以会由于不适应引发各种症状即不良反应,就是患者痛苦难受的缘由,有些急性症状甚至会导致患者在生理脱毒期间死亡,齐匡晨这个病人的体质很弱,毒瘾很强,也就是脱毒期间的反应将会更加剧烈,患者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大,所以他有一定的危险。”

“这个,那大夫,不行让他吸一口,少吸点,不能让他死了。”对于大夫的话,朱志仁一知半解,但是大夫说得齐匡晨有可能戒毒期间死亡他可是听明白了。

“死了就死了,反正吸了毒就是个废物,不仅仅自己是废物,还是个大祸害,瘾犯了没有钱,怎么办,肯定不是偷就是抢。”

“大夫,你…你是个大夫?”朱志仁打死也不相信治病救人的大夫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刘光然根本就不理会他“告诉患者,生与死全在他自己的坚持,扛住了就扛过来,抗不过去,早死早托生,省的为害,你出去吧,我很忙。”朱志仁想不到的是这个主治大夫根本就不是个医生,而是鲁北最早戒毒成功的瘾君子之一,在没有完善的戒毒手段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强制”,对于瘾君子来讲就是“硬扛”,扛过去就是新生,抗不过去就是地狱,反正活着的瘾君子和鬼也差不多。

“匡晨,你得扛过去,你娘和幺妹还得等着你回家呢,奥,我和二才把你个死人带回去,可没脸见你娘和幺妹,你要硬扛,你看看我,再过几天,我就回老家了,你知道我干啥吗?乡长,我是工作组的,管着一个乡,就是乡长。二才这个龟儿子现在是上等兵了,壮的像头牛犊子,好好的,你要活下去,啊,大婶和幺妹等着你回家啊。”朱志仁听了齐匡晨的绝望的话当然要劝慰他,可是说道最后,他也哽咽了,大夫说得是不近人情,可是他也知道匡晨若是戒不了毒,也是个废人,但是他当然不会让他死去,也不希望他是废人,唯一的法子,就是成功戒毒还活下去….

回到自己的驻地,鲁北入川政务人员培训学校后,朱志仁一想到齐匡晨绝望垂死的样子就不得劲,特别是他想到已经有两个戒毒的川军俘虏因为脱毒反应剧烈。没有撑住死去了就更是担心。

他和朱志仁是发小,那时齐匡晨家里是大户,自己的私塾还是齐家资助上得,后来一**的闹腾,加上齐匡晨又抽上烟土,齐家就败了,守着仅剩几亩薄田艰难度日,两人这才加上温二才成了袍哥当了土匪最后成了大兵,三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这样能不担心吗?

收回精神,看着上课的时间也到了,一个月前就已经成为教师的朱志仁整理一下自己的课本笔记本,走向教室开始为新一批到来的川军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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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儿子,你个哈儿,匍匐前进不是撅**爬,他妈的,说了多少遍了?今天下午的棉花棵子加上两成”温二才使劲的踹向那个新兵高高撅起的**,将他踹倒在地后,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踹了两脚这才罢休。

回头看到一旁的那三十多个新兵在绷着脸强压着笑意,火又上来了“笑哈,都给我笑,下午每个人都加上一成。”

棉花,想到棉花,温二才就来气,作为第二批光荣被俘的川军,他们和之前被俘的川军却是第一批转运到鲁北的,作为川人,他开天辟地的头一次坐了火车,而在德州一下火车就被这广袤的大平原给吸引住了,“爽快,透亮”见惯了川内的山峦交错沟壑纵横的这些川军却也在这秋高气爽的节气,感受了大平原那种开阔带来的舒畅和欣喜。

而到了无棣,立即被那一望无垠绵延不绝的棉田给震撼住了,这么多的棉花,但是温二才这批川军随后再也不会有最初见到棉田时的兴奋好奇乃至羡慕,其后的时间,伴随着来这里的每一个川军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棉花。

先是摘棉花,一个人半弯着腰手里机械的重复着将一个个颜色洁白纯净手感选软蓬松的棉花不停摘下放入身上捆着的布包的动作,裸露的手和手腕被棉花的茎秆上坚硬的毛刺划出一道道的小口子,而燥热的汗水又渗进这些小口子弄得生疼之时,绝不会有好心情,更折磨人的是,抬头向四周望去,棉田,白花花的棉田;再抬头还是棉田,一望无垠漫无边际的棉田,那种从心底里涌出的乏力的无奈感很是折磨人。

摘棉花都是在晴好的天气,但大多数川军一开始却宁愿希望天气总是晴好,尽管摘棉花很累,可是与所谓的不好的天进行的训练相比,摘棉花简直就是享福,即便是摘棉花时,每天一早进行的从三公里开始的长跑不断的加码,直至到了十公里,当黑心肝的教官说明天不加了还减的时候,众人却没有高兴,这个黑心肝的教官指不定还有啥法子作弄人,果不其然,每人改成了负重50斤的五公里长跑,天哪,所有的川军快要崩溃了。

可能所有川军最乐意又最难为的就是晚上的文化学习,许多都是在这里第一次亲手写出自己的名字,教官也讲授一些历史故事,都是岳飞抗金,卫青霍去病北伐,故事不新鲜但是这些川军第一次听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而且从教官口中,他们知道了当兵是件光宗耀祖的光荣无比的事,是自己和家人引以为荣非常自豪的事,而不是好男不当兵,而且还会教大家唱歌。

这是乐意的事,但是这些山东崽子不是好东西,说什么“只有惩罚,没有奖励”,每天晚上上课前都要考试,昨天的授课没有记住罚,没有完成记住多少个字的作业罚,处罚全在第二天的训练中,加罚一千米,加罚负重十斤等等都让人受不了,但是也得硬扛。

但这些黑心肝的教官唯一有良心的地方就是不克扣伙食,川军一到第一周的主食全是大米,第二周是大米与白面杂粮各半,第三周开始以白面杂粮为主,让川军意外的是这些都是管饱,而菜就让大家欣喜了,肉蛋鱼每天都有,特别是鱼,咸鱼鲜鱼鱼干换着吃,而让大家惊喜的是还有纸烟糖块饼干这些好东西,尽管是每天都有定量,可是大家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享用这些东西,甚至第一次发放这些的时候,大伙心里还顾虑是不是明天要杀了大家,之前给大家来点好玩意。

天气越来越冷,第一批川军陆续的接受了教官的谈话,询问大家的意愿,在这儿感觉怎样,其中包括还想不想当兵,敢情这些天受得训练还不是为了打仗,按照教官的说法叫培养体能,这时一家人才发现,短短一个月都长了称,少的几斤,多的近十斤,浑身带劲,满身都是结实肉。

随后的日子文化授课的时间越来越长,大部分川军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尽管有些字不会写,而此时关于中国中国人,穷人富人,小日本老毛子猪辫子的内容开始由教官讲述了,川军听到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听到了海兰泡冰冷的江水里中国人的绝望的哭喊,看到了旅顺口那几万亡灵的惨状,众人义愤填膺。

各个川军也开始讲述自己的生平,如何当的兵,家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台上的川军哭诉着自家遭遇土匪洗劫家破人亡的惨事,哭个不停,台下的诸位川军也陪着哭个不停,更有人跑到台上扑通跪下,大喊“我有罪,我当过土匪,我干过坏事。”

教官把大家喊停,自己说道“弟兄们,这位弟兄当过土匪,干过坏事,相信大伙都和这位弟兄差不多,也干过坏事,对咱们的四川乡亲父老,对鄂西的民众,但那是过去,当然一个人犯了错就得受罚,国家民众不惩罚,我们自己也要罚自己,怎么罚?回到老家,把老家建设好,让乡亲们生活好,过上好日子,怎么样,大家想不想回四川?”

“回四川,”

“回到四川,想不想建设一个新四川?”

“新四川”

“回到老家去,建设新四川”

就这样,来鲁北摘棉花一个月后,温二才成了鲁北第二保安旅的一名列兵,正式成为了鲁北军人,而朱志仁这个龟儿子因为上过几天私塾比他多认几个字,去了工作组,说是当官,成为了列兵训练更加刻苦,空闲还是摘棉花,只是节气的变化,棉花已经不多了,摘棉花的时候也不多,现在开始摘棉花上没有开的棉桃。

又过了一个月,温二才成了上等兵,这时开始作为教官培训新来的川军,看到这些新来的川军,温二才就来气,凭什么他们不摘棉花,凭什么他们来了连个棉桃都没了。就在温二才来气的时候,又有新活,还是棉花地,棉花的茎秆俗称棉花棵子要全部处理,倒地,好啊,温二才这才心里平衡了。

成了上等兵,温二才与当地人接触就方便的多了,接触的机会也越来与多,之前就像这批刚转运来的俘虏一样,那时还是作为“犯人”监视进行劳动改造,这些话也是成为教官后听老教官讲得,当然没有什么自由,成为列兵后,训练很紧张也没处去,但是成为教官就不同了,用老教官的话就是,真正的成为鲁北人了,这是自家的地方。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忙活了俩月的棉田都是一个农场的,之前他以为是那家大户人家或是那个大长官家的,而这几天也开始和那个缺了一只左眼,断了一只左手的农场场长刘启红熟识攀谈起来。

“这个农场是司令为战死的弟兄家属和致残的兄弟建立的,没有税赋,不时还有驻军前来帮忙,收成除了农场里各家各户的生活之外,全部攒着存入司令夫人任会长的老兵基金,这样的农场还有好几个,鲁北的几个大厂子都有老兵基金的股,说起来这些伤亡的弟兄们和他的家人日子过得能赶上普通的民军家的日子,可能还稍微好些。”

啥叫刘启红说得普通民军家的日子,温二才看了农场的住户家的日子以后,这老天,这还是普通人家,比涪陵家的大户的日子都不差。说起来温二才家的日子很一般,但是听他父母讲,宣统年前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还很好,不敢说大鱼大肉,但是白饭管够,赶上年节还有鱼肉鸡鸭吃,还并不是他家的日子这样,大部分乡亲家的日子都这样,可是自打开始修那条现在还没有影子的铁路开始,日子就开始紧巴了,到了辛亥年之后,这个司令那个师长打个不停,今天来了滇军护**,明天来了黔军,天天都有靖(净)**,老百姓最后一点油水都被刮净了。但就算是父母说的那时候的好日子可比起农场这些住户的人家来比,也是没法比,自己原来以为军中的伙食是特别好的,现在看来只是一般人家平常的伙食。

“二才,等到司令管了四川,那里的乡亲们也会过上好日子的,俺们这些人去年都是吃不上饭差点饿死在逃荒路上的灾民,被司令救了,说实话,过上这样的日子到了现在,俺们都不信以为在做梦。二才,好好的干,一定要听司令的话,司令不会亏了任何一个跟他的人,不管是死的活的,好的残的。”…..

温二才看着新“兵”们结伙合作先把棉花棵子挖出来,再一捆捆的绑好,抬到地头摆好,或是直接装在等候着的马车上,这些马车来自鲁北的南部新区,那里的民众被各个保甲长组织来临近的老区棉田拉柴火,他们都是免费的,而且柴火都弄到地头,当然这些柴火大多是送往学校孤老院等地;还有来自山东和直隶的马车,他们来拉棉花棵子要自己到地里弄,还得付钱,当然钱不多,在华北农村,柴火是很缺的,麦秸玉米大豆等秸秆要么作为牲畜饲料要么作为手工原料,很是金贵。

大片的棉田绝大部分已经光秃秃的,听刘启红讲,这些地都是生地,地力不足,不然就轮作一茬冬小麦,明年种一季大豆,就可以收了大豆种上小麦,来年收了小麦种上棉花后就可以连续的进行棉麦轮作,一年二熟。

温二才对这些不太关心,他算计着从哪再找点活折腾这批新兵,和老教官的交谈中以及自己的经历使他知道,强负荷的训练加上这种轻负荷的劳作以及晚上文化学习的放松看似一天把人折腾的够受,实际上却是劳逸结合,事半功倍,干活多,吃得多,吃得好,长得壮,这不到三月,他长了十多斤,就是没长高,他妈的,山东崽子都是个子大,特别是那些俘虏自己的,个顶个的都是大高个。

没等温二才操完心,他接到通知,川东籍的“老”川军马上集结编入三十五旅,作为十八师的先头部队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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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编制每师辖二旅,炮兵骑兵各一团,旅的番号是师的番号倍熟和倍熟减一,炮兵骑兵团的番号和师的番号一致,这些番号由中央统一授予管理。第十八师的下辖的两个步兵旅的番号就是三十五三十六。中央军独立混成旅的番号要加注独立混成,简述也要加注独立二字,如第89独立混成旅,简述89独立旅;独立省属部队前面加注省名,如山东第一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