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异界卷之昆仑卷——无辜
作者:白发三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586

曾经有一个很美的女人,她遗忘了许多的色彩。是什么时候遗忘了世界的色彩,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是眼见着那原本色彩斑斓的景色在她眼中一点点的褪色、惨白,化做毫无波澜起伏黑白图片。

永恒的时间并不是一种幸福,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蓦然回首的时候,才会发现,那永恒不变的时间一点点侵蚀吞噬掉‘自己’,自己的所有…以及所有的自己。

不知不觉,她已经遗忘了。她的‘心’,她的‘色彩’。

然后,终于有一天,五彩斑斓的美丽世界,随着一个微笑再度重新回到她的眼中……那微笑中的温柔让她难以抗拒的沉醉了下去,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的沉迷。

后来,她不止一次后悔,后悔看见那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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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是妖媚的,它的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袭摆手,无不堆砌着如粟婴一般甜媚而诱人香气。

天生媚骨的妖狐,是美丽的。凡人难以想象的妖艳美丽,它的眼、它的唇,无一不引诱挑逗着注视它的人。没有人能抗拒妖狐的诱惑,无论男人和女人。

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周身荡漾着一股甜魅气息的女子,袅娜曼妙的身资渐渐由丛林中隐现。

似绸缎光滑的黑发滑过她白嫩的半裸纤肩,宛如夜空的明亮,她的眼,她的唇,无一不勾勒出高傲而芬芳的甜美,让所有凝视着她的人深深沉醉她腻美的芳香中,无法自拔。

红得艳丽的眸子,如红宝石圆润的眸子,如火焰燃烧的眸子,执着而富有挑逗性的凝视着在涓涓溪水旁清洗身上血迹的少年,诱人的神色偶尔泄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受伤了吗?”她吐出的声音是轻轻柔柔的,可是那轻柔中却铭刻着一丝高傲,一抹挑逗般的魅惑芬芳,如一迹看不见的丝线,轻易的将在她面前毫无防备的人缠绕起来,再也无法挣脱。

少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头静静看着她。女子数万年来都波澜不起的心微微一动……因为少年很美,容貌也好,眼眸也好,眼底清澈的灵魂也好,她从未见过如此崇高而美丽的人。

女子轻笑着,很满意少年落在自己脸上再也未曾移去的眼光。许多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这样望着自己。可是她此刻却有了一种从未感觉到优越感——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美的少年一动不动的凝视自己,被自己的美诱惑住这个事实。

她微笑着,如凝脂柔滑的手指将少年已经敞出胸口的衣服再度拉下了一些,露出里面的伤痕。

“真可惜。”狐魅的眼角,柔柔的挂上腻人的甜媚,如丝雨轻轻撒向对方,女子的手轻巧而富挑逗性的抚摸着少年手臂上的伤口,倾吐出迷人的气息,“会留下伤痕哪……这么漂亮的肌肤……”

女子微微半掀她眼睫,如火般艳丽而壮烈的红艳眸子从长长的羽睫下仿佛含羞似的凝视着少年,却又带着一丝挑逗的神色。女子以她最完美的美艳笑容一点点侵蚀着对方,缭绕的气息织成一张充斥着甜美芬芳的网,等待着猎物落进她的手中。

对于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的少年反映她觉得相当满意。仿佛嘉奖一般,她小巧的舌轻轻舔了一下少年脸上伤痕的血迹,浅笑着,又将自己柔软的唇触上对方温暖的唇。

是的,没人可以从她的手中逃脱。妖狐从来没有失手过的猎物。

看着自从她出现后就定定然看着她没说半句话没做半个动作的少年,她满足而得意的笑了……这是最棒的猎物。她微微倾起身子,想加深前一个如蜻蜓点水般轻巧的吻。确认猎物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很美妙。尤其是如此稀有而且不容易得手的猎物。

手臂突然一把被抓住,止住她微倾的身子再度靠前,而那个被她认定已经落入手中的少年以柔和的动作握住她的肩,看着流露出愕然神情的她,少年轻声道,“旁边有人。”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以为已经完全被她控制的猎物,看着少年温婉的眼神,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快走,你是妖怪吧?有其他人来了。”

惊讶神色一闪而过,原本甜美的微笑逐渐消失、冻结,她红艳的眸子如冷气中燃烧的红莲火焰,冷然对上少年温柔的眼神,“你不杀我?”

而下一刻,她冰冷的眼神却是闪烁不定得些痴了。

她看见曾被她碰触过的唇动了,勾勒出一个弧度。

少年微弯的眼眸含着笑意,清澈的瞳孔透露出如玉般的温凉柔软。

灰白的色彩中,一朵水中盈盈白莲的清然突如其来的跳跃进她黑白的颜色中,洗尽了铅尘的淡雅。

凝固的空间中,一迹春中淡淡清风的温婉突如其来的扰乱了她停滞的时间中,掀起华婉的清凉。

一向习惯了他人痴态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天。更从未想过她竟然只是为了这一抹浅浅的笑容而沉醉。

可是,她却是心甘情愿。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微笑,让自己的周身仿佛都被温暖围拢的笑容,像被捧在手心呵护的珍宝,让自己觉得是被眼前这个人重视体贴的温暖。她可以想象得到,和这个少年一起,即使自己长得并不美,也会觉得很幸福。

因为少年的笑容是如此的温柔而体贴,仿佛只珍视着自己一个人的温柔,仿佛只看见自己一个人的体贴。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是一个蠢话,这样一个温柔的少年,这样一个体贴的人,又怎会在乎人与妖之间彼此的敌视和憎恨。

“我……”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动,数万年来,逐渐停止了跳动的心恢复了活力——跳动的心,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她看着少年依然那么温柔的微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然后以复杂的心情说出她的名字,一个并不是现在使用的,却是她唯一并且真正的名字。她说,“欣……我的名字。”

“欣。”残微笑着,以温柔的眼神的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轻声回答,“请叫我,残。”

女子消失之后,笑容逐渐在残的脸上。他神情淡然的站起身来,随手扯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将一溪冰凉的溪水倾在自己身上洗尽血迹,他碰了一下自己右手上的金属护腕,一个白色的晶瓶出现在他手中。残看了下贴在上面的小条,然后将其中青色的液体逐一抹在自己的伤痕上,抹上药水后的伤痕显得浅了不少,残再度从有着近乎无限大芥子空间的护腕中拿出一套新的衣物套上身上,然后将自己**的银发束成了一束,湿嗒嗒的垂在身后。

残从溪水中走了出来,笔直的走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没有抬头,口吻冷淡的道,“看够了没有?”

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茂密的枣树叶中射了出来,残下意识将它接在手中,那是一颗碧绿得可爱的翠枣,如翡翠一般圆润的小巧身子静静的躺在残的手心中。

“要尝一个么?很好吃哦~~”树上传来讪笑声,在残的沉默中,那声音变得更加讪讪然,“我不是故意要偷看啊!当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和她……我又不好意思去打扰。”

面对树上那人难堪的解释,残没有抬头,他只是轻轻抚摩了下翠枣光滑的碧皮,低声道,“该称赞你的胆量不错吗?”

身着一袭浅黄色新长衫的青年轻巧的从高大茂密的枝叶中落下地,微笑着的他,似那倜傥划过半空的浮云,说不出的潇洒飘逸,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满身鲜血的狼狈样。只是他手心两道看似浅浅的痕迹昭示着刚才两人之间的生死搏斗并不是一场梦境。

“你居然还敢接近我?”

残的手指对着琥珀的胸口轻轻一点,“那一剑留下的伤痕甚至还未消失吧?即使被新的衣服遮掩着……‘过去’是不会改变的,不是吗?”

细长的琥珀色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琥珀没有回答残的问题,反而由此转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我想了很久。”

“……”

看着沉默的少年,琥珀继续说了下去,“我仔细想了很久,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让你厌恶憎恨的事情,我完全想不出来我究竟错在哪儿?所以我不认为我有错。”

淡然面对着对面那双仔细搜寻着自己神情仿佛想从其中寻找出一丝蛛丝马迹的琥珀色眸子,少年嘴角似闪或一丝促狭的微妙神色,“是的,你没有任何错,我承认。”

“你从来不笑,从未笑过。我以为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可是你对杨戬笑了。”琥珀微微顿了顿,语气流露出一抹落寞,“还有,对刚才那个狐妖,你笑的很温柔。”

“有是有。”残有些厌倦这种质问口气一般,不悦的抿了抿嘴,“但是……”他很轻易的用四个字彻底的撇清了自己和琥珀间的距离,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让对方彻底寒了心,“‘与你无关’,不是吗?”

简单的四个字,轻易的让琥珀的气息颦止在了刹那,犹如一瞬间凝固的空气,被冷冻的血液僵硬在那一刻。

琥珀没有再说什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说下去。

而良久的沉默之后,琥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而凝固的神情也渐渐回复了清明的色彩。

“我啊……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家伙。”微微垂首的琥珀闷闷的道,“所有人都这么告诉我,而我也一直如此认为。”

“无论哪儿我都可以轻易的达到,无论什么我都唾手可得,只要是我想的,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事情。无论什么事情对我而言都很容易……女人也好,朋友也好,这些东西总会自动的聚拢在我的身边,我甚至不需要伸手就可以得到。”

“很简单,也很无聊。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如此,所以我从来不曾在意。我从来不在乎任何事情。……本来连你我也可以不用在意的!自从遇见你以来,我总是这么想,‘不要再理会那任性的家伙就好了’。”代表着厌倦的烦躁,琥珀躁动而粗鲁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无论嘴上怎么说,脑中怎么想,我却无法不承认自己被你吸引这样的事实——就像师父所说‘我有着某种能吸引人的特质而同时你却拥有这种特质并更胜过我这种事实’。一直以来我总是在被动的接受世界的赠予,所以当自己想追寻某种东西的时候反而不知所措……你说,‘我不认识你’。可是你给过我认识你的权利吗?若没有,你让我如何去认识你?”

深吸一口气,青年抬起头,“从没想要过什么,从未主动去做过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是被动得到什么的我到了现在的时候却不知该如何去做。尽管如此,可是无论我怎样想,也想不出自己有做错什么。”坦诚真挚的琥珀色眸子凝视着残,闪烁着灼灼的目光,“我真的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吗?”

“够了!我不想听!”

在接触到如此真挚目光的异色眼眸却仿佛被毒蝎蛰了一样跳跃起来,闪烁过一丝怨恨的神色。死死盯着对方的残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宛如从牙缝中逼出来,“不要用你这张脸——还有你的声音……跟我说这句话!”

仿佛触动了什么一般的心悸让琥珀的心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什么一直都让他不明白的事情。

他紧紧凝视着总算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感情的少年,迟疑的,却又以肯定的口气询问,“你,被什么人背叛过吗?”

“……”虽然面无表情,少年心跳的频率微微快了一些。

“那个人,是你过去的朋友吗?”不自觉的,琥珀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姿态和行为给心神混乱之极的残带来如何的压迫甚至是胁迫的错觉。

“够了……”低低的,却是止不住的慌乱喘息声,暴露着残不安的情绪。

“他和我很像,容貌?声音?”一心想套出残过去记忆的琥珀,已经忘形的仿佛是质问一样毫不客气的对残探询。

“住口……”低声的,仿佛是绝望的叹息声从临近崩溃的少年口中吐出。

“你,”琥珀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曾经很信任他……”

“我叫你住口,混蛋!”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响起,打得琥珀半个身子都斜了出去,让琥珀剩下的半截话语硬生生吞咽在喉咙中。

被步步紧逼到悬崖边缘的少年终于愤怒的吼了出声来,抬手狠狠给了对方的右颊一拳。

残轻轻的喘息着,颀乱的气息随着他努力的调整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与此同时,曾经流露在脸上的愤恨神色也渐渐隐于无。

在琥珀还未回过头来的顷刻之间,残的姿态和语气再度恢复了以往高傲以及冷淡。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抿紧嘴角勾勒着轻蔑的冷意,残冰冷的眼神凝视着琥珀——这个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伤口再度撕得鲜血淋漓的人,“我再说一次,‘与你无关’。”但是即使是冰冷的神情也掩盖不住残愤怒得难以自抑的声音,“你根本没有资格介入我的过去!”

“没资格?”被打的人的声音中也传出无法压抑的怒气,“你是以什么为基准评判的资格?”

“那样的话就对我太不公平了!”豪不在意自己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同样是一脸怒意的琥珀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我不管你过去怎样——我不是他!我是无辜的!凭什么无辜的我要代替‘那个人’承受你的憎恨?”

宛如一声惊天炸雷,仿佛被琥珀的吼声给震慑住,残怔怔的看着琥珀。半晌,才回过神来。

“无辜?”残低声道,神情有些恍惚,“你是无辜的吗?”

银发的少年黯然的抬首,他的眼睛迷离而惘然,似乎是在看着琥珀,又仿佛透过眼前的人飘转上遥远的天际。

残突然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琥珀露出的微笑。

他嘴角勾勒的笑意透露出强烈讥讽的神色,只是,仔细看的话,却也能发现其中带上了一抹悲哀的眼神,一种悲伤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来的眼神。

残低声道,“你是无辜的,所以,错的就是我吗?”

(世界上就只有我不是无辜的吗?)银发的少年低低的笑着,一种狡黠促狭得令人憎恶的浅笑,但是,却也是一种让人揪心的轻笑,“你是无辜的,所以不应该被伤害,所以我所受的伤全部都是我活该我有罪,是吗?”

残轻轻的微笑中却绽放出疯狂而狰狞的色彩,“你说你是无辜,那么我就是活该?所以一切都是我在自作自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