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谁是间谍
作者:雨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51

方域先声夺人,一剑劈向张指挥使!

张指挥使看样子竟不敢轻擅来锋,以一个从容潇洒的姿势侧身躲过。然后立即说出一句话,却让方域大为惊讶:“侯公子别打了!我们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方域莫名其妙:我方域何时与锦衣卫成了自己人?不过,有了先前红娘子的经验,方域还是觉得事出有因,于是停住剑势,警惕地注视对方。

张指挥使似乎知道方域等着他的下文:“在下其实不是锦衣卫使,而是闯王部将张鼎!”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是张鼎?那怎么会到了这里?”方域简直怀疑今天是不是到了“愚人节”?

“此番奉命往江南一带筹集资金,恰遇几名锦衣卫作威作福,被我们收拾了,以他们的腰牌文牒冒充而抵达应天府。原本便想打田仰这批金银的主意,因此才与他相约一路北行,准备在适当的地方收拾他,不料竟与公子的人马冲突,我们也不得不也提前发动。如今舱内已被我的人占领,希望看在同是一脉的份上,双方就此停战,一切好说!”

哦,难怪!“张指挥使”的确有着不少怪异行为,这么一来倒是有了可以解释的空间,但也还须进一步求证一下……

“何以证明阁下是闯王部将?”

赤脚张三夫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也关注到了这边的谈话。由于这人若是张鼎,那就是闯王的义子,牵涉到许多复杂关系,于是他们也暂缓攻势,围笼过来,等待下文。但船上其它地方,仍旧继续打斗着……

张鼎对方域一拱手道:“在下大哥李过曾与公子在大别山姐妹寨过招,多次向小弟提起侯公子内力精湛,不知此事可以证明吗?”

“哦!那是李兄过谦,不过侥幸而已,以后不要多提了,令人汗颜……”的确不能多提,方域当时纯属取巧,却被李过认为“内力精湛”,看来这位“张指挥使”几次奇怪地避免与自己交锋,也是因为这个了?这可真是侥幸,不然的话,还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呢!方域此刻真是又自豪,又心虚……

当然,他岂能自行说破?否则张鼎是否会妥协只怕还不一定!任何妥协与联合都是某种力量对比达成的。于是他也只是略作谦虚,便似乎默认了自己内力精湛:“这么说,阁下真是闯王麾下的张公子,久仰久仰,呵呵呵呵!白莲教红娘子与李信公子业已加入闯王麾下,不知见着了吗?”

张鼎点头道:“早已听说,也仰慕已久,只因任务繁忙,还没有机会一见……”

这应该是真话!如果妄说“见着了”,在时间上是来不及的。方域至此终于确认事实,他转头向赤脚张三夫妇道:“想不到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竟遇到了闯王义子张鼎!不如休战言和,一致对外吧?”

赤脚张三却道:“且慢!即便是闯王部将,也难免敌中有我,我中有敌!阁下应有行动上的表示才对!”

张鼎点点头道:“好!”立即向仓内传令:“向岸上开炮!”

轰!轰!轰!轰!大船忽然向岸上的明军骑兵发炮!那些骑兵措手不及,惊慌莫名,哭爹骂娘,乱成一团!及至清醒过来,没死的岂有不逃之理?岸上官军当即溃散……

赤脚张三急忙命令手下:“不要再与身着锦衣卫服装的人战斗,只杀官军!”

张鼎却又补充一句:“大船上的官军已大部投降,只把哨船解决掉就行了!”

战斗很快结束,众人进到舱里,终于看到田仰早已被张鼎手下擒住,怪不得他始终没有露面!船上共有相当于二十万两白银的财物,议定白莲教与闯王方面平分。

“张将军,你既然也不是锦衣卫,握着在下的所谓‘谋反证据’又有何用?那一方手帕和一幅画卷不如交还在下吧?”方域提出要求道。

“呵呵呵呵,不好意思!侯兄之才,让小弟十分仰慕!这样吧,那方手帕原物奉还,但这《寒江晓泛图》,小弟想与侯兄商量,让我带去让闯王一观,我想这对侯兄并无妨碍,但对兄弟我却至关重要,界时必有深厚回报!”

哦!方域明白了。主要是画中的四句诗被阮大铖解释成将来闯王必得天下,张鼎意在拿回去拍闯王的马屁!不要小看这个马屁,对于现在的闯王可是很管用的,还真有可能让闯王另眼相看!目前闯王的接班人无非是李过与张鼎两人,都是义子身分,这幅画一拿去,张鼎很有可能会跃居于李过之上了……

所谓“光棍不挡财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幅画给他拿去倒是对自己无碍,何不顺水推舟?于是方域同意张鼎把画带走。但他心里对张鼎的评价则有些降格了……

比起李过来,张鼎狡猾多了!就拿这次船上交锋来说,他显然是不太希望自己一方介入的,否则,在激战的紧要关头怎么不出现?而最后一出现时还“误抵抗”了一阵,直到认为武力上敌不过,才出面声明是“自己人”!

但张鼎却极其聪明,似乎看出方域有一丝不屑之意,竟解说出之所以要用这一幅画的另一番原因来。

原来,张鼐与闯王义女李慧梅青梅竹马,自幼相爱,誓结同心。两人早已互换信物,张鼎赠慧梅玉笛,慧梅赠张鼎青龙剑,闯王夫人也曾默许这桩婚事。谁知,最近闯王为招揽袁时中的“小袁营”三万兵马,竟无视慧梅的反对,断然将她许配给了袁时中。慧梅悲痛欲绝,直打算以死相抗,特地托人捎信来,让张鼎快想办法。张鼎这才想到,闯王如今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身份,自己把这幅画带去,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收回成命。

张鼎这么一解释,方域听了倒也颇为感动!这时代的男女,已有不少人对自由恋爱产生向往,并执着地追求!也难怪阮大铖会写《燕子笺》,可见已有不少人倾向于这种观点。只是,作为这个时代的主导势力,仍把婚姻当作一种政治手段,这真是人类的一大悲哀!

这时代的特点,就是不把“下等人”当人,女人也属于“下等人”,自然是要服从于“上等人”的意志,那怕去死……

而拥兵自重,也成为这时代索取金钱和美女的一种筹码……

其实,既然观念中有着不把女人当人的成份,既使嫁女,也不见得就一定能保证部将的忠诚度。据方域所知,历史记载那个袁时中,后来在闯王攻打开封的时候,还是叛离闯王而去,使这段姻缘成为一个悲剧。

李慧梅,方域的脑海中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开始有了一个印象。

他虽然能想到这些,但此刻自然无法说出来。

赤脚张三夫妇对于张鼎一方似乎更加务实,虽然表面客气,双方分配完财物之后,却立即分手。张鼎押着田仰带着大船继续北窜,赤脚张三部众则向南转移。

众人沿途把小船分散藏匿,上岸而走。临行前,赤脚张三将财物按白莲教原则分配,当初田仰企图“买断”香君的三百两黄金,鬼使神差地又回到方域手里!

方域心中不由得感概万分!此时,又有消息传到,莲儿与香君无恙,已转移到新堂口,方域终于感到了一种全面胜利的喜悦!

自己的这一回合,等于是与天对抗,与原来的命运对抗,从田仰逼婚开始,直到田仰就擒,黄金回归,中间诸多波折,时而惊险万分,时而香艳异常,至此以胜利告终,终于划上一个句号!

他们此刻隐居在河边的一个村落里,明天就能与香君和莲儿会合了,方域十分欣慰地望着远方运河上的落日,和附近民居的淡淡炊烟……

这时,忽然有人来通知,赤脚张三请他去议事。他跟着来人进屋,却凛然发觉赤脚张三不在屋里,而门边立即有两人持刀逼住自己的脖子!同一刻,自己身上的剑也立即被人下掉了……

方域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打劫?”

只见迎面一人声色俱厉地问道:“说!你与官军有何勾结?”

“什么?与官军勾结?那今天怎么会大获全胜?你们腰里的银两怎么来的?”方域一见对方怀疑自己,不由得愤怒地质问道。

“我们也想不通,所以来问你!”那人似乎神色稍缓,“但扬州堂口恰好遭到官军袭击,阁下怎么解释?”

方域大感不对劲:“这是张三哥的意思吗?”

“也算是吧!”

“胡扯!”赤脚张三忽然大踏步从外面进来,“把剑放下!有这么对待朋友的吗?今天若不是方公子提议全力攻船,我们怎有这样收获?早就被撵得鸡飞狗跳不知往哪里躲呢!”

门边两人立即把剑收起,但其中一人口中还是嘀咕道:“堂口被袭实在奚跷!方公子毕竟是富家公子……”

赤脚张三却立即打断他的话道:“别说这个!方公子我信得过!”说罢将刚才被卸下的宝剑还给方域道:“没事了,老弟去休息吧,明天就可以到新堂口与弟妹见面了……”

屋内众人似乎全都欲语又止……

“且慢!”方域见状反而不走了,“这事奇怪,泄露机密的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各位却只想到我呢?”

“因为……”其中有人只说了半句,就被赤脚张三制止。

方域更奇怪了:“张三哥,是好兄弟,就有话直说!”他奇怪一向直爽的赤脚张三也吞吞吐吐。难道出现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这……好吧!刚才来传递消息的弟兄讲了一个情况,说是昨天晚上,堂口的其他人都没出去过,只有莲儿妹子陪着香君姑娘出去,遇到了据称是好姐妹的陈圆圆,她们逗留到很晚才回来……”

“哦?这么说……”方域立时感到事情难办。

迎面那人道:“我们怀疑,三人当中,可能有一人是底线……”

“因此,一旦我们回到新堂口,可能还会出事……”另一人也接着说道。

“这不可能!”方域斩钉截铁地说着。

莲儿?方域记起她在临别前的一句话:“但愿苍天保佑!其实任何事情,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难道这就是一种意谕双关的提示?而且她到现在还一直没和自己“那个”过……但方域一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她的斗篷,马上就体会到了莲儿的情义:无论何种原因,不会是莲儿!她本身就是白莲教的另一枝——豫南姐妹寨的首领,尽管两方不相统属,也决不会互相侵害。

香君?她原先的身份,确实很适合于探听情报,若是现代人,倒也难说;但这是在古代,她对自己如此情深义重,绝不可能同时又是个间谍而不告知!

至于陈圆圆嘛……

方域忽然想起葫芦僧的一句警语:“满天日月圆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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