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敦实地停靠在校园门口。
这款出自瑞典的汽车品牌,以追求安全可靠而闻名世界。见车识人,它的主人是何种秉性便可想而知了。
车窗打开了三分之一,有浅白的烟雾掠出。
前驾液晶显示屏上的时间跳过16:00。
眉间蹙成了分明的山川,卫秋霁从烟盒中取出第二支烟,打火点上。
等人,于他是极陌生的事情,更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有学生相继出来。
敞篷跑车中,坐着面庞鲜活、青春透亮的男女;机车骑士架着雷朋,斜挎着书包;步行的学生三三两两,并排走着。
是否到了考验自己眼力的时刻?
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
半个小时过去,视野里终于出现了那个高挑的、纤细的身影。
斜阳脉脉,在她身上打下一层朦胧柔和的光影,黑发映染着丛丛金色。
五官由于背光的缘故,并不真切。只是那么低低垂着头,行缓步滞之间,似有重重心事。
他本是笃定地坐着。看着她越走越近,再是视若无睹地越过。
卫秋霁的脸色变了变,迅速地掐灭了烟,下了车来。
“你是不是每次都要我这样请你上车?”他攥紧女子的手,往回拖拉着。
“你干什么?”雪梨步履踉跄地跟在身后。
“跟你谈谈。”
他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已经像此前的经历一样,被仍上了座椅。
“为什么请假?”他直来直去地问道。
她起初是不解地看着他,而后,转移了视线,兀自整理着裙摆。
“你请假的话,欠饭店的那笔钱,怎么还?”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是她的顾忌,他知道。
果不其然,雪梨猛地抬起头来。“周莲娜经理同意往后缓一缓呀。”
“她是同意了,但是,我却没有批准。”他微微扬着头,下巴匀称方正,带着傲气和不易说服的固执。
催债?这是一个连锁饭店的总裁做得出来的事情吗?他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葛朗台二世?
“一天到晚钱钱钱,还有完没完了?”雪梨不满地嘟囔着。“一周后,我一次性全部还给你。”
卫秋霁挑了挑眉,眸中汇聚怒气:“怎么?女招待的工作看不上眼,是改行去做阻街女郎吗?”
她张大了嘴,满脸匪夷所思,甚至还大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是烧坏了脑袋吗?你的思想可不可以不用这么龌龊?”
卫秋霁的身体僵硬成了一个雕塑。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这么自然地亲近过自己,除了那个人。幼时自己的体质不好,经常感冒发烧,那时她便会抵上自己的额头,揣测温度。彼时的嘘寒问暖,到今日来看,已成为可笑的讽刺。他被母亲抛弃,已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他黑色的瞳仁里满载着哀伤。以为自己通通都忘记了,现在才惊觉,时间流啊流,并没有带走往事,却倒流进了心间,在每一个回忆复苏的刹那,纠结而翻滚。
卫秋霁长时间的静默令雪梨讶异。
自己被他那么误会,都没有生气,他又在气什么?却仍按捺了性子,解释道:“我这次请假,只是为了帮朋友拍摄一支广告。”
他靠近了过来,健硕的身形带着压迫感。
雪梨紧紧靠在椅背上,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他眼中已收敛了波澜,长手拉过安全带,专注地帮她扣上。
脚下油门一踩,车子便如箭一般,疾驰而去。