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閤师住院孤人离 三辙巧作保安士
作者:余泽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02

第二天醒来眼睛仍感觉不适,但没什么大碍了。上班后,我将此事讲给閤师傅听,他说我准是昨天上午被焊光晃了眼。这晃眼,医学名词叫“电光性眼炎”。以后要避免让眼睛直接的接触焊光,以保障眼睛的安全。并建议我备一瓶“电光2号眼药水”。

接下来的十几天我们一直在忙于下料、剪板、卷板,还有钻眼。一切也都很正常的进行着。谁知半个月后的一天,意外发生了。

閤师傅这些天换掉了破旧的毛皮鞋,穿上了一双崭新的绝缘鞋。然而好景不长,这天在运16mm厚的重料时,他正吃力地往车上搬,谁知地上有层已经要开化的薄冰。不小心被他踩到了,当即一个趔趄。他知情况不妙,忙顺势来个反作用力,并用力把料甩出。第一二块都平安落地,而最后的一块偏巧挨到了閤师傅的脚面。连同五趾无一幸免。伴随“哎呦”一声爆炸性的惨叫,我便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扔下手中的料,飞跑过去。此时閤师傅的周围已有许多的同事,慢慢的挪开料,血已将鞋面洇浸过来。有人建议先将鞋脱掉,简单包扎后再去医院。而又有人说,脱鞋容易感染,更易患破伤风……此时的閤师傅脸色煞白,咬紧牙关,显得痛苦不堪,额头鬓角满是冷汗,并用双手攥紧砸伤的右腿。这时众人左右一分,汝厂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面带严肃:“赶快去医院!”

几名同事伸手将閤师傅抬起,放到采购用的小卡上,便一溜烟的不见了。人群渐渐散去。我却仍旧原地未动。我不知该做些什么,头脑一直牵挂着閤师傅的伤情。不知自此以后还能否再和他见面。閤师傅曾跟我讲,他的女儿刚刚出嫁,膝下还有一子,正在读高中。他的老伴患有严重的帕金森病,犯起病来常抖个不停。每年给老伴治病的花销都上万,还要负责儿子的读书等支出。家中还有两亩田,每年都是靠同胞兄弟帮忙耕种。平时他要抽空到田间除草、施肥。这些我足可以体会到他有许多饱尝艰辛的无奈。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作为兄弟,他的角色充当了生活的全部。在这短暂的半个月的相处中,我可以读懂作为丈夫、父亲真正的内涵,朴实、善良更有爱心。

閤师傅住了医院,厂方对于工伤的认定却并不那么主动,找出许多理由,与其说是理由不如说是借口,借此搪塞。什么不注意安全,逞能,甚至添加了违反劳动程序和耽误了正常生产的结论。于是厂方仅支付了医药费,别的一概没有了理会。这些虽然是挤出来的谬论,经不起事实的论证和推理。更重要的是也不符合法律的规定。后来閤师傅的家兄们向劳动局劳动仲裁机构反映,得到了应有的补偿。

经过这么一次洗礼后,我开始对汝厂长有了反感,讨厌他为人的虚伪狡诈!谁知我竟然错了。原来汝厂长只是外来聘请的“替身”,并不是真正的老板。所以给他加上罪名,不如说是自我犯了错误。可惜,閤师傅住院后,我便没有那么多自由的机会来学习他身上的技艺和品行。勉强干了两天纯粹的杂工后,就被扫地出门。我再三的央求下,才给我开了180元的工资。这个结果并不是他们的可怜或同情,而是他们为了减少舆论而做的折中办法。带上行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閤师傅留给我很经典的话:若跟我学下去,一年半载你便能出徒。到那时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记住一句话“无论做什么都要宁可做精家,也不要做通家”……

我站在路边心里很烦乱,出来近一个月了,还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下去,不出两天就得狼狈回家了。回家是小,可怎么面对父亲?以及左邻右舍的訾议。正当我举棋不定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叫房歅安的保安经理。如今细细想来也只能投靠他了。不过我对他一直都有成见,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通过电话联系,很快我们见面了。先前那种平实而自信的感觉仍然很突出。于是几句话过后,我便忘记了警惕,还简单的将这些天的经历讲给他听。可见倾诉是一种必要,必要的有时连倾诉的对象都来不及选择。他一边感叹着,一边帮我提着包带我去了他们所在的那个小区。

这是新建的商品房小区,多多少少有欧洲异国的风格,却有种不伦不类的生僻感。从进入小区广场的喷泉中央的爱神、天使的雕塑到楼房上罗马柱的矗立以及楼顶的装饰风格都令人耳目一新。不过这里并不完全是单一的风格,确切的讲是中西结合的新样式。其实我是一个很古板的人,对于中国原有的传统而经典的文化很情有独钟。中国应有中国人的特色,而不能一概追求别人的特色。诸如这样的文化提升是值得推崇的,但不能替代古板人真正的心理位置。

我跟随房经理来到物业办公楼的地下二层。这里是保安人员的住所。将行李放置妥当,就来到一层办公室。开始填写个人简历,复印身份证一份。我的工作岗位是小区的南门岗,对外来人员要严格执行小区门禁制度,并做好出入登记。一天三班组,每班八小时。由于我是新来的,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如业主与来客要分辨清楚,外出物品一律要有出门单。而进入小区除业主外都要详细记录。此外要杜绝非正当人员进入,如发传单、推销的,真正做好一个门户的守护者。为此先安排我跟班学习两天,一是适应环境,二是学习过程。在我的印象里,保安是一种具有部队军人风采且有别于部队的军纪严明。是一份工作化的军容形式,而不是军事化的天职义务。所以在要求和管理方面保安自然不能和部队同日而语。我也喜欢这身保安服,像这样的衣服不仅整齐威严,更主要的是因为它的统一性,所以不分高低贵贱,自然也没有以貌取人的轻蔑。无论自卑还是自信都在这形式化的统一中找到自我。

我领了保安制服后,回到宿舍开始试装。我个子高却很清瘦。所以衣服穿在身上大小较合适,却撑不起衣服的型,显得自然有些勉强。不过面对穿衣镜里面的自我,还真有些军人的气质风貌,也平添了几许自信。这时我才相信房歅安的确没有骗我,是个实诚人,心里还真有些感谢他。当天没有急于安排学习,明早7点45时跟班学习。本以为一晚无事,可以睡个安稳觉,直等明天精神饱满的学习。谁知晚上刚进入梦乡,便被急促的吹笛声惊醒。原来有紧急集合,我跟着大家仓皇起来,还要穿戴整齐,那些带有零碎的制服此时才显出麻烦要命的一面。不过此时我对制服所产生的看法完全在于事情的压迫而致。

我没有穿袜子就随人群边跑边整理衣服,像这样的场面,一些关于部队新兵入伍生活或校园军事化训练之类的题材都涉及到过。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亲身经历却是一番另类的味道。当那个发令集合的晏队长在讲明这是一次考验我们的集合演练,并很有针对性地作了总结。我同大家一样对此有些看法,认定大家都被无辜的戏耍了一番。尤其经过这么一次折腾后,我便没有了困意。解散后,大家躺在床上培养睡意,谁也没有脱衣服,生怕来个二次袭击。我无心躺下,只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提壶打水。无意经过办公室时,却听到队长阵阵诡秘的笑声。

“瞧他们那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样儿,一准儿没准备。”

“那还用说,话说回来,他们都有准备了,还显出咱们的高明?哈哈……”

这简短的两句话,似是没头没尾,可我硬将此与刚才的集合敏锐的联系在了一起。也许我是多心,但我坚信这里的问题并不那么简单。也足以说明这里的不规范。弄不好完全是个别人在独享专权,相信离专横跋扈也不会太远,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猫腻儿隐匿其中。我只想老老实实的做人,实实在在的打工,不想成为别人笑料的靶子,更没有做一名跳梁小丑的庸俗。因为我曾受竹兰恩师的影响并有云:贫穷不是罪过,放弃人格尊严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故而我还没有学会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之道,自然眼睛也容不下这异风吹进的沙粒。

我喝着水,想着心事,感叹自己步入社会怎么这样艰难。自己又不是好高骛远、夜郎自大。然而却这般屡遭惨败。心有些悲凉。“彷徨”一词开始在眼际明晰起来,成为读懂我心的最佳解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6点刚过,便又吹起来哨子。不是说7点45时才交班嘛,这么早就又开始了?我只好随大家一同集合。后来才清楚是早上训练,学习擒击拳。并冠冕堂皇的冠上了许多大道理。什么保护小区安全、人民财产,还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我对此只认为是卖弄的花架子,没有那么多的实用价值。说什么每周学习一次,恐怕学以逊忘了。我跟大家一起左直拳,右勾拳的练着,却搞不清这与广播体操哪个更实用。一个多小时后,才停下来。不过也该到上岗跟班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感觉这身威风的制服只是一个外表的幌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何意义?若真发生什么意外,像这样一支杂牌军能担当何种重任?练习的“擒击拳”真的能抓坏人吗,恐怕连花拳绣腿的雅称都挨不上。只能与“假牌酒、冒牌烟,苞米面子做饼干”有着真正的不谋而合。我不想再耗下去,只因这终究不是用脚迈出来的路,靠囫囵吞枣蹚着走能走多远?虽然脚上轻松,但心却很沉重。

我执意的离开,以至于我承受起唾弃的责怨,我才真正从管中窥豹中得到了一生都受用不尽的世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