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异界卷之银河篇——黄泉
作者:白发三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79

夕阳落下地平线,树阴笼罩下的浅林中,风吹树叶,哗然而过,绿叶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靠在树干上,头微微向天空仰起,右手抬起来抚在自己的额头上。微风掀起他细腻的银发,拂过他微热的脸颊。

那种清凉的感觉,让少年舒心一般感慨的舒了口气。

他的唇一直在轻轻的动着,由于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若仔细听他说的话,却像是在与一个人对话一样——与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说话。

“你弄得我可真狼狈,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他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听对方的解释。

“你是说,我的痛苦影响到你,而使得你与我同步,所以我的负面情绪与你的负面情绪产生共鸣。所以我才控制不住,表现得那么失态……”

说到这里,少年仿佛被某人打断了声音一般又停了下来。

“没什么好怀疑的。如果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个修寒的话,为什么不可能会有另外一个‘我’的存在。我现在只是弄不清楚,现在这个身体,究竟是你的还是我的?”

“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这算什么回答?……你啊,还真是无聊,居然还想用两个名字来区分我们……恩,你说得也不错,虽然灵魂同步——甚至可以说是一体的,但毕竟是不同的个体。黄泉,你……”

又是一阵沉默后,少年又开了口,

“你想出来?好吧……不,我无所谓,只要你别闹得太过分就行。”

已经结束了一天繁忙的旅程准备回房间休息的修寒接到了一张由他的御医成交上来的报告。

他看似极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随手将它放在了桌上,手指轻缓,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红木制的椅边,听着某个部门的负责人向他抱怨着某个军官在头一天就无故旷工的行为。

沉默了半晌,“真是麻烦的家伙。”

如此说着,修寒随手扣上披风站了起来,在全帝国经过精挑细选而选出来的强大而忠诚的保镖紧紧跟在了刚做了一天皇帝的男子身后,跟着向外面走去。

窗户没有关严,一丝调皮的风漏了进来,它吹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吹着它在空中打旋。

一会儿后,或许是觉得这个游戏没意思,风跑了出来。

而那张纸轻轻飘落了下来,依稀看得清楚一句话。

‘…心室裂缝在变大,危险系数增大……’

当修寒找到残的时候,他正在一个相当平缓的山丘上,靠着一颗大树站着发呆,脸色相当平静,眼睛却相当迷惘的在眺望着远方。

“喂!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修寒在山丘下面止住脚步,微微昂起头,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悦,“我不需要只领薪水却不去工作的部下。”

听见声音的残回过头,看着修寒半晌,却就那样突如其来的——低声一笑。

“修寒,你身后的人都很强吗?”

看见那一贯都淡漠得没有色彩的面容露出从来未看见过的笑容的一刻,所有人的心跳都凝固在那一瞬间。连修寒也逃不出绚目傲然的光彩。

刹那间的低声一笑,世界便凝固在了一瞬间。天崩地裂,或许也不过如此。沧海桑田,或许也不过是瞬间。

那是足以压迫世界、颠覆天地的笑容。

但是,那笑容却并不美丽。因为那并不是能由美来形容的微笑,或者说,那并不让人觉得美丽——因为笑容中无以伦比的耀眼和傲气足以将一切都掩盖。

就仿佛太阳一般无可匹敌的灿烂,那一笑,就足以让所有人伏倒在地对他膜拜。

那不是帝王的尊贵——帝王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地面有无数的帝王,可是天空只有一个太阳,即使再强大的帝王也要对太阳曲下高贵的双膝,再伟大的帝王也只能站在阳光下仰望着遥不可及的璀璨。

无人可冒犯的尊贵,无物可匹敌的傲然,自然而然的辉煌和耀眼。

完全同样的一张脸,可是此刻的少年却就像太阳一般眩目夺辉,仿佛整个世界都跪拜在他面前的高贵。

无人有资格遮挡太阳的光辉,那锐利的光芒足以将任何胆敢忽略它强大的人的眼睛刺瞎,让那个无礼胆敢直视它的人付出代价。

修寒有些迷惘的看着将双臂交抱在胸口靠在大树气定神闲浅笑的残,听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拽意似乎命令一般的话从上面传来,“叫一个人和我打一架。我现在有些心烦,想发泄发泄。”

听见这句话而修寒用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眼神盯了残半晌,仿佛要把他整个人解剖开一样的森冷眼神。

残依然浅浅的笑,高贵无比,傲气无比。

沉默了半晌的修寒突然轻轻一挥手,

“洛因,你去吧。”微微迟疑了一下,“把他打昏就好。”

一个极其粗壮的大汉走了出来,向修寒行了个礼,然后向上面走去。

看似粗壮,但是却是那群人中相对容易对付的人——是相对而言,在普通人眼中,他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残又低声笑了起来,“喂……你是不是以为我神经不正常?”

然而,面对着残的笑声,修寒的回答是撇过脸去,不予理会。

大汉已经站在依然背倚在树干的少年面前。残并没有抬头看这个几乎是自己两倍大的人,相当不在意他光手臂上的肌肉都比自己的腿还要粗壮上一倍。

看着这场相当于豹与兔的决斗场面,下面的人早已经按耐不住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表面对修寒的命令绝对服从,但是洛因对此还是相当不乐意。

看少年那纤细的脖子,自己一只手都可以轻轻扭断。

洛因越观察残越是觉得为难,陛下的命令是打昏他,也就是不准伤到他。

但是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好象轻轻一碰就会破损一样,跟玻璃一样脆弱。

洛因还在迟疑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直背靠着大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怎么可能!自己可是一直看着他!

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感,那强烈的痛苦感——连他这个经受过专门刑罚训练的人都忍耐不住叫住了声来,就像一个结实的铁锤高速狠狠撞上去,在身体上捅破了一个洞,好象身体在一瞬间被硬生生撕裂的痛。

咯吱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是肋骨断裂开的声音。

洛因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已经向地面软倒下去。

陷入黑暗的眼前,少年的脸一闪而过,还有少年不屑的声音,“太差了,没有更强的吗?”

太差?!自己是经历了多少的磨练才拥有了今天这个荣誉!这个人——他居然一句话就这样否定了自己这么久的艰难和辛苦!

强烈的不甘让洛因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大口的喘息着死死的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少年,“再来!刚刚是我太大意了!”

残没有回头,他的脸上是一种风轻云淡的神色,连声音也是一种轻松的语调。

而那种轻松的声音,却吐出了极度恶毒辛辣的话语。

“大意?弱者什么时候也有大意的资格了?”

残以毫不在意的语气这样说,轻轻向右侧了下头,一阵饱含着愤怒的拳风从他脸侧划过。

“真烦啊……”

漫不经心的嘀咕着,残的身体却一点也不慢。

猛的抬起腿,一个轻松的回旋,脚跟重重的踢在洛因脸上。

下面观看的人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他们看见一个几乎可称之为诡异的场面。

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娇小的少年轻轻松松的将一个体积是他两三倍多的大汉踢飞了出去。

还踢飞了两三米之远的距离!

“真没意思。”

暗自嘀咕着的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黄泉,跟你说过不要太过分。’

“知道了。”

少年如此小声的回答自己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漠然。”一直沉默着观看这场闹剧的修寒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睛没有看残,但是谁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寒冷,“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懂武功。”

“不好说。”少年似有些倦一般又坐在了大树下,双臂搭在竖起的双膝盖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强的虽然是我,但是‘他’其实并不弱,可是‘他’却做不到像我这样……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

修寒没有说话,但是他周围冷却了好几度的温度却显示着他现在心情的极度不悦。

残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微微昂起头,接受清风的爱抚。

这时候却有一个人打破了这样的沉寂,慢慢的走到了坐在大树下的残的面前。

一个看起来相当普通的男人,他的身子与别人比较起来稍微瘦一点,但相当的结实。但是从他身上传来一股让任何人都觉得颤栗的血腥味。

残没有看他。

那男子却突然一脚向残猛然踢了过去。

下面已经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男子看起来相当普通,但是这里的人都很清楚他的强大与残忍。

男子曾经是一个奴隶格斗场中的奴隶,在他十年以来二百多场生死格斗中,他完全没有输过。而他的对手,没有一个活下来。

据说他曾经一拳把一个带着钢盔的士兵的脑袋打得粉碎,连脑浆都从瘪下去的钢盔裂缝中流了出来。

轰隆!

被踢断的大树轰然落地,满树脆弱的枝叶发出脆弱的断裂声。

干出这件事情的男子此刻却以极快的速度的向旁边闪了过去。

有一个人影以雪花般轻盈的姿态落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傲然笑着的少年挽过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看似完全无害的站在地面浅笑。

少年笑得灿烂,如一个美妙清雅的精灵,又似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阳光。

只是在落地的一刹那,脚底微微一使劲,一道银影已经飞速向闪到一边的男子窜去。

面对着少年的接近,男子脸上却露出面对着猛兽一般的警戒神情。

仅仅是一分钟的时间,两人之间凌厉相攻拆招已经达到上百次。

格伊达越打越觉得心惊,他已经看出了少年的出手其实完全没有所谓的武术招数,虽然由少年表现出来犹如舞姿一般的优美而高雅,仿佛黑豹一般充斥着野性的美丽,但是少年的招数完完全全是在使用着最基本的攻击方法。

一拳,一脚。

没有招数,没有花俏,一切都是简简单单。

却就那样简单的拦截住一切攻击,反而给以对方强大的压迫。

不需要看,不需要想,身体自动避开一切危险,身体自动向自己感应到的方向攻击。

格伊达相当清楚,这样的能力根本是学不出来——没办法学!

这是一种习惯——已经形成了一种身体的本能!

只有经历过修罗地狱的人,只有在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只有天天生活在生与死的战斗中的人,才有这样的战斗本能。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战士!

可是,以杀戮锻炼出来出战斗本能,注定会让这个人有掩盖不住的煞气。而少年的身上却完全感觉不到杀戮该有的煞气。

格伊达记得很清楚,他的师父告诉过他,煞气是绝对不可能掩盖的。每杀一个人,沾染一点血腥,煞气就会多一点,怎样也掩盖不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是势均力敌。但是格伊达很清楚,少年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或者他根本只是在玩而已——根本没把自己当一回事情。

格伊达看见轻松仰头躲开自己拳头的少年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传递来‘还不错嘛’这样含义的笑意,那是一种弱者才会得到的笑容,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闹的笑意。

突如其来的狂暴愤怒如野兽般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格伊达做出了一个在正规格斗中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他伸手狠狠扯住那头长而飘逸的银发——这是少年唯一保护不到的地方。

狠狠的扯住,向自己拉扯过来,在少年的身体无可奈何的倒向自己的时候,格伊达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拳重重的打在少年胸口,把少年打飞了出去。

格伊达自认为这一拳足以打穿坚硬的格斗硬金属装甲,绝对能打死少年。

被人蔑视的愤怒冲昏了他一贯习惯鄙视别人的头脑,他已经顾不得这样做的后果。

可是,被打飞的少年却在空中做了个跳跃回旋,黑豹一般矫健敏捷的姿态落在地面,修长的肢体展现着野性的魅力。

少年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被连续失败的打击激得不顾一切的格伊达咆哮着冲了过去,又是重重的一拳打了过去。

一个能打瘪钢盔打断粗壮的树干的拳头。

少年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思。

只是,在狂暴的拳风即将打到他脸上的时候,少年伸出左手。

一只相比较起拳头来白皙纤细不少的左手,就那样轻易的、简单的握住打来的拳。

身子没有丝毫摇晃,手掌硬生生的抵挡住那只狂暴的拳头,将它挡在自己眼前。

然后慢慢握紧的右拳一挥,重重的击在了格伊达的左颊上。

没有辅助加速的冲击,没有聚集力量,就那样轻松简单的一拳。

却轻易把格伊达打飞了五米之远的距离,直到撞到一颗巨大的石壁上。

少年依然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慢慢的,以矫健却也优雅的步伐向格伊达走了过去。

格伊达在冒冷汗,这个在生死和血腥之间挣扎了十多年也没眨一次眼的男人此刻在冒冷汗。

在旁人眼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格伊达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强大的煞气,带着无边无际血腥的味道,随着少年的走近向自己压迫了过来。

依稀看得见,那犹如从地狱中燃烧而出的红莲烈火,由少年周身燃烧而起,充斥了整个诡异的空间。

自己望不可及的煞气——连真正的地狱修罗,真正的恶魔恐怕也及不上少年一半的煞气。

绝望中的格伊达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当做玩笑说出来的话。

‘其实,能够隐藏或者将煞气收放自如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每一次杀戮,就会增长一些无法掩盖的煞气,但是这也是有一个极限。当那股煞气到了极点的时候,这就是一个颠峰,当到了颠峰的时候,继续进行杀戮,更加残忍的杀戮行为的时候,煞气反而会一点点的消失到……若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有一天,只要那个人愿意,他随时可以隐藏或者掩盖自己的煞气,若能随意的操纵煞气,那更是另外一种杀戮的境界。……你向往也没用!想要达到煞气的颠峰,至少也要经过几百年的杀戮,若想要继续杀戮消除煞气,那恐怕要继续杀戮个上千年才可以,我们人类的寿命根本做不到。’

‘我不信!…不可能!’

恐惧中凄厉的想象,格伊达绝望的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少年。

他想反抗,他还不想死。

可是那股强大足以将他挤压得变形的煞气死死压迫住他的身体,连一根毫毛也动不了。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举起了手,挥了下来。

——‘住手!’

少年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手刀凝止在格伊达的脖子前。

仿佛在这一刻清醒过来一般,少年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对不起,水月,我做过头了。”

以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向某个人道歉着,少年转过身体似乎要走。

“我不可能输给你的!不可能!”已经处于半疯狂格伊达跳了起来,“我不需要你放过我!要杀就杀啊!”

“吵死了!”

少年反手猛然一拳,却穿过格伊达的左颊打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

两个人的姿态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格伊达睁大无神而惊恐的眼睛无力的瘫坐在了地面。

少年收回手,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如俯视蝼蚁一般的眼神,不屑的眼神,仿佛他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的眼神。

少年轻轻舔着了舔手指上的血痕。

“弱者就不要说这种只有强者才配说的话。”

格伊达依然呆呆的坐着,说不出话来。

而他身后足足有他五倍大的坚硬石壁却突然间裂了开来,裂缝如蛇一般四处蔓延。

然后,整个石壁猛然崩溃,化做灰尘纷纷扬扬的散落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